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悟(1 / 1)

“姑奶奶。”應聽聲被雲歆無意釋放出的靈流衝了一下,踉蹌了兩步,往後一退,靠著石壁穩住了身形,無奈道:“還不到山窮水儘的地步。諸殿主察覺有異,會拉我們出來的。”

雲歆聞言冷哼了一聲,像看不爭氣的傻師弟一樣看著應聽聲,嘲道:“你剛認識紅塵殿主?那就是個樂子主,隻要有樂子看,我們全死在這也是使得的——否則那狗賊這麼大動作,不說連在我們分神上的絲線,怎麼連那玉碟都一動未動!”

應聽聲沉默,應聽聲無言以對。

突然,一人起身,應聽聲被他突然的動作驚到,不自覺往旁邊退了一步,就要撞上牆上緊閉著的石門。

雲歆瞳孔一縮,驟然出手去抓應聽聲,喊道:“彆碰!”

可惜晚了一步,應聽聲在慣性的作用下已經觸上了石門。

蠢才,連石門上布置著的殺陣都看不出來,雲歆暗罵一聲,立刻轉身離開。飛速退至洞口時,又被緩緩蔓延進來的毒氣逼了回來。

應聽聲聽見那一聲喊,急退幾步,心驚膽顫地看著麵前普普通通,甚至長滿了青苔的石門。

——等等,青苔?

要不是時候不對,應聽聲真想上去確認一下,好叫許寄忱完成自己的任務。

雲歆喊得急,應聽聲本都做好被稀奇古怪的機關弄死的準備了——替命人在乾坤戒中,乾坤戒被習千瑜炸成了碎片。

結果幾息過去,眾人大氣都不敢喘,那石門卻安安靜靜的。

雲歆捂著嘴折回來時,本以為會看見遍地屍體,結果她離開時是幾人,現在還是幾人。

應聽聲站在石門前安然無恙。

“你們一路上就是這樣活下來的?”雲歆半信半疑道:“靠幾輩子攢下的狗屎運?”

“……”應聽聲沉默兩息,道:“……可能吧。”

他尾音還沒落下,那石門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什麼一樣,突然“轟隆”一聲,又把應聽聲嚇一跳。

“你怎麼還是個易受驚體質?”雲歆神色鄙夷,道:“兔子投胎嗎。膽小鬼可不適合修道。”

應聽聲直到今天才發現自己是真的不會應付像雲歆這種性格的女孩,本著多說多錯的原則,他搖搖頭,閉上了嘴。

石門緩緩朝兩邊打開,露出了一條通往更深處的道路。

雲歆知道外麵已經出不去了,選無可選,她一打響指,身體兩側出現三根蠟燭,借著燭光走了下去。

雖然她一言未發,眾人卻像已經認定她為主心骨一樣,一個接一個起身,也跟著往下走去。

向下的樓梯不長,在通過一條窄窄的石道後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間氣派的地下墓室。珠寶、錢財遍布,卻沒有一人上前去拿——命都快沒了拿這有什麼用。

應聽聲抬頭一看,頭頂圓形的墓頂上雕刻著四大瑞獸,瑞獸的頭齊齊朝向中心空白的圓形印記。

而在那印記下方的地麵上,卻空無一物。

他皺著眉看了好一會,覺得這印記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奇怪。”走在最前麵的雲歆已經在周圍轉了一圈,帶著回聲問道:“棺材呢?”

應聽聲這才猛地發覺——對啊,原本該放在中心的棺材怎麼不見了。

這年頭有人盜墓盜到試煉之境來了?應聽聲苦中作樂想道。

他走上前,細細摸索著,在牆壁某處發現了一處用古語刻下的文字。應聽聲隻能認出其中幾個字,於是他左右看了看,與許寄忱對上了視線,朝他招了招手,卻被突然冒出的雲歆截了胡。

她抱著手站在應聽聲麵前,明明比應聽聲還矮一點,氣勢卻一點不弱:“現在我們可是暫時的‘盟友’,你能坦誠一點——比如不吝嗇線索的話,我們活下去的概率應該會高一點。”

應聽聲:“……”

他往旁邊讓了一步,雲歆毫不客氣地用手摸上那已經被時間侵蝕得看不太清的文字。

一邊摸著,雲歆一邊皺起了眉,道:“這不是常見字……至少有三百年沒用過了吧。”

雲歆蹙著眉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會也沒個頭緒,隨性將其拋之腦後,打算先去彆處看看。

許寄忱走了過來,在應聽聲滿懷希望的目光中摸索了番石壁,隨後也搖了搖頭,問道:“師尊來時與我提過一嘴,有符名為‘尋舊’,可以將古老的文字轉為通用字。清長老給你的符咒中,可有此符?”

應聽聲聞言先是點了點頭,隨後無奈地給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指間,道:“有,在乾坤戒中。乾坤戒大概已經被毒氣吞沒了。”

躲在一旁地上觀察的雲歆聞言卻站起了身,“唰”一下,大把空白符紙出現在她的手中,她扇扇子一樣搖了搖,問應聽聲:“你還記得怎麼畫嗎?”

應聽聲“嗯”了一聲,蹲下用手指在地上畫了一個相當複雜的圖案。

雲歆看著,隻覺應聽聲在逗她玩,質疑道:“你耍我呢?尋舊符我見過,隻是不會畫,根本不長這樣——而且符根本不是這樣畫的,你確定這真能用?”

“或許你可以出去後問問清長老。”許寄忱毫不留情地將她堵了回去:“畢竟這符咒是清長老畫的,我等愚鈍,參不透其中奧秘,還要怪到清長老頭上去不成?”

雲歆被噎了一下,重重“哼”了一聲,學著應聽聲畫符順序抬手在符紙上描繪起來,道:“最好有用。”

符紙驟然燃起,隨後被藍色火焰燃燒殆儘,周圍平靜如初。雲歆翻了個白眼,一言不發地去彆處找線索了。

許寄忱拍拍應聽聲的肩,站起了身,寬慰道:“清長老看待萬事萬物的目光與我們不同,或許是我們還沒與清長老‘同頻’。”

說完,他也準備去彆處看看,走之前像個小大人一樣囑咐了一句:“有事喊我,不要逞能。”

不知是哪句話刺激到了應聽聲,他選擇留在原地,和這段“天書”死磕。

不知是不是應聽聲的錯覺,他蹙起眉心,看著麵前的石壁,總覺得在字裡行間中看到了一顆閃爍的星星。

應聽聲往前走了一步,輕輕摸上冰冷的石壁,瞬間,一道鐘聲突然出現,直接穿透了應聽聲的大腦。他“嘶”了一聲,閉上眼捂住耳朵,待震耳欲聾的鐘聲稍微減輕後,應聽聲才勉強睜開眼往周圍看了看。

這恨不得震碎應聽聲耳膜的鐘聲似乎隻有他能聽見,周圍人平靜如初,就連雲歆和許寄忱都沒有反應。

緊接著,一道應聽聲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說了句什麼。應聽聲一愣,轉頭在四周看了看,卻什麼都沒有發現,隻收獲了陌生人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

可他分明聽到了清休瀾的聲音。

應聽聲晃了晃腦袋——他幻聽了?

就在他驚疑不定的時候,清休瀾的聲音再次傳來,清晰了很多。但應聽聲還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再次看向那麵石壁,卻發現石壁上的文字就像活了一樣,一蹦一跳地從石壁上離開,繞著應聽聲轉圈。

應聽聲試探著伸出手,那文字就像找到歸處一般迫不及待地鑽進了他的指尖,一個接一個,直到石壁上乾乾淨淨。

隨後,應聽聲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圖案,文字化作流淌在圖案上的金光,勾勒出一道更為清晰的痕跡。

應聽聲隻覺天旋地轉,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一股不屬於他的細微氣體正試圖進入他的身體。

應聽聲難受地掙動起來,自然地抗拒起這股不知名的氣體。

這時,清休瀾又說了句什麼,空靈的聲音充斥在應聽聲耳旁,不知怎的,他竟然從中聽出了指甲蓋大小的一點再微弱不過的難過。

就這一點難過,讓應聽聲抗拒的動作暫停了一息,那股氣體趁此機會一溜煙沒入了應聽聲的身體當中。

這股不安分的氣體在應聽聲體內衝撞著,直接將他逼出一口血來。他手腕上被清休瀾帶上的淡色手鐲突然亮了一下,又沉寂下去。

應聽聲踉蹌了下,就要順從體內的刺痛在原地坐下,清休瀾卻又出聲了。應聽聲被吸引著抬起了眸,看到麵前那個發著光的巨大圖案時微微睜大了眼。

他抬起手,試探地畫了兩筆,居然十分流暢地勾勒出了這個原本他一竅不通的“符咒”,漂浮在空中的巨大圖案也不再沒有意義,在應聽聲眼中,它就像被掀開了那層白色的麵紗,從模糊變得清晰。

應聽聲就像走馬燈一樣看到了很多東西,很多人穿著他沒見過的服裝,說著他沒聽過的話,做著他沒見過的事,但應聽聲卻能聽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一開始融在圖案中的文字又重新冒了出來,它們像開始一樣從圖案中緩緩流出,與方才不同的是,它們已經變成了應聽聲能夠看懂的通用字。

那些文字將自己某處拉長,又將某處拍扁,慢慢地,它們從書本上標準的文字變成了隻屬於某個人的樣子。它們繞著應聽聲轉起了圈,似乎很開心,歡呼雀躍地回到了石壁上。

那發著光的圖案也漸漸散去,清休瀾的聲音早已消失,這時,應聽聲才從喘息中聽見許寄忱在喊他。

“啊”應聽聲猛然抬頭,應了一聲,看向一臉擔憂的許寄忱,問道:“怎……”應聽聲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啞了,他咳了一聲,接著問道:“怎麼了?”

“你還好嗎?”許寄忱指指他的嘴角,眉心還是沒有舒展開。

應聽聲伸手觸上自己的嘴角,摸到了一手濕潤,放下一看,一抹血紅。

應聽聲似乎自己也懵了,看著手上的血跡沒說話。

雲歆抱著手,無語道:“我倆剛離開不到半盞茶,就聽見你喊了一聲,然後吐了口血,怎麼喊都不答應。怎麼,”她偏頭看了一眼毫無變化的石壁,問:“石壁吃人了啊?”

應聽聲輕咳兩聲,將喉中的殘血咳了出來,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然後看向石壁說道。

“我知道這石壁上寫著什麼了。”

雲歆似乎有些驚訝,看看應聽聲又看看石壁,問:“吐個血給你吐開竅了?”

“……”應聽聲頓了一下,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開竅,不過現下可沒時間留給他慢慢思考,他指著石壁,翻譯道。

“我睡著了,然後,我在夢中醒來。”

“夢是不可觸及的天空。”

“而這裡,就是我二十七年的黃粱一夢。”

雲歆聽完之後隻覺莫名其妙,問他:“你確定是這麼寫的?”

許寄忱也歪了歪頭,不太理解,不過他相信應聽聲不會隨便亂說,正想接著問些什麼,就見旁邊的應聽聲讀完後突然握緊了手中的玉碟,死死盯著麵前的文字。

他的任務——探尋最高點。

試煉之境的最高點是哪兒?

——是天空。

天空觸不可及,但是夢可以。

而這段不知所謂的留言說,現在這裡,就是祂的一場“夢”。

許寄忱察覺到他的神色不太正常,湊到他身邊輕聲問道:“怎麼了?”

應聽聲慢慢地搖了搖頭。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的任務也太扯了,要不是無意落入這裡,他絕無可能完成這個任務。

也可能隻是他想多了,這裡也許真的隻是一間普通的墓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