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嗓子喚醒了宿泱的神誌。

那個黑袍人剛剛說什麼來著？

積分清零，玩家在現實中也會死。

但第一局參加遊戲的玩家本身就沒積分，他們沒有積分可以扣。

如果那個黑袍人說的是真的話，那第一局輸掉的玩家......

是真的死了嗎？

眼見著大家紛紛低頭操作著銀環，卻始終沒有一個玩家成功的退出遊戲時，宿泱開始渾身發麻了起來。

吞了吞口水，宿泱低著頭打開銀環，登出鍵那端赫然黑著屏。

大廳裡的吵鬨也越發吵雜起來了，哭泣的，叫罵的、奔潰的，各種各樣的聲音，一刻不停的往宿泱的腦子裡鑽。

“那個人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

“之前失敗的玩家是真的死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我退不出去啊？！”

“他媽的！老子出去了一定要讓這傻逼公司好看！”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怎麼辦……”

這些紛紛雜雜的聲音攪的宿泱心煩氣躁。

又吞了吞口水，宿泱開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登出鍵黑了沒有關係，不是還有係統的主頁麵嘛。

這麼想著，宿泱就伸出手點開了主頁麵。

但看到主頁麵的一瞬間，宿泱的心立刻沉了一半。

隻見一開始亮晶晶到晃眼的主頁麵，此時竟然隻剩下身份信息和遊戲信息還亮著。

看著黑了屏的申訴鍵，宿泱還是不死心的點了進去。

但不管宿泱怎麼戳那個鍵，它都沒有一點反應。

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宿泱又點開遊戲客服，但結果沒有絲毫的差彆。

無論宿泱打了多少字上去，對麵始終沒有一句回複。

看到這一幕，宿泱不死心的又試了一下登出，果不其然，登出鍵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冷汗開始往下滴的時候，宿泱想起了直播。

伸出手剛要點進直播窗口的瞬間，身旁低著頭，快將登出鍵敲爛的丸子頭也想起了這個事情。

她急匆匆的抓住了宿泱的胳膊，啞著嗓子問道，“宿，宿泱，你不是一個主播嗎？你的直播還開著嗎？你快去幫我問問，這，這肯定是在和我們開玩笑的對吧？”

宿泱能清楚的看到丸子頭眼神中的哀求與希冀。

看著直播的淺藍色窗口，又看了看丸子頭通紅的眼框，宿泱甚至有些不太敢麵對結果。

薛定諤的貓，薛定諤的窗口。

如果不點開它，就始終還有一線希望，如果點開了它……

看著丸子頭無聲的催促，宿泱抿了抿嘴，還是伸出手點進了那個淺藍色的板塊。

【直播已斷線。】

字體方方正正，卻冰冷的刺眼。

宿泱現在不太敢看丸子頭，隻能自顧自的點擊重連。

【重連失敗。】

【再次重連。】

【重連失敗。】

【……】

無論他按多少遍，都是一樣的結果。

丸子頭也從宿泱一聲不吭的重複動作中看出了結果。

她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那蔣立呢？”

“蔣立呢？”

看著對方眼眶通紅的眸子，宿泱沉默了。

語言太無力，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身旁的陸深山見到丸子頭這樣連忙開口道，“帆帆，那人說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說不定這隻是係統Bug。我們，我們明天應該就能出去了。”

他說完這話就要去攬丸子頭。

可他這一個動作刺激到了對方，丸子頭立刻打掉了對方的手。

見到陸沉山迷茫的表情，張帆淒厲的叫道，“你現在是在開心是不是？！”

“我，我不是……”

不等陸沉山的辯駁說出口，張帆繼續道，“你一直不喜歡蔣立，現在蔣立有可能死了，你肯定很開心吧？”

她說完甚至還笑了笑，“肯定了，你肯定很開心……”

不說陸沉山，宿泱作為一個局外人，都覺得張帆這話說的實在是有點太過分了。

可眼下，他自己都自顧不暇，也就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管這段三角關係了。

那頭的張帆還在繼續輸出，“還明天，明天，哈哈哈，我們所有人都出不去了。明天，明天說不定我就死了……”

“明天說不定你也死了……”

她表情愣愣的，眼睛一刻不眨的開始流下眼淚。

“我們都要死在這兒了……”

她說完這句話又突然捂著頭叫道，“是我！是我啊！是我害了你們，如果不是我非要玩這個遊戲，你們根本不會進來，都是我啊！”

“蔣立會恨我吧？她說她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她抬起頭看向陸沉山，整張臉已經被淚水糊的不像樣子，眼睛紅的像是要滴血，“你也會恨我的吧？”

陸沉山也沉默了。

直到對方蹲下身子，捂著頭開始奔潰的大哭時，他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也蹲在了對方的身邊。

抱住張帆的一瞬間，陸沉山小聲的哄道，“我不會恨你，蔣立肯定也不會恨你，因為我們都愛你。”

哭聲暫停了一刻，隨即是比剛剛更奔潰的哭喊。

宿泱冷眼旁觀著這一幕。

張帆已經快要喘不過氣，她抓著胸口的衣服，斷斷續續的說道，“這不是，這不是全息嗎？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疼啊？”

“陸沉山，我心臟疼。”

陸沉山輕拍著她的後背，聲音也沙啞了起來，“我知道，我知道，哭出來就好了……”

環顧著四周，隨處可見這樣的場景。

不是瘋狂的叫罵，就是瘋狂的哭喊。

宿泱哭不出來，也叫不出來，他就隻能繼續冷著臉的看著這一切。

直到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喚回了他的神誌。

那聲音語氣嘲弄，但又隱隱的發著抖。

“怎麼？你害怕了？”

宿泱扭頭看過去，傅昭那張漂亮的臉蛋就出現在了他麵前。

除了對方額前的頭發微微淩亂，他那張臉依舊挑不出一絲毛病。

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兒，宿泱嗤笑了一聲，“該害怕的應該是你吧？”

“現在不是怕的立刻來找我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看著傅昭淩亂的頭發，還有還在微微喘氣的氣息，宿泱不得不承認這是傅昭著急找他的證據。

而且……雖然傅昭狗嘴吐不出象牙，但見到他的一瞬間，宿泱砰砰亂跳的心臟逐漸開始平穩了起來。

現在的處境太過詭異，黑袍人說的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們現在出不去了是真的。

從剛剛開始，宿泱就有一種懸掛著半空中的漂浮感。

現在見到了傅昭，他覺得他好像踩到地麵上了。

不管這個人是不是他想見到的，不管傅昭是主動還是被動的來找他，但現在有傅昭陪著，宿泱緊懸著的心終於鬆了點。

就好像，他們隻是在玩一個恐怖一點的遊戲而已……

那頭的傅昭聽見宿泱的話冷笑了一下，隨後他指了指宿泱的手指，“我剛剛可是看見某人害怕的在發抖啊？”

宿泱聽見這話，有些不自然的捏了捏手指。

隨後他立即將手縮進了袖子裡。

他從小就這樣，一遇到什麼自己無法解決的或者害怕的事情，手指就會控製不住的發抖，但這件事情隻有他的家人還有傅昭知道。

儘管已經被傅昭看出來了，但宿泱依舊不願意露怯。

他緊盯著傅昭，冷著臉問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害怕了？”

“眼睛不好使了可以捐出去，照拂一下其他人。”

傅昭看他這個樣子，微微張了張嘴。

很明顯他想繼續說點什麼，但不知道為何，他微微偏頭笑了一下，然後放過了這個話題。

宿泱看見他這個笑臉就要炸，剛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傅昭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感受著手腕上那屬於傅昭的溫度，宿泱汗毛都要立起來了。

剛想掙紮，傅昭就回頭看了他一眼，“先彆說話，跟我走。”

聽著對方的聲音，宿泱冷哼了一聲，“我憑什麼聽你的。”

傅昭，“你先跟著我走。”

看著對方不願意解釋的樣子，宿泱有些來氣。

皺了皺眉，宿泱微微使勁甩掉了傅昭的手。

揉了揉剛被傅昭牽紅的手腕，宿泱深吸一口氣，看著傅昭回過頭看他的眼神，宿泱還是跟著走了起來。

他知道傅昭肯定不會害他。

直到看著越來越偏的路線，和遠處的人群，宿泱有些質疑自己了，“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傅昭聞言輕笑了一下，“怎麼？怕我把你賣了？”

看著宿泱皺起的眉頭，傅昭解釋道，“放心，這是休息的地方。”

看著四周連個牆都沒有的空地，宿泱抽了抽嘴角，“你確定？”

傅昭聞言也不解釋，依舊帶著宿泱七拐八拐的走了起來。

過了沒一會兒，傅昭終於停下了腳步。

“到了。”

宿泱聽著這個“到了”，額前的青筋沒忍住跳了跳。

深吸一口氣，宿泱指著麵前堪稱一無所有的空地問道，“休息的地方？”

“你說這個被兩麵牆夾著的小巷子是休息的地方？”

傅昭指了指牆的正麵，“這是一個售賣日用品的超市。”

“所以？”

“我們可以買一床被子。”

看著對方認真的表情，宿泱有點想罵人。

也許是傅昭看出了宿泱的不耐煩，他立刻開口解釋道，“我打聽過了，這裡沒有住宿的地方。”

“所以你看，隻要鋪一床被子，兩個牆之間的小巷不就充滿了安全感。”

“而且，”傅昭又指了指牆的正麵，“這離賣東西的地方又這麼近。”

宿泱很想開口反駁些什麼，但他現在心累的一句話也懶得說了，於是胡亂的點了點頭，“行吧，隨便吧。”

看著傅昭已經開始往所謂的超市走，宿泱歎了一口氣，怕有什麼危險，他還是跟了上去。

但危險沒有，堵心倒是有一個。

看著眼前四四方方堪稱“破敗”的小房子，宿泱氣笑了，“這就是你說的超市？”

傅昭指著牆頭字跡都斑駁的牌子，很是理直氣壯，“這不是寫著售賣處嗎？”

宿泱剛想繼續反駁，就傳來吱呀一聲響。

抬頭看過去，隻見一個穿著圍裙的npc推開了窗子。

見宿泱望了過來，那npc咧嘴笑了笑，“客人您好，請問想買點什麼？”

一見到npc，宿泱想到了什麼，立刻推開傅昭衝上前問道，“你是這的員工？”

npc點了點頭，繼續職業假笑，“是的。”

“那這是哪？”

“先生，這裡是烏落波洛斯的猩紅售賣處呢。”

聽到這句廢話，宿泱冷笑了一下，“那你知道你是誰嗎？”

伸手敲了敲桌子，宿泱有些惡劣的問道，“換句話說，你知道你是npc嗎？”

npc聽見宿泱這句充滿惡意的話，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它依舊掛著那副假笑，“先生，我知道呢。”

聽到這個知道，宿泱愣了一下。

npc知道自己是npc，那它應該也知道我們都是玩家了。

那它會不會知道怎麼出去？

想到這，宿泱握緊了拳頭，然後死死的盯著npc，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那你知道我們怎麼才能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