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酒下肚——也許是喝得太急了,青年突然開始劇烈的咳嗽,他的臉漲得通紅,手上的玻璃杯滾落到桌席下麵——他用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嚨,眼珠凸出,拚命地嘔吐——最後連內臟都嘔了出來,花花綠綠的腸子攤了一地。
他拚命瞪大眼睛,爆滿青筋的臉由紅轉青,再到沉沉的紫色——最後歪倒在地上,沒了呼吸。
他死了。
……
事情來得如此突然,原本餐桌上吵鬨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死亡驚的失了神,屏住呼吸呆呆的看著地上蜷縮成一團的人——
就在剛剛,這具溫度尚存的屍體還是一個活生生的、健壯的青年。
和他同行的另一個青年從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來,匆匆跑到屍體旁邊蹲了下來仔細觀察,等他再次抬起頭,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已經充滿了恐慌和不解——
“上帝啊……他死了。”
他的聲音帶著顫抖。
……這顯而易見,薑知心想,如果吐出了這麼多內臟還能活著,那才叫奇怪呢。
“這不可能——我是說,吉姆的酒量很好!隻是一杯葡萄酒而已,他怎麼可能——”
青年猛然放大了音量,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了管家的衣領,但由於身高不夠所以顯得有些滑稽。
“天呐,這真是個天大的誤會……”
管家捂著自己的胸口,細長的臉上露出假惺惺的悲憫神色,張開嘴,露出一排細密的白牙——
“為了招待諸位貴客,我的主人專門囑咐我拿出了主人珍藏的好酒……這位先生的遭遇我也十分痛惜……我想主人也這麼覺得。”
管家三句話不離“主人”,薑知感覺自己好像一不小心進入了某種小眾圈子……
“有人要謀殺我的朋友!我要求檢查吉姆的酒杯!”
管家同意了他的請求,可怪事就在這時發生了——在眾目睽睽之下滾到餐桌下麵的酒杯就這麼憑空消失了,餐桌下堆滿了掉落的食物殘渣,唯獨不見那隻玻璃酒杯。
“不可能!這……這不可能!一定是——”
他幾乎是在尖叫了,管家不耐煩的一揮手,他就跟被開了靜音一樣,張大了嘴巴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各位貴客——就寢時間快到了,請快點回到各自的房間去吧……讓客人深更半夜在外遊蕩可不是我們的待客之道。”
他鞠了一躬,餐廳的門打開了。
隻不過短發女生仍不死心:“那他怎麼辦?”
她指的是地上的屍體。
“哦……不用擔心,我們會處理好的。”管家用舌尖輕輕舔了舔齒尖,聲音十分輕柔。
……
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二點了,管家夫人挨個將所有人送回了房間,薑知是最後一個。
“小姐,早點休息……祝您有一個美妙的夜晚。”她離開前特意叮囑。
門一關上,彈幕便吵作一團——
「不是吧——這新人的運氣也太好了,是不是開掛了?」
「光憑運氣能走到哪去?瞧著吧,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扛過今晚!」
「好惡心……無論看了多少次還是好惡心,節目組能不能少安排點這種環節啊?」
「你懂什麼?這種節目就是要血腥一點才好看呢~」
……
薑知卻沒有聽從管家夫人的建議——開什麼玩笑,她字還沒碼完呢。
身為十八線小作者,按時更新是她必須要守護的東西。
ddl的夜晚注定是輾轉難眠的。
一過十二點,房間裡的燈就自動熄滅了,薑知並沒放在心上,隻當管家夫婦為了省錢定時拉電閘。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被劈劈啪啪的鍵盤聲蓋住了,本該在寂靜的房間中顯得格外恐怖,此刻卻沒什麼存在感。
薑知碼的兩眼放光,今天餐廳的命案給她提供了不少靈感,完全沒注意到一團不知名的絮狀物體從緊閉的窗縫間緩緩爬行,一路蠕動著上了床,爬上了薑知本應該躺著的位置上。
「?」
「我靠,好久沒看節目了,現在都玩得這麼刺激嗎?」
「啊啊啊好嚇人啊不看了不看了!!!」
「這是什麼東西啊……好惡心,那一團一團的是頭發嗎?嘔。」
「應該是吧……仔細一看還有頭皮組織呢。」
……
飽受期待的發鬼此刻卻陷入迷茫。
細細密密的絮狀發絲在床上發散、扭動、探索……可是摸索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人類的蹤跡。
……?
人呢?
發鬼有些不安,在床上焦躁的蠕動了一下。
薑知卻對這一切毫不知情,她在電腦前碼的兩眼發青——一碼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安塞腰鼓了。
這個單人間今晚注定有兩個人整夜無眠。
……
終於打下最後一個字,薑知心滿意足的按下“發布”按鈕,一條提示音卻突然響起——
【恭喜c賽區編號240310的選手成為本賽區第一個解鎖覺醒技能的選手,獎勵積分5000分,請其他選手再接再厲!】
薑知:?
誰?不會是我吧?
廣播一連響了三遍,她看著手中憑空出現的卡片陷入沉思——
「覺醒技能:不碼字就會死
技能效果:用鍵盤打出相應的攻擊描述,有一定概率可以變為現實,相應概率由描述精確程度及技能等級決定。
限製條件:完成當日更新要求且不能水字數,否則會立即暴斃。」
……
「……好家夥,還真是鍵盤俠啊。」
「預言家,刀了刀了。」
「她這個覺醒技能聽起來挺強誒……那想要什麼技能直接打出來不就好了。」
「樓上的想的太簡單了吧,這種概率性的東西最難說了……而且她的技能才一級。」
「是啊……不過她是c賽區這一季第一個覺醒技能的誒,關注一下。」
「第一個覺醒技能有什麼用?之前也不是沒有過第一個覺醒結果被反殺的例子……」
……
薑知看完技能描述反而鬆了一口氣——什麼暴斃,真是自己嚇自己。
反正平時不更新也隻有死路一條,解鎖個技能也隻是順手的事罷了。
揉了揉眼睛,剛想回床上補一覺,外麵就有一陣嘈雜聲響起,緊接著就是雜亂的腳步聲和驚呼聲……
這覺是睡不成了,薑知決定出去看看。
……
不過她很快就後悔做了這個決定——又死了一個人。
薑知趕到的時候屍體旁邊已經圍了一圈人,她伸長脖子才終於看清死者是誰——
是第一天那個社畜男。
他的死狀並不淒慘卻格外瘮人……一直梳的整整齊齊的三七開劉海此刻變得枯黃,並且全部脫落,隻剩下一個光禿禿的腦袋。整個人在一夜之間隻剩下一層薄薄的皮包裹著骨架,牙齒全部脫落,乾癟的嘴上卻掛著幸福的笑容。
看起來竟然像是活活餓死的。
“這是……什麼情況?”
傑西卡驚訝的捂緊嘴巴。
“不知道,我們出門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了。”
“昨天晚上……隻有他什麼都沒吃。”
短發女生的表情十分凝重,顯然是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所以……吃的太多會死,什麼都不吃也會死……”
瘦猴用僅剩的那一隻好手撓撓下巴,若有所思。
“適量。”
短發女生給出了答案。
薑知默默縮回角落,試圖將自己與傑西卡為首的NPC們融為一體。
管家很快趕到了這裡,他眨眨眼睛,露出十分虛假的遺憾表情——
“哦我的上帝……怎麼又出現了這種可怕的事?”
他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
這生硬的演技——他完全值得一個金掃帚獎,薑知腹誹。
“我們會處理這一切——請客人們放心,等主人回來——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拍拍手,管家夫人沉默地走上前,輕而易舉就把隻剩下一層薄薄皮肉包裹的屍體抬了起來——這位夫人似乎不太細心,油頭男的眼珠都掉了一顆出來,在地上彈來彈去,敲擊木地板發出“通通”的聲音,最終滾到了薑知腳下。
薑知:……
屍體被帶走,眾人也就沒了留在這裡的理由,再加上管家也並沒有要向客人解釋的意思,也沒人想要自討沒趣。
離開時,短發女生安琪抓住了薑知的胳膊。
“我看你的臉色很不好,昨晚沒有休息好?”
她試探性的問,薑知這才注意到她的眼下掛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這倒不是,我壓根就沒睡。”
薑知想起昨天晚上的奮鬥,在心底為努力工作的自己點了個讚……誰知道安琪突然拔高了聲音——
“我就知道……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她的臉因為驚恐而扭曲,死死抓住薑知的手臂,十根手指幾乎都要陷進薑知的肉裡。
“你也看到了……”
“看到什麼?”薑知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是,就是那些東西啊——”她有些語無倫次。
“……你看到什麼了嗎?”薑知試探性的詢問。
“……沒什麼。”
她鬆開抓著薑知的手,臉色有些說不上來的灰敗。
“……沒事了,我們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