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夜路手記 踽行囈語人 1249 字 2個月前

那天在陽台上看到陳冬青之後,一種前所未有的熟悉感便由心底蔓延,進而如漣漪般充斥著我的全身。

他其實和方謬一點都不像。方謬自持莊重,年紀輕輕卻總穿得像個中年人,說話吐字都要斟酌半天,待人溫和,但又透著不可觸犯的威嚴感。陳冬青也並非輕狂的人,然而總還是少年心性,難掩張揚。我們相識,是在我主動謀劃下的必然的巧合。

自從那天偶遇之後,我便掐準時間,總在同一刻出現在陽台上,堅持了幾天,總算再次碰到了他。

他披著棕色的大衣,圍巾隨意地纏繞在纖細的脖間,露出裡麵的羊絨衫。他穿了條水藍色的牛仔褲,看上去洗過幾次,做舊得恰到好處。他依舊沒理發。原本很成熟的一套裝束,卻被他穿出了吊兒郎當的氣質。他仰起頭,戲謔地盯著我,臉頰依舊雪色般蒼白。怕他像上次那樣走掉,我沒想太多,套上羽絨服就下了樓。

我一溜煙跑到他麵前,比起從兩層樓高的距離俯視下的視角,他顯然還要高,我大概勉強到他的肩膀。他好笑地看著我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聲音還是那樣的輕鬆:

“喂,慢點慢點,何苦如此。”

我漸漸平息心情,抬起頭正視著他,掛著精心設計過的微笑,向他伸出手:

“我們認識一下吧,你好,我叫餘如安!”

他的眼神中略有些驚訝,卻不著痕跡地被他輕輕帶過,然而我終究還是捕捉到了這瞬間,愈發覺得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

“啊……倒是無妨。我叫陳冬青,冬青的那個冬青。”

說到自己的名字,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赧然一笑。想必他已經聽慣了彆人對他名字的稱奇,我依舊帶著淡淡的微笑,沒有說什麼,隻是盯著他的大衣看,本是和煦的棕色,卻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霾。棕色,刺眼的棕色。

這就是我與陳冬青的初次相識,往後很多年回憶起來,總是懊惱於我的笨拙。然而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我想去認識他,並非真心實意的,這往往使得我感到羞慚。

往事隻有在回憶時才被賦予意義,那時的我並不知道,與他的認識,如同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推向我一步一步走向看不見儘頭的隧道。

不由得感慨,原來我和陳冬青已經認識了六年了。還好是他,我的言不由衷,我所有的弦外之音所有的言外之意,在他麵前無需解釋。幸好是他,我的任性,我的冷淡與刻薄得以一覽無餘。叵測的語言尚不可形容我與陳冬青,大概是因為他在明,然而我在暗吧。

去年三月,陪他去寺廟祈福,平日那麼大咧咧的人,俯身在神龕前,雙手合十,以額抵地,叩之有聲。

我沒有跪,隻是站在他身旁,方謬走了之後我便不再跪過。我暗暗祈求,一定一定保佑陳冬青如願以償。

可是你為什麼要哭呢?我不喜歡你哭,陳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