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現在。
“信號最後出現的位置就是這裡。”齊冬停下了腳步。那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感再次襲來,瞬間壓倒了其他所有念頭。
但這回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話音未落,就仿佛有人在她的腦海中來了當頭一棒,劇烈的疼痛沿著神經末梢傳導至全身,耳畔嗡嗡作響,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扭曲。
“你怎麼了?”程昀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轉過身來。
“嘶……沒事……”齊冬強撐著搖搖頭,其實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和“洞察之力”帶來的副作用不同,此時的感覺就仿佛千萬人同時呼號的詠歎調被硬生生擠進自己的腦海,滿溢鼓脹的情緒之潮幾乎要將她徹底壓垮。
這是……什麼情況……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來到了一棟巨大的西式建築之外。齊冬提起全身力氣,猛地一揮手,數根納米長釘激射而出,不遠處一架正按照原定路線行駛的無人機應聲落地,發出摻雜著電流的尖銳蜂鳴聲——這一路上他們一直小心翼翼的避開警戒係統,然而此刻一連串警報被觸發,周圍逐漸聚攏起了一些高等級的戰鬥型智械,混亂當中,齊冬直接舉槍打爆了那幾個機器的行動核心,拉著程昀迅速朝他們來時不同的方向跑去。
“怎麼回事?”
“危險。”齊冬隻回應了短短兩個字,氣息變得急促起來,“你必須先離開……”
“你說什麼?”程昀將側麵襲來的追兵放倒,再次抬頭時,卻發現周圍的道路已經被儘數堵死。
空間仿佛被拉長了數百倍,極目望去,那些流動的建築正在向不同的方向各自延展,如同一張巨網,將他們死死包圍在內。
就像被蛛網纏繞住的昆蟲,無能為力、無處可逃。
“抱歉,已經太遲了。”
第三個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隨後是一陣整齊的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隨著冰冷的尾音落下,刹那間,四麵八方湧現出無數全副武裝的保衛人員,將二人團團圍住。
“林霜……你!”齊冬充斥著怒火的雙眼幾乎要將這位隸屬於“赤狐”的副官燒出一個洞來,令人心煩的耳鳴還在繼續,但她的腦海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林唐。
他們對林唐做了什麼?
“真是不容易啊,想要騙過你的眼睛。”林霜的嘴角掛著一抹詭異的微笑,“你說是嗎,齊冬小姐?”
程昀驟然想起母親生前書房中那一堆設計草圖,這裡的一切似乎與某種古代陣法有關,隻是當時他的年紀太小,對那些交織著的詭譎線條的唯一印象,便是恐懼。
無法抑製的恐懼——像是人類最原始的本能,對於未知,對於……某種更高層次的東西。
“你把林唐帶去哪兒了?”齊冬攥緊了拳頭,微微顫抖著。
家人、陪伴、歡笑、溫暖……這些東西曾經離她無比遙遠。
她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更彆提那個被稱作父親的整天酗酒賭博的男人。自她十歲從禹州搬到泰蘭起,無儘的噩夢就伴隨著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聲音一起,成為了生活中最習以為常的部分。
她渴望著,希望有人看見黑暗中的自己。
如果可以,請拉我一把……
父親車禍去世後,她拿到了很大一筆賠償金。但這並不能改變齊冬在學校裡的處境,恰恰相反,這個看起來孤僻神秘的女孩成為了最好的發泄對象,反正,她永遠等不來見到太陽的那一天。
——直到林唐的出現。
“那些藥劑的副作用著實挺難受的,不過幸好,‘主上’早就料到了你的能力,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林霜並沒有回答她,而是停下腳步,把玩著手中的某樣物什,似乎很享受獵物落網時絕望掙紮的樣子,“林唐和我們並沒有什麼不同,但他是唯一被選中成為有資格接觸你的‘神之子’,你明白嗎?”
齊冬沒有出聲。她將洞察之力的範圍延伸到最廣,渾然不顧腦海中一層高過一層的無形音浪。
你在哪裡?
回答我!
……
她依舊記得,當鮮血第一次濺到她臉上時,齊冬隻是感覺溫暖。
那時,她正以一種狼狽的姿態趴在地上,頭發被扯散,脖子上還騎著另一個男孩,正饒有興味地猛踹著她的雙腿。
但是很快周圍的笑聲逐漸停止了,齊冬抬起頭,看見林唐單手將對方拎了起來,一拳揍在了他的臉上。
男孩一下子懵了,臉上囂張的神情逐漸變成呆滯,然後是恐懼——對獵食者的本能恐懼。
“哢”的一聲,林唐麵無表情地折斷了他的腿,纏著繃帶的手臂和臉頰顯得分外陰森。
“誰敢再碰她一下,我有幾百種方法讓你們生不如死,想試試嗎?”他又將男孩的下巴卸了下來,淒厲的呼號聲尚未出口便被生生咽了下去。
其餘的孩子們作鳥獸散。
“……3號,準備射殺目標。”
“收到。”
一片混亂的信號中,齊冬敏銳地捕捉到了右上方不同尋常的聲音,從其中一名守衛的耳機裡傳來——他將槍口對準了程昀。
她沒有任何猶豫,瞬間矮下身來,使出全力將程昀一絆,對方猝不及防失去平衡,身體向前撲倒在地上,數顆子彈擦著周身飛過,打的地麵煙塵四起。
“殺了他,隻會讓你們覆滅的更徹底。”齊冬冷笑道,突然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流到了嘴唇上。她伸手一摸,摸到了滿手的鼻血。
這是身體承載不住過量使用能力的信號,但齊冬不在乎,這個世界上,她隻在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