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
朱莉被叮鈴鈴的鬨鐘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今天明明是周末。
“老天......”
她想伸手去拍床頭櫃上的鬨鐘,卻後知後覺地發現響的不是它,而是客廳的門鈴。
真是睡暈了。朱莉自嘲地笑了笑,踩著拖鞋劈裡啪啦走到玄關——貓眼外一個人也沒有,隻有一隻黑色的巨大箱子,沉默地透過小小的玻璃與她對視。
開什麼玩笑?
朱莉不打算開門。她不確定裡麵是什麼東西,那箱子的大小像個棺材,都能把霍格沃茨裡的魯伯·海格塞進去。她決定先置之不理——說不定是彆人家網購的什麼家具,隻不過是配送錯了地址。
忙了一會自己的事情,吃完午飯的朱莉開始犯困,爬上床準備午睡。模模糊糊中她看到自己又去玄關的貓眼看了一眼,那駭人的黑色大箱子卻不翼而飛。她正疑惑著,忽然有人搭上了她的肩膀。
她側過頭看去——那是一隻蒼白的人手。再往上看是一張血淋淋的沒有眼球的人臉,正空洞洞地盯著她。
朱莉尖叫起來,然後猛然驚醒。
原來隻是一個噩夢。
手機忽然在枕邊震起來。
朱莉拿起手機,是好友莉思安的電話。
“你收到我送你的生日禮物沒?”莉思安的聲音在電話那邊大大咧咧地傳過來,然後又開始嘟嘟囔囔,“特意和快遞公司說今天早上一定要送到......”
“你送的?”朱莉啞然失笑,一邊拿起電話一邊走向玄關。她透過貓眼看了一眼,大黑盒子依舊在地上靜靜躺著的,“送的是什麼?你不會在裡麵塞了個人給我吧?”
“這你都能猜出來?”莉思安的聲音因為興奮驟然提高。
朱莉按下門把手的動作微微一滯:“你沒在開玩笑吧?”
“我們公司研發的新型仿生人,”莉思安說到熟悉的領域語氣就開始加快,“我記得你以前和我提過,上一個係列的你是不是沒搶到預售?我送給你的是我們公司研發的最新型,目前還在測試運行階段,也就是說,你的這個小仿生人男友目前是唯一的——現在大街上獨一無二的——怎麼樣,我夠意思吧?”
“我之前隻是隨口一說,沒有打算真的買......”朱莉無奈地揉了揉額頭。
“拜托,”莉思安的聲音輕快起來,“都什麼年代了,你彆這麼老古董行嗎?”然後就乾淨利落的掛掉了電話。
朱莉長長地歎了口氣,透過貓眼又向外看了一眼——一直放著不管的話,恐怕會被鄰居投訴。
“呼......”朱莉終於把黑盒子拖進了屋子。
她又想起來她之前那個噩夢。戰勝恐懼最好的辦法就是直麵恐懼,在四處找了一圈盒子的開關無果後,她打算用菜刀把它翹開。
“啪”
箱子的頂蓋翹了一個角。
金色。
他的頭發是耀眼而奪目的金色,在黑色箱子的縫隙之中,轟轟烈烈地宣誓著自己的存在,如同麥浪的旌旗。
朱莉因為那格外輝煌的金色生生愣住兩秒。
然後她繼續翹那難開的箱子。
裡麵的人臉色蒼白,睫毛緊閉,沒有絲毫要睜眼的跡象。從身形來看,他應該是一個極其英俊的男人。這倒沒有什麼意外的,朱莉想,戀愛仿生人要是做的醜才奇怪呢。唯一稱得上奇怪的是他竟然穿了一身高定,科技公司連這個都會送嗎?
朱莉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等到她無聊到都把他的手指頭拎起來玩了,男人也沒有一點要睜眼的征兆。
這就沒意思了,好歹得說說話才能決定你的去留。朱莉在男人身上淺淺尋找一番,沒發現什麼開關,隻發現男人衣服上的威露士鬆木香挺好聞的。她譴責一下自己接下來的流氓行徑,解開了他白色襯衫的扣子,果然找到一個小小圓圓的充電口。
不會是沒電了吧?她突然想到。於是她謹慎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蘋果充電器,然後望向了樓下的充電樁。
嗯。
兩分鐘後,朱莉蹲在充電樁前麵開始等待。她自動忽略把男人躺在地上充電的畫麵多麼有衝擊感,也無視了路邊行人驚駭的目光,耐心地蹲在街邊等男人充電——不知道了過了多久,蹲到她腿都麻了好幾次,男人卻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然而電費還在蹭蹭地漲。
朱莉蹲得膝蓋疼。她不打算繼續等下去了,於是站起身。
“Fuck。”朱莉看著機器自動開出來的賬單罵出了聲,“你身體裡是藏了一個養豬場嗎?”
賬單上麵顯示耗電巨大,但是男人還是沒醒。
朱莉隻好任勞任怨地再把男人背回去。她本來看著他那張無情地花了她50美元電費的俊臉就生氣,卻還是沒忍心再把他放回那個棺材一樣的黑箱子裡。
“你就在這繼續睡吧。”朱莉把人搬到沙發上,換下他在地上拖來拖去變得灰撲撲的高定,給他換了一套自己洗衣機洗大了的睡衣。
“本來想直接拒收的,”她對著男人沉睡的臉說道,“但是生日當天就把禮物退回去不太好。”
“所以就當我租了你一天吧,”朱莉笑了一下,“剛剛的50美元就當我給你的租金?”然後她握住男人蒼白的手腕晃了晃,“哦,你同意了。”
朱莉走到冰箱那,拿出兩廳啤酒和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她把客廳的窗簾拉上,燈都關好。然後她走到沙發的小茶幾前坐下,從抽屜裡翻出一個打火機把蛋糕的蠟燭點燃。
昏暗的室內,隻有一個小蠟燭微弱地閃著橙黃色的光。
男人的臉在燭光對麵,光線明暗之下,他的金發溫柔,眉弓立體,睫毛的陰影堪堪落在鼻梁上,寧靜的睡顏簡直就像童話故事裡的王子。
“祝我生日快樂。。。。”朱莉輕輕地對自己哼唱著,順便把那兩廳啤酒開了,把其中一瓶塞到男人手裡。剛剛放好,就“咣當”一聲掉了。
朱莉長長地歎一口氣,把啤酒撿起來,放在男人肚子上。然後她用自己的那一瓶輕輕碰了一下:“Cheers。”
“今天也是你出廠的日子吧?那我們算不算同一天生日?”她笑著靠在沙發的另一側,“生日快樂。”
也許是燭光的緣故,朱莉好像看到男人的睫毛輕輕地扇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