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祈商回到警局時,秦礪鋒和徐洋也才剛回來一刻鐘。
秦礪鋒看見人陸陸續續回來了,大手一揮,“人都回來齊了?先來會議室開個會。祈商,你來跟大家簡單講一下現場的情況。”
“啊,好。”岑祈商聞言立刻拿上筆記本電腦先去會議室。
“八月十一日周四,上午十點半左右,玉湖派出所接到建業花園小區四號樓的業主報警,報警人稱三樓三零一住戶家中傳來惡臭,這幾天過上過下的鄰居都在抱怨,今天去敲門發現沒人應,懷疑住戶死在家中。”
“這是現場圖片。”岑祈商講到這兒,會議室裡的燈光啪一下滅了,身後的幕布上投影出現場景象。
“死者為女性,一米六五左右,屍體呈仰臥位。發現時衣著完好,頭麵部出現白骨化,軀體出現脹氣、呈灰黑色,未發現明顯外傷。另外現場發現大量蠅類幼蟲及蛹殼,近一周的全天平均氣溫在24度左右,平均空氣濕度在90%左右,因此我初步推斷死亡時間為一周前,現場沒有打鬥痕跡,具體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時間還要看屍檢報告。”
岑祈商看向秦礪鋒,後者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三零一是兩室一廳的戶型,兩個臥室都看了,陳設很簡單,沒有當季衣物,以及衛生間、廚房都沒有發現生活物品,三零一內最近一段時間應該沒有人生活,說明死者不是在這裡常住。”
“屋內門窗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跡,客廳茶幾上有一把鑰匙,正是三零一的房門鑰匙,上麵有兩枚指紋,除此之外現場沒有發現死者的手機、身份證件等個人物品,暫時還無法確定事發時是否有其他人在場......疑點很多,我們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確認死者身份。”岑祈商簡單講完,閃到一邊。
“物業說這房子常年是租出去的,”岑祈商講完,會議桌旁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舉手,“房東是個三十多歲的女的,叫李爽物業的人說她常年不在柏山居住,我打了她留在物業那兒的電話,連著打了好幾個,但都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好。”秦礪鋒從座位上站起身。
岑祈商走下來,到會議桌旁徐洋給她留的位置上坐下了,“可以啊你,我們刑偵隊的明日之星啊。”徐洋給她比了倆大拇哥,岑祈商笑了笑,眼睛瞟了瞟走到會議桌前的秦礪鋒,示意他聽秦隊講話。
秦礪鋒走到幕布前麵,投影儀還沒關,泛黃的光打在他臉上,岑祈商正等著他進行下一步分析,卻聽見,“小陳你繼續聯係房東和她家裡人,其他人繼續走訪,儘快查明死者身份。今天先到這裡吧,散會。”
......誒?
“好嘞秦隊。”“收到。”應著秦礪鋒的話,大家出了會議室,分頭繼續忙活去了。
岑祈商拿眼神詢問徐洋,徐洋聳肩攤手,意思是你自己去問秦隊。
岑祈商拿上筆記本,跟在秦礪鋒後邊前後腳進了他辦公室。
“秦隊,您剛剛跟徐洋不是去雙橋派出所了麼,那邊怎麼說?”
秦礪鋒就知道她是來問這個的,“坐,我接杯水了跟你講......雙橋派出所那邊的失蹤人口信息叫陳琳,女,三十二歲,中長發,身高一米六五,體重五十五千克左右,體貌特征和建業花園三零一的這具屍體高度相似,林琳的父母三天前來報案時說的失聯時間在上周六......也就是八月六號,我在勘驗現場時初步判斷的死亡時間和你推測的差不多,也是大概一周左右,所以我就過去了解情況。”他頓了一下,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我們去見了林琳的父母後才知道,林琳是小學老師,曾經做過聲帶息肉手術,現場的屍體我看了,喉部沒有手術疤痕。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采了林琳父母的血樣,做個DNA比對才能完全排除。”
屍體細節在岑祈商在腦海中重新浮現,她點點頭。
“你呢,你什麼想法。”秦礪鋒講完,繼續端著茶杯牛飲。
“我覺得,死者就是房東。”岑祈商回答得斬釘截鐵,隨即打開電腦,向秦礪鋒展示痕檢員拍攝的物證照片。
她找到三零一房門鑰匙的照片,放大、再放大,黃銅色的鑰匙,老化程度和建業花園小區的陳舊程度呈正比,頭部的孔洞附近有幾處深淺不一的刻痕,痕跡較深的劃痕底下透露出原本鋥亮的金屬顏色。
“這是房門鑰匙,秦隊你看,這把鑰匙頭上麵的劃痕,像不像是掛在鑰匙圈上、然後取下來的時候被鑰匙圈末端劃刻出來的?這不恰好符合房東的特征?——沒租客的時候把鑰匙收回來掛到自己的鑰匙圈上,有租客了就從鑰匙圈上取下來給租客——所以有了這些劃痕。”
秦礪鋒取下自己的鑰匙串觀察,自家的鑰匙不會經常取下,因此雖然有掛在鑰匙圈上經年累月碰撞留下的摩擦痕跡,卻不會出現特彆深的刻痕。這倒確實是。
岑祈商緊接著說,“臥室裡掛的衣服是男裝,應該是租客的,而且是春秋季的衣服,說明這個租客已經離開一段時間了。這把鑰匙鑰匙看起來跟我年紀差不多大,如果是租客自己配的,不會這麼舊,那麼有這把舊鑰匙的,隻能是房東。”
岑祈商的指尖在屏幕上移動,輕點一處放大數倍的劃痕,“這裡,這道劃痕,明顯是是剛形成不久的,說明最近這把鑰匙剛從鑰匙圈上取下來,然後被放到了茶幾上。”
“而在什麼情況下鑰匙會被重新取下來呢——”岑祈商收回手,眼神看向暗自思忖的秦礪鋒,“沒錯,房東找到新的租客的時候。這樣看來,房東留在房子裡也很合理——她在等新的租客,要把鑰匙交給對方——在等待的途中,出於某種原因,房東死去了,而在場的其他人抹除了自己的痕跡,還拿走了房東的隨身物品。”
她清了清嗓,“總之,無論死者是自然死亡還是他殺,現場一點能證明身份信息的物品都沒留下,說明肯定還有其他人在場。”
“祈商,破案不是編故事。”秦礪鋒手還拿著茶杯,不過從剛剛的大口豪飲變成了小口抿,“我有一個問題。一個房東,她租完房子之後,為什麼不換鎖?”
岑祈商怔住,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現在說這些還太早,先等屍檢結果吧。”秦礪鋒歎了口氣,往椅背上重重一靠,順勢把雙腳擱在辦公桌上,“最近案子多,康寧藥業那邊的失蹤案還沒頭緒,建業花園又出命案......難辦咯——”
不過片刻他又把腿放了下來,從椅子上直起身,手指輕點桌麵,看著岑祈商,換上一副嚴肅的神色,“祈商,康寧藥業那兩起失蹤案,上麵很重視,你繼續跟著。眼下這個案子,屍檢報告出來之前,你就先不要一心撲在上麵了。”
岑祈商從隊長辦公室出來,坐在辦公桌前趴下了,她有點受打擊了。
“商商~吹不吹空調呀~”徐洋站在空調旁邊,手把空調導風板往下撥。
冷風從背後掃過,岑祈商頓時打了個激靈。
康寧藥業。
岑祈商摸出褲子口袋裡的名片,隔著一層布料揣了一路,微微有些折痕,還帶著身體的餘溫。
剛剛那位趙小姐說什麼來著?“其中一位失蹤員工的家庭住址留的是建業花園小區”?
第二次失蹤案發生,他們去康寧藥業總部了解情況時,人事說前不久總部新建了檔案室,滿屋堆著的紙質資料還沒整理,況且集團員工又多,失蹤員工的入職登記表還要再找一陣,更不湊巧的是,失蹤員工恰好是銷售部門的,除了開會基本不在公司,岑祈商在總公司打聽了一圈,也沒人能說得出他的住處。
今天康寧藥業的副總裁能過來,想必員工登記冊已經找到了?
岑祈商盤算著,抬頭看了眼掛鐘,還不到六點,既然那位宗先生說想以私人身份跟她談談,那她現在過去,應該不算叨擾?
“誒你這就不吹啦。”
“今天家裡有點事兒,我先走啦。”岑祈商笑著回應,伸手拜拜。
“商商拜拜,回家注意安全!”徐洋也跟她揮手,心想又是回家照顧她媽媽,真孝順。
出了警局大門,正值晚高峰,岑祈商走到前麵路口處才攔到一輛空車,“師傅,去康寧藥業總部大樓。”
“姑娘你在寧康藥業工作啊?”
“啊,是啊。”隨便打個哈哈敷衍一下。
“哎那你可得小心點,我這些天可都聽說了,兩個員工下班回家路上都失蹤了,可邪門了!”
“啊是嗎?”岑祈商微微皺眉,自己每天家裡警局兩點一線穿梭,不知道外麵已經傳得這麼凶。
“姑娘你不知道?這還是我前兒拉你們公司的人,他們在車上聊天的時候我聽了一耳朵!”
“我是新員工,剛進公司沒兩天呢。”岑祈商朝著後視鏡內司機探究的眼神笑了笑,在街道兩邊昏黃燈光的籠罩下,更顯得她人畜無害。
“噢,那你這是回去加班去啊,哎新員工拚一點很正常......那你下班咋個辦!”師傅看著後視鏡裡麵岑祈商單薄的身影,越說越激動,手扭到後座遞上一個紙板子,又按亮了車頂的燈,這才看清楚上麵寫著“張師傅”,後麵跟了一串數字,“來閨女!你留個我電話,我開夜班可以來接你下班。”
岑祈商搖頭失笑,“不用啦,謝謝張師傅,我下班有家裡人來接。”
“噢噢,家裡人接......那好那好——反正你要用車都可以打我電話!”
正遇上晚高峰堵車,路上多花了一點時間,到康寧藥業樓下時已經是七點一刻。岑祈商仰頭看了看眼前的大樓,中間有幾層整層燈火通明,其他樓層也還有一些辦公室零散亮著燈。
希望還沒下班。
岑祈商抬手將丸子頭散開,理了理微微卷曲的長發,而後緩緩走進康寧藥業的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