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台低調的黑色豪車,徐徐開往西郊,停在永寧禪寺的側門。
寺廟門外,是兩位身著青灰僧服的僧人。
保鏢打開中間車輛的後排車門。
戴上黑色口罩的薄聽淵,踏出長腿。
他下車後整了整西裝的衣襟,神色平靜地雙手合攏,對著迎上來的僧人略一頷首。
其中一位僧人是寺廟住持。
他站在台階上,望向混血男子的濃眉綠眸,手持念珠還禮。
“薄先生好。這邊請。”
薄聽淵與住持先行進入寺廟,幾個保鏢隨後跟上。
永寧禪寺擁有幾百年曆史,占地麵積不大,是獨特的木構建築。
寺廟黃瓦紅牆,格局精巧,內部處處雕梁畫柱、多座佛像寶相莊嚴。
寺廟正門入口處,是一棵南宋時載種的桂樹。
庭院正中央則是一個四足的香爐保鼑,有不少本城香客正在持香站拜。
鬆柏掩映下的偏殿,住持引著薄聽淵進入,留下兩名保鏢站在木門外靜候。
回廊對麵的香客中有一個年輕人眼尖,看到這一幕,不覺問身側的中年人:“阿姨,那是什麼人?怎麼單獨進去了?你知道嗎?”
中年阿姨每月都來永寧禪寺,並不見怪。
“哦,是捐寺廟的人。經常來的,很虔誠。”
年輕人驚訝:“啊?原來是富豪?那他捐了多少才能這樣單獨進去?”
阿姨解釋起以前的舊事。
永寧禪寺曾經隻是一座藏在鬨市區裡的殘破小廟,需要修繕的費用是個無底洞,政府甚至考慮要與另一座寺廟合並管理。
在十年前,薄家突然捐贈過數億,寺廟才得以完全保留下來。
隨後又耗費過億用做佛經典籍與佛像的修繕工作。
相當於沒有薄家,就沒有今天的永寧禪寺。
年輕人想起剛才的一瞥,戴眼鏡的陌生男人側臉的骨相極其立體,身高體型遠超過旁邊人。
他疑惑道:“可是那個男的,看起來像是個老外啊。你沒弄錯嗎?”
“什麼老外,人家爸爸是我們這邊人。”
阿姨道,“不過,他媽媽好像是外國人。”
“一個混血也這麼迷信?”
年輕人不敢置信,“我以為老外都是信耶穌。”
“噢喲,你不要亂說話!”
阿姨瞪他一眼:“永寧寺很靈的,被佛祖聽見你——你晚上睡覺尿褲子。”
年輕人都二十多歲,哪能信這些。
他繼續問:“阿姨,為什麼他一個混血這麼信?”
阿姨壓低嗓音說:“我也是聽彆人說的,他們家裡好像有個身體不好的,十年前出過很嚴重的事情,所以……懂了伐?”
年輕人點點頭:“原來如此。看來有錢人沒轍的時候,也隻能迷信。”
阿姨抬手打他胳膊:“你太囉嗦了,出去等吧。”
她是拎著一袋子貢品來還願的,趕緊往觀音殿走去。
-
側殿,佛前燃著一炷香,青煙嫋嫋。
住持師傅正撥弄佛珠,喃喃誦經。
描金紅蒲團上,薄聽淵的背影如鬆竹一般筆挺。
他雙手合十,食指抵在下顎。
鏡片後的雙眸闔攏,神色恭敬虔誠。
供桌上擺著一方金絲楠木托盤,黑色絲絨裡是羊脂玉做的竹節手串。
每一小竹節都無棉無雜無裂,細膩瑩潤。
一炷香燃到儘頭。
住持師傅合掌弓腰:“薄先生,請起。”
薄聽淵的雙眸緩緩睜開,幽綠的瞳眸仿佛是沁了冰水的寶石,看不出任何情緒,卻有著非比尋常的威嚴與肅穆。
住持師傅端起托盤,送上已經開過光的白玉手串。
薄聽淵合掌行禮:“有勞師傅。”
他接過白玉竹節手串的盒子,抬眸仰視。
蓮台之上,菩薩低眉,慈悲祥和。
-
城郊馬場。
溫辭書抬頭迎向陽光,彎了彎眉毛,丹鳳眼染著光點,神色平和柔靜。
他正淺笑眺望遠處騎馬的薄一鳴。
保鏢撐住一把黑色的陽傘。
隨著小少爺騎馬的方向變化,他稍微抬起傘邊,生怕擋住溫先生的視線。
今天是《崽崽是超人》節目組過來拍攝先導片。
小團隊來之前,就已經很期待見到溫辭書父子。
抵達約定地點後,工作人員見到兩人,才驚覺,溫辭書是真的天生長成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此外,父子倆是由好幾台車護送而來。
陪同的人裡,既有助理、又有保鏢,儼然是非富即貴。
這一消息傳回製作組,大家更是好奇對方什麼來頭。
此時,攝影師正在拍攝薄一鳴。
一位助理悄悄地看向周身貴氣、神色溫柔的男人。
溫辭書並不上馬,隻是在圍欄外,耐心地看著兒子的表現。
他穿著寬鬆的薄荷綠小立領寬袖襯衣和米白的休閒亞麻長褲。
一頂白色的巴拿馬編織帽下,是絲鍛般垂落的及腰黑發。
溫和的陽光下,溫辭書整個人看起來無比優雅而慵懶,卻又處處是不經意的精致考究。
助理驚奇地發現,其實溫辭書連手表都不曾佩戴,可看起來卻如此的貴氣逼人。
長得好看美終究隻是外在,究竟一個人要怎麼樣才能散發出這種生在雲端的氣質?
她罕見地生出一種敬畏心,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溫辭書的褻瀆。
助理回過神,前麵的男同事剛好扭頭
男同事瞧見她的神色反常:“你怎麼回事?”
助理看著這張不被女媧偏愛的臉,絕望地閉上眼。
-
原本錄製團隊會以為素人嘉賓,相對比較難搞,誰知錄製過程異常順利。
薄一鳴看完錄製好的各種素材,感覺每一幀都很不錯。
他沾沾自喜地問:“小爸爸,我是不是很上鏡?”
旁邊的攝影師都忍不住笑讚:“是的,一鳴小朋友五官很立體,折疊度高,怎麼拍都好看。”
他看一眼顏值外形更加出色的溫先生,欲言又止。
反而是助理先開口,帶著商量的語氣詢問:“一鳴爸爸,你的部分比較少。要不要再補拍一些?如果你不想動,你坐著我們拍攝就行。”
“對對對。”攝影師笑了,小助理非常懂事。
溫辭書婉言拒絕了,看著神采奕奕的小家夥,解釋說:“我是陪一鳴去的,他是主角。勞煩你們製作宣傳片的時候,多給他一些鏡頭。”
大家點點頭:“好,這肯定會的!”
溫辭書淡淡地笑了,“謝謝。”
沒有一個人意識到,他們在同溫辭書說話時,都不自覺地壓低嗓音,前所未有地溫和。
並不是忌憚或者畏懼的小心翼翼,而是單純地處於一種下意識地尊重與保護。
拍攝結束,剛好臨近傍晚,溫辭書讓Albert安排餐廳,請節目組的人就餐。
大家一上自己的車,就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實在是不敢相信,這檔節目會遇到如此驚豔的父子檔。
“本來小朋友就是非常帥氣的混血顏,但有溫先生一出來,就真的是壓不住的吸引眼球。”
小助理嘿嘿一笑,拿出手機晃了晃:“我拍到一張他站在傘下望著前方的照片,好像是上個世紀那種天王巨星的電影海報畫麵。”
她給其他人看,攝影師都點點頭:“抓拍得真不錯,充公了,發微博當宣傳照。”
“好!”小助理無比振奮,低頭細細欣賞溫先生動人的側臉。
-
《崽崽是超人》節目一共邀請了四組親子檔嘉賓,其中三組都是演藝圈人士帶自家的星二代,隻有溫辭書和薄一鳴是純素人。
節目正式發布宣導片時,是采用崽崽組和家長組分開的模式。
崽崽先導片的微博評論區,網友的議論核心主要是猜測明星和對應的孩子。
作為混血顏的薄一鳴,引發第一波熱烈的討論。
片子中,九歲的小男孩騎在馬上恣意馳騁。
小少年的身形矯健瀟灑,仿佛是生於草原般,自帶一股的率性和朝氣。
等鏡頭拉進,定格在臉上。
略顯青澀的麵容上,已經可以看到格外立體的五官,尤其是高鼻梁和深眼窩,非常吸睛。
陽光下的琥珀色眼睛彎了彎,是堪稱完美的帥□□狗眼。
接受采訪的過程裡,他口齒清晰地自我介紹,性格落落大方。
【這個叫一鳴的小朋友,長得也太帥了吧!真的是九歲?】
【我敲啊!這真的可以當童模!】
【中法混血啊啊啊啊啊!好牛的一張臉】
【現在一米五,以後會長成一米八吧!】
【媽耶,這小孩未來可期!他必須入圈,這等顏值不入圈太可惜】
【等等,這是誰家孩子?】
【拜托,這是我兒子,我的!】
【節目還沒開始播出,已經開始排隊領上崽了?】
隨著家長組的先導片露出,網友很快就發現,素人組的家長沒有露出正臉,隻有一個非常模糊的遠景。
【嗯嗯?素人家長怎麼回事?為什麼不露正臉?】
【哇塞,好像是很有氣質的長發大美人媽媽哦,是不是最小最萌的崽崽媽媽呀?】
【不對吧,看身高起碼有一米八?這麼高的媽媽?】
【節目組搞什麼故弄玄虛呢?】
【素人又沒有粉絲,也沒有人期待,你這……沒必要吧?】
【節目組沒活可以不用硬整哈!】
小助理將網絡的輿論反饋上去時,製作人嗤笑一聲:“哼!這麼偉大的一張臉,豈能隨意看到?”
他重重敲桌,“得付費好嗎!”
小助理瘋狂點頭。“對了,溫先生身體不好,助理溝通說,會帶隨行醫生和床品四件套之類的,應該沒問題吧?”
製作人笑得露出一口烤瓷牙:“你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小助理:看老大的情況,可能溫先生助理說要帶整個床去錄製節目,都不會拒絕。
-
出發錄製前一晚。
薄一鳴的“小學生春遊綜合征”爆發,和阿姨一起收拾完要帶出門的行李箱後,就跑進小爸爸臥室。
溫辭書已經洗過澡,躺在高軟的枕頭上,一側的被子上蓋著一本閒書。
他這一生,除了念書時期早出晚歸去學校,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裡呆著。
溫家算是書香門第,溫辭書比不上父母、兄長的成就,但耳濡目染,勉強算得上是能沉下心看看書的人。
薄一鳴雙手托腮地問:“小爸爸,你有沒有很興奮?”脫口而出後,他又自動否決,“哦不對,小爸爸心臟不好,一般都不能很興奮。”
估計最近一次“興奮”,是上次他跳上沙發茶幾吧。
薄一鳴默默收聲。
溫辭書揉揉他的後頸,正要說話,卻見他突然抬頭。
“啊!我忘記帶一個東西!我去找徐爺爺!”
薄一鳴跳下床,急急忙忙穿上拖鞋。
溫辭書不禁問:“要帶什麼?”
“不告訴小爸爸。”薄一鳴揚眉一笑,“小爸爸你早點睡覺哦,明天我一定會準時起床的。放心吧。”
溫辭書神色柔和地看他如一陣龍卷風,飛旋出去,無奈地笑了笑。
他也懶得再看書,調暗燈光,整理了下被子準備躺下去。
雕花的絲綢屏風落地移門,被從中間向兩側推開,發出細微的聲音。
溫辭書側過臉,看到了薄聽淵踏出來。
兩人同住在二層的超大套房裡,但分床多年。
兩個主臥各有正門可以出入,相連處則由正麵牆的中式移門格開,方便走動。
溫辭書覺醒後已經知道,薄聽淵是怕自己身體不好,所以分床而眠。
“忙完了?”
薄聽淵已經洗漱,換上藍色的長睡袍,雙手斜插在睡袍口袋中。
他本就生得寬肩長腿,此刻腰間係上腰帶,更襯托得長腿比例誇張。
在昏黃的晚燈裡,薄聽淵沉著濃眉一步步走向溫辭書,叫他以為是看到電影中身著黑色長袍的宗教人士,肅穆禁欲,不禁心神一震。
高大的男人沉默地站定在床側時,溫辭書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他抬起眼眸,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不太希望我和一鳴去參加節目?”
薄聽淵沒有立刻回答,垂落的眼眸,靜靜地看著他上抬時格外嫵媚的眼睛。
溫辭書想,他總是一副上位者姿態注視自己,不知道在看什麼。
他賭氣般往後靠了靠,柔軟的枕頭跟著起伏彈動,黑色頭發散發著綢緞的柔和光澤。
薄聽淵忽而開口:【如果我說是呢?】
這過分低沉性感的嗓音,讓溫辭書的耳朵仿佛是被他溫熱的手指揉了一把似的。
他為了緩解突如其來的異樣感受,故意抬了抬下巴,扯起笑容,打趣道:“那可來不及咯。”
可是剛對上薄聽淵的眼眸,他變注意到粗濃的眉毛下,墨綠的瞳眸比平常更為銳利直接。
溫辭書在他專注的凝視中,有一種自己不著寸縷的羞恥錯覺。
他唇角的笑容不自覺地慢慢地收攏。
一躺一立,一抬眸一低眉。
暗淡燈光裡,氛圍悄然走向曖昧。
溫辭書幾乎都看到了他眼底印著的自己,想起原書的描述,忍不住輕聲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
薄聽淵沒有立刻說話,而溫辭書忽然口乾舌燥。
心臟突然間像是懸了上來,自深處產生一種強烈的期待與衝動。
過了幾秒鐘,薄聽淵的右手從睡袍口袋中抽出。
溫辭書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呢,結果看到他手中的方形扁狀盒子。
一顆心七上八下地最終墜下去,他忍不住垂頭皺了下眉,喃喃嘟囔:“嘴巴不用就捐了吧。”
“嗯?”
薄聽淵坐在床邊,一邊打開盒子,一邊看他的眉眼。
溫辭書總感覺他有什麼心病,並未準備示人,便想著也不著急,就說:“沒什麼。”
他稍微直起身。
薄聽淵抬手撫開他垂落的頭發。
絲滑的長發滑過骨節分明的手指間,仿佛挽留似的綿延不斷。
溫辭書低頭研究盒子裡的軟玉手串,一段段小小的竹節繞成一圈,看成色是絕難得的玉。
他心裡想著,要撬開薄聽淵的嘴巴,估計比登天還難,便抬起左手:“給我戴上。”
薄聽淵托住他的手。
溫熱的皮膚,比軟玉更柔軟,薄嫩的肌膚下,隱約可見青色的血管。
手串被緩緩地套進修長白皙的手掌,拉到細窄的手腕處。
“嘶……”
溫辭書忍不住,兩道眉毛蹙了蹙,“好冷啊。”
伴隨著他輕微地倒抽氣,脖頸稍抬,細長的鎖骨往上扯出性感的深窩。
他的睡衣也跟著微動,衣襟間滑膩雪白的肌膚染著柔光,如溫香軟玉。
薄聽淵的眼眸暗了暗,如同湧過一股幽冷的地下泉水。
溫辭書顧著手串,沒注意他的神色。
“哪裡來的?”
薄聽淵完全沒聽見他的話,視線仿佛頃刻間變成了幽綠的蛇,自己都不可控地鑽進柔軟的衣襟之間,纏繞上柔軟溫熱的肌膚……
他陡然起身:“明天你要早起,休息吧。”
溫辭書愣怔,感受到他的反常。
他豎著耳朵聽,好像依稀聽見薄聽淵去了洗手間。
嗯?難道急著上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