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1 / 1)

地球偷渡計劃 鬆間鴉 4798 字 2個月前

“沙沙沙…沙沙沙…”,是風。

風在下雨。

一場櫻花雨。

李櫻站在院子裡,有兩個中年人遠遠地朝這個方向走來,令人熟悉卻總是看不清臉龐。

院子門口一個粉衣馬尾的小姑娘背對著李櫻。

“你倆還知道回來?”那女孩拿著鍋鏟在倚靠在門口陰陽怪氣,

“今天又有人來送豬,生意還做不做,一走就是一天。”

看著女孩嗔怒,中年男人也笑罵:“催催催,管到你老子頭上來了,飯做好沒丫頭。

“都熱了八百回了,快點洗手吃飯”,女孩轉過身,嘟嘟囔囔地進了廚房。

許是櫻花迷了眼,在擦肩而過的一刹那,李櫻看到,那姑娘長著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一回頭,那兩人也進了院子,模糊的臉也慢慢變得清楚。

“原來是你們啊,又見麵了。”

她苦笑地聳了聳肩。

屋裡開始招呼著吃飯,李櫻就靠在樹邊,看著李強給自己加菜。

仔細一瞧,得,夾得是胡蘿卜,

小李櫻不吃,挨了張圖華一腦殼崩兒,哈哈哈也是活該。

李櫻笑的眼睛彎彎,這是夢,她知道。

因為,她的父母已經去世兩年了。

恍神間,吃完飯的一家人又開始忙活,一聲慘烈的豬叫傳來。

李櫻渾身僵直,又來了。

理智告訴她沒時間了,該走了,可渾身的每個細胞又叫囂著,等等,再等等。

沒一會兒,張圖華端著一盆東西走過來,李櫻咽了咽口水,那是一盆血。

好渴,嗓子突然像針紮一樣。

想喝,好渴。

給我,全給我。

終於,那盆血如李櫻所願地淋了下來,她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那棵樹。

頭發,身體,被浸了個透,世界變得血紅一片,她燥鬱的心情奇異的被撫平。

但還不夠,遠遠不夠

好渴

……

“醒醒啊姐,李櫻姐!姐!!!!”

“起-來-修-車-啊--”

李櫻睜開眼,看到一張尖嘴猴腮的臉懟在身前,是吳文,他是個機靈有餘勤奮不足的滑頭,平常負責修理廠的對接工作。

“哎呦姐,終於起了,不是說下午修完車還要出去嗎。我瞅著點準時喊的。”吳文搓了搓手,叫李櫻可不是什麼好差事,她的起床氣是出了名的大。

“那李姐,我去外邊盯著,你抹把臉出來啊。”

說完也不等李櫻發話,逃似地溜出了門。

李櫻目送著吳文離開,她正在瘋狂地分泌唾液,是吳文血液的味道,比豬血鹹一點,他的心臟血液有輕微回流,但依舊年輕,很嫩。

如果房裡有麵鏡子,李櫻就會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神情,那是捕獵者看向獵物的眼神,眼球泛著猩紅,是緊緊鎖定地,充滿殺欲的表現。

已經不是第一回了,李櫻搖搖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上次她幫一群紈絝二代從禁獵的森林裡拖他們故障的陸用汽艇回來,據說是給野生動物襲擊導致的故障。

結果野獸沒遇到,回來途中左手腕卻被什麼東西咬了好大一個包,好在回來兩天便消腫了,她也就沒當回事。

但仔細回想,就是在那以後,她開始偏好生食,從生醃到不處理的肉食,再到前天她去村裡買了一隻活羊放血。

如果僅僅是心理上偏好血食,她倒也不會如此苦惱,隻是現在看來,自己已經有被口欲支配的節奏。

……

“老大好!”廠裡的兄弟們見李櫻起床動作也變得利索起來。

夜櫻修理廠這兩年在李櫻地管理下也算是安穩地存活下來,底下的人自然也唯她的命令是從。

送來修的是一輛最新出的仿生飛行器,李櫻這兒什麼都修。從Q科技公司出的新動能飛行艙,汽艇,機器人,再到依舊靠油電人力的老式汽車。

窮人更窮了,科技的斷崖式進步讓他們摸不著頭腦,大半的人生活卻並不如以前的歲月,並隱隱有倒退回上個世紀的趨勢。

好在李櫻手底利索,機器人修不了的東西她也能修,倒是穩穩把修理廠接下來了,改名為夜櫻,養了十來個夥計修些基礎的。

紮好頭發,讓人把車送到檢測室裡,李櫻靠在檢測室門口等待報告。

等待的間隙,吳文又狗皮膏藥般貼了過來,一臉賤笑,“姐,你夢裡饞啥了,我看到你流口水了,哈喇子掉老長了都。”

李櫻瞥了他一眼,以防自己獸性大發到生啃活人就往遠處挪了一步,掏出來根煙。

“夢到有人殺豬呢。”

吳文又趕緊湊過去點火,“那吃上肉沒。”

“……”

李櫻無語地看著自家諂媚的愣頭青,覺得有時機靈過頭也不是什麼好事啊。她吐了一口煙說“沒有”

“嘿呦喂,誰殺的豬啊,我姐那脾性連口肉都沒搶上”吳文樂了,嘴裡叼的煙隨著笑聲顫顫巍巍。

是啊,夢裡的人是誰呢?

李櫻想不起來,她忘記太多太多東西了。遺忘會讓人變得冷情,更何況自己本身就不是情感多豐富的人。

熟悉的空虛感又再次包圍了她,整個人處於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迫切地,需要一些溫暖炙熱的東西來融化自己,解救自己。

李櫻的神色隱在煙霧裡無法辨明,吳文最會察言觀色,也多少知道一些李櫻的情況,便猶豫著說,“姐,你之前那病也邪乎,要不再去檢查一下吧,萬一有些東西能再想起來呢?”

想起最近的異常,李櫻無奈點點頭,“那你盯著點,報告出來了發我,我去去就回”

兩年前的某天,李櫻突然開始蛻皮,掉發,指甲也開始脫落,每天早上起來床上周圍都掉落一堆,早上掉得像個被拔了毛的紅猴子,晚上一切又會重新長出來,人模人樣。

由於病狀過於蹊蹺自己也不敢去醫院。縮在房裡忍了一個周,出來後不再發病,可竟誰也不記得了。

如今好不容易平靜了一段時間,又開始嗜血,這一個個迷點讓李櫻莫名煩躁。

李櫻不常來醫院,現今醫療、教育、輕重工業基本都被壟斷在權貴手中,醫療費用一年比一年誇張,很多人小病小傷就咬牙扛了,她也不例外。

但出乎意料的是,此時醫院裡人很多,窮人也多,這實在不正常。

入目的病患有被黃蜂蟄到青紫發黑的中年男性,有食物中毒的肚子腫大的小孩,一還有直流褐色鼻血的老人,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148號,就診”冰冷的機器聲音傳了過來

李櫻推開門,裡麵是機器和醫生雙就診模式,這種雙模式主要由機器診斷,醫生則負責簡單的口頭溝通,即使這樣,醫生還是拿著極高的薪資。

“李女士,經檢測,您的白細胞數量過高並伴隨嚴重貧血,初步斷定是左手手臂存在寄生蟲卵。大腦檢測正常,不存在外力損傷”。

機器推給李櫻一張掃描圖,一個針眼大的黑點在脈搏處。

機器診斷完畢,醫生又慢悠悠補了句“防止蟲卵突然孵化,要儘快安排手術啊。”

雖然對這種配合感到無語,但她還是聽從醫囑,抓緊辦理相關手續,簽好了知情書。

李櫻經營偌大修理廠高低也算個中產,但這樣一次小手術卻也要花她一年積蓄。自從換了聯合政府後她就對這個操蛋的社會不抱希望了,但有時在真金白銀麵前還是會心疼到無語。

天殺的,窮人的錢不是錢啊,李櫻含淚攥緊錢包。

然而等她交完費才被告知手術室排滿了,最早也隻能排到第三日淩晨。

薩西醫院基本壟斷了本地醫療,規模費用都龐大到令人咂舌,這種情形下手術室居然還滿了…

李櫻越想越奇怪,總覺得有什麼正在逼近。直覺告訴她得和大夥商量商量,提前部署。便抓緊時間趕回了修理廠。

醫院人滿為患,難道是大規模傳染性疾病?但李櫻又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她心裡有事,麵上控製不住就陰沉下來。

吳文看著一臉嚴肅的李櫻,摸魚了半天莫名有點慫,說“姐,那個,車檢報告還沒出呢,我沒偷懶,”

“嗯,門關上,”李櫻看他心裡有鬼也不欲計較。自顧自倒了杯水,喝了一大口壓了壓燥意,“把車隊喊回來,我有事問他們”。

看到李櫻這樣,吳文也不敢耽擱,抓緊去了旁邊的聯絡台。

黃蜂的毒性尚不足以讓一個成年人的腿變成那番模樣,那個腹部高高隆起的小孩倒不像是中毒了,更像是肚子裡有什麼活物在…寄生。

一想到自己的手腕裡還活著一個卵,李櫻臉色更不好了,如果不是偶然現象,那是寄生蟲病?好像也太片麵……

到底是什麼?

“隆隆隆…”巨大的轟鳴聲伴隨著一陣地動,吳文剛通知完,車隊就回來了,這太快了。

李櫻有一支由兩輛裝甲越野和五輛重工摩托組成的車隊,平常放他們出去收集燃油和金屬材料。

勤儉持家收集破爛是車隊的創立初衷,平常也主打一個雁過拔毛,但他們今晚回來得卻比尋常早好幾個時辰。

高鳳戰關上車門,大步走進來,這個平常樂嗬的壯漢今天卻眉頭緊鎖。

“老大,今兒沒收到東西,但是有個事我覺得你得知道一下。”

他頓了頓,神色有些痛苦,“索南村,被屠了”

李櫻驚了“怎麼回事?誰乾的?”

那村裡少說也得六七十戶人家,三百來口人,除非用新式武器掃射處理,不然說屠村是屍山血海也不誇張,怎麼可能毫無動靜?

腦中可怕的景象又浮現上來,高鳳戰壓了壓想吐的感覺,說,“不是人,好像是老鼠,我看到地上有十來隻老鼠屍體,是遭鼠患了。”

“那老鼠也不對勁,貓兒大小,紅眼,我和長鬼檢查了,肚子裡都是肉和骨頭。一村的人就打死十來個,那鼠不簡單啊老大。”

“家畜也都被吃了,村裡活物一個不剩……”高鳳戰嘴巴一張一合還在說,甚至因為緊張恐懼還在不停地吞咽口水。

他沒注意李櫻的眼睛又開始慢慢浮上血色。

脖頸,動脈。又來了。李櫻看著高鳳戰,眼前一陣眩暈,在巨大的耳鳴聲中她又聽到了麵前人心跳聲,她的身後還有十幾顆心臟。

“砰砰砰”“砰砰砰”

那聲音吵得人頭疼,入目一片紅色,所有人都看不清麵龐。

好渴!

血。

想要血。

高鳳戰看著李櫻眯著眼睛捶頭,以為她又開始記憶混亂,頓了頓說“老大,那要不,我先回去,你好點了我們再說。”

李櫻看起來十分痛苦,但還是搖了搖頭說,“給我五分鐘”

靜了好一會兒,才示意他繼續。

高鳳戰一講完,李櫻就讓其歸隊,思索片刻後,開始下令。

“所有人,聽我指揮”

“十分鐘後,宿舍澡堂集合。”

“吳文,你去安排大家洗澡消毒,你也洗。”

“老高,組織大家脫衣服,和此次攜帶的非貴重物品一塊兒收集,立即焚毀。”

“此次事件如有政府官員詢問,一概不知,今天‘夜櫻’未經過索南村。”

“車輛今夜全部進行清洗消毒,解散。”

“是!”成員異口同聲,動作麻利地去收拾了。

短時間內做出正確決策得益於李櫻的應變能力,這也是她能夠服眾的主要原因。

屠村事件必然要有人頂罪。隻是比起政府,令人更心驚的是這些怪異的老鼠,先除卻體型不論,能啃的下骨頭,牙齒的咬合力已經不是一般老鼠可以相提並論的了。

他們對自然生物的了解越來越少了,以前是漠視,現在是無知。醫院的所見有了合理的解釋,物種開始變異了,變比以往更加強悍凶殘。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那人怎麼辦?

修理廠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剛還不動聲色的人其實早已被冷汗打濕了鬢發。

李櫻看不到人模樣了,剛才指揮的時候,她隻看到一個個人型的血網和一顆顆跳動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