第 22 章(1 / 1)

好半晌,寧沉才乾澀地叫了聲:“侯爺。”

謝攸冷淡地“嗯”一聲,轉頭對十七說:“下去吧。”

寧沉垂著眼,如今沒了彆人,他不敢和謝攸單獨相處,於是轉頭要往回走。

從書房到他的房間有些距離,也不知當初是不是謝攸存心要他住遠些,寧沉回房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廊道,而後路過梅園假山。

小水池裡頭的錦鯉這些日子有些懶,前幾日圓圓守在外頭,想進去逮魚又怕水,蹲在地上叫寧沉幫忙。

寧沉哪敢捉侯府的錦鯉,忙將圓圓抱起。

這會兒的寧沉和前幾日一樣,幾乎是小跑著回屋的,回屋後才發覺心跳極快,像是要跳出來,他發覺自己有些怕了謝攸。

他安生待在屋裡,知道謝攸出府了才敢往書房跑。

晨時不知道謝攸撕了什麼,走近了才知道他撕的是寧沉的字,好好的紙撕了一個大口子,寧沉看著煩心。

興許是因為紙被撕爛了,謝攸今日沒在上頭寫字。

寧沉將那幾張紙收回,又新寫了一張放上去。

怕再遇上謝攸,他後幾日都不敢早去。

可不知怎的,自那天起,謝攸再不肯在他的紙上留字了,也不知怎的就惹惱了他。

謝攸脾氣實在太差了,寧沉捏著筆如此想著,在紙上寫道:謝攸。

他寫字很差,但唯有那“攸”字寫得好,像了謝攸九成。

可是再像也比不得謝攸。

他再寫多好,謝攸也不會喜歡他。

偏偏這會兒圓圓還一直翹著尾巴在他麵前晃,寧沉突然伸手將圓圓抱進懷裡,圓圓被他嚇了一跳,爪子伸得長長的,不留意就蹭了寧沉的下巴。

因為沒用力,所以隻是蹭了一道淺淺的痕跡,寧沉裝作吃痛地“嘶”了一聲,圓圓瞪大了眼,從寧沉懷裡翻身,眼睛直溜溜地盯著寧沉的傷口。

它急得想去舔寧沉,寧沉伸手摸摸它的毛示意自己沒事,然後捏著圓圓的爪子,在“謝攸”二字旁印下一個爪印。

印完覺得實在滿意,不管謝攸會不會嫌他,踩著椅子將那張紙掛在謝攸的書房牆壁上。

上頭寫了他剛學會的詩,稱不上多好,但寧沉自誇道:“進步神速。”

當天夜裡寧沉沒睡好,夜裡不知怎的聽見寫鬨聲,他隔著半個屋子叫了聲寶才,寶才睡得熟沒聽見,寧沉沉又埋回被子裡,疑心是自己聽錯了。

第二日侯府一切如常,丫鬟送膳時,寧沉沒來由地問了句:“昨夜似乎有什麼動靜,你知道嗎?”

丫鬟搖頭,說:“沒有,公子是不是聽錯了。”

“哦。”寧沉蹙眉,麵上不大好看地低頭喝了一口湯,這湯燉得不夠火候,吃起來也鹹了些,寧沉又問:“真無事?”

丫鬟還是一樣的回答。

寧沉放下碗問:“侯爺呢?”

“侯爺今早就出去了,說是進宮了。”

謝攸這幾日總往宮裡跑,這倒是正常,可寧沉總覺得不對。

他站起身說:“不吃了。”

寧沉往書房跑,推門時發覺昨夜和今早都沒人進書房,他掛上去的紙也沒動過。

他轉身往謝攸房裡走,寶才跟在後頭疑惑道:“公子,這是要去哪兒?”

寧沉說:“我去看看侯爺。”

寶才疑惑地眨眨眼,“侯爺不是已經出……”

謝攸房外頭守著幾個人,寧沉腳步頓了頓,目不斜視地要往裡走。

人還未走進,最前頭的侍衛突然伸了手攔他,“寧公子留步。”

寧沉一怔,“他不準我進?”

侍衛隻說,“公子回去吧。”

謝攸連屋都不肯讓進了,寧沉大受打擊,想也沒想便說:“不進便不進。”

他這話聲音小,那侍衛攔著他的手卻沒動,就像謝攸房裡藏了什麼不準他看的東西。

寧沉回頭望了一眼,憤憤離開。

可是等回了屋冷靜下來後,寧沉終於咂摸出不對勁,若說謝攸防他,這應該沒道理。

即便是再不喜歡他,侯府也沒哪個地方是不準他去的。

反應過來後,寧沉突地站起身往後院跑。

房外的侍衛見了他,麵色不變地伸手要攔,寧沉一咬唇,直愣愣往裡闖。

到底是半個主子,侍衛沒敢下力氣攔,若是傷了寧沉回頭不好交代。

寧沉“砰”地推開門,見謝攸躺著榻上,他腰間圍了紗布,臉色有些發白。

聽見開門聲,他轉頭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見是寧沉也不意外,隻對跟上來的侍衛擺擺手說:“無事,下去吧。”

寧沉眼睛都睜圓了,他撲到榻邊,手伸出去想碰謝攸的傷口,將將要碰到又倉促收回手。

還未反應過來,眼淚就已經滴落在榻上。

昨日明明還好好的,怎麼今日就受了傷。

他抹了下眼睛,小聲問:“怎麼會這樣,誰傷了你?”

謝攸揉了揉眉心,像是覺得他實在難纏,他聲音有些啞地說:“我無事。”

無事怎麼會這樣,又纏著紗布看不到裡頭,也不知道受了多重的傷。

上次去永州受的傷都還未好完,這就又傷了。

他蹲在謝攸榻邊,分明謝攸都沒叫疼,他就嘀嘀咕咕說了一堆。

直到說得謝攸覺得吵了,喝止他說:“彆念了,我要睡了。”

寧沉突地住了嘴,眼睛紅紅地看著謝攸。

謝攸睡得不大熟,刀口時不時的刺痛讓他睡得不安穩,他傷得確實不重,隻是寧沉這麼一哭就覺得那傷口存在感又重了些。

半夢半醒間,他感覺手腕上搭上來一隻手,寧沉手指微涼,動作很輕地搭在他脈上。

夢裡不大清醒的謝攸覺得想笑,又不是死了,搭脈有什麼用。

再說寧沉就算把了他的脈,也摸不出他傷成何樣。

約摸睡了半個時辰,謝攸剛一睜眼就看見寧沉坐在他榻邊,他搬了個椅子坐著,正襟危坐地看著謝攸。

眼睛有些紅,那椅子應該不太舒服,但他卻沒叫苦,隻靜靜地陪著謝攸。

謝攸歎了一口氣,“回去,這裡不用你。”

侯府這麼多人,哪裡需要寧沉來。

可寧沉就倔強地縮在椅子上,他很認真地告訴謝攸:“你的傷很嚴重,我要守著你。”

隻怕是叫人強行帶他回去又要哭,謝攸實在拿他沒了辦法。

恰巧這會兒下人端著藥進來,寧沉先接過藥,煞有其事地舀起一勺吹了吹遞到謝攸唇邊。

謝攸額頭青筋冒起,他近乎咬牙道:“我還沒傷到不能喝藥的程度。”

說完,他自己坐起了些,從寧沉手中接過藥碗吹了吹,連勺子都不用就將藥喝了下去。

寧沉悻悻地接過藥碗,隻覺得自己毫無用武之地。

他幾乎陪了一整日,謝攸靠在床頭看書,寧沉靠在椅子上看人。

在他眼裡,天大的事也沒有性命重要,所以即便是謝攸對他不好,他心裡也覺得要守著傷了的謝攸。

謝攸傷重也有無數事情要做,這屋裡不知來了多少人,他中途談事不避著寧沉,隻是偶爾他會無奈地對寧沉說:“回去。”

寧沉當沒聽見,他就像是被氣到了,轉過頭不讓寧沉看了。

也是在他們的談話中寧沉才知道,是謝攸同聖上出宮時遇上了刺客,為了護著聖上謝攸才受了傷。

他暗自躊躇著想:“若是做這侯爺要時時受傷,不若直接卸甲歸田。”

隻是他隻敢想想不敢說出口。

一直熬到外頭天色都黑了,謝攸姿態強硬地告訴寧沉:“回去。”

因著謝攸傷了,寧沉不敢提出要和他睡一張床,於是在屋裡打量了一轉,瞧見了屏風後頭下人睡的小榻。

謝攸這兒晚上不要人守著,那榻也不知多久沒人睡過了,隻是一直沒撤掉而已,興許整理一下就能睡。

他的目光一掃到那小榻謝攸就知道他想什麼了,他朝外頭喊了一句,侍衛進來後,謝攸指著那小榻道:“把那榻撤了。”

寧沉眼裡一下就黯淡了些,他正尋思夜裡睡椅子如何,謝攸又淡淡道:“把椅子也撤了。”

還要再討價還價,謝攸就說,“把人帶回去。”

到底是做不出在謝攸房裡撒潑的事情,寧沉猶豫一瞬,同謝攸說:“那我明日再來。”

謝攸似是真的煩了他,擺擺手示意他快走。

第二日一大早,寧沉比平日起早了一個時辰,外頭星星都還掛在天上他就往謝攸房裡跑。

謝攸還沒睡醒,他喝的藥有安眠的效用,所以這幾日會嗜睡些,寧沉輕手輕腳地坐下。

強行起早了的後果就是屋裡一暖和就想睡覺,寧沉開始還能強撐著,後來全身被烤得暖洋洋的,眼皮就開始重了。

但他是個很謹慎的人,即便是謝攸的榻還留了些空能讓他趴會兒,他也怕自己睡著了不小心撓了謝攸。

今日謝攸屋裡換了一個很大的椅子,上頭鋪了厚厚的一層軟墊,寧沉整個人都縮在椅子上,靠在牆角就睡了。

雖說不冷,他也還是將披風蓋在身上,白色毛裘的披風太長了,有一半拖在地上。

寧沉縮在椅子上,白色披風蓋了全身,隻露出一張臉,膚色瑩白,嘴唇紅潤。

謝攸剛一睜眼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他無奈地閉了閉眼,很輕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