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的視線劃過一排排座椅,倒下的人數不勝數。
銀針,銀針,銀針……
怎麼還是座椅和銀針!沒有任何特彆的。
突然,她的視線落到那塊先前被電焦的場地。
她在那裡死裡逃生一次……那抹紅色……!
那裡有……!
紅色長巾在黑色和銀色當中妖冶異常。
為什麼什麼都被電焦了,就那條長巾沒有?
它怎麼可能會毫發無損!
長巾,是關鍵的東西。
雲舒欣喜萬分的同時又被一根雨針擦破皮膚:“嘶,沈知韞,去拿紅巾,用最快的速度!”
她伸手拽住跑過的座椅上的紅巾,一扯,她和沈知韞的位置瞬間變化。
雲舒跑到了沈知韞的前麵!不,應該說她超過了所有人。
沈知韞見狀果斷撒開手,讓雲舒接著跑。
她學著雲舒拿下紅巾,再一看,終點果真不再後退。
沈知韞追上雲舒。
“沈知韞!”雲舒累得半死的眼裡泛起光芒,“這是終點的紅線!”
沈知韞爽朗一笑,將紅巾套上手腕,用肩肘撞一下雲舒:“真有你的。”
撞得雲舒忍不住悶咳兩聲:“咳,你勁兒是真大。”
“你挺高個啊,怎麼這麼弱不禁風的。”有了目標,沈知韞來了勁,拉著雲舒的手腕,腳下更是生風。
雲舒:“……跑吧你,你就多餘一張嘴。”
大學體測跑個八百還算湊合,這全靠腎上腺素跑了快半小時了,普通人誰禁得住這麼跑。
雲舒將紅巾舉過頭頂,飄蕩的紅巾引起所有存活者的注意。
“紅巾,是紅巾!”
存活者們紛紛效仿,陸續脫離無止境的奔跑。
“好像雨水變針的速度變慢了。”沈知韞自顧自地說。
雲舒也發現這個變化,還有人在中途開始停下來喘氣。
她怕有變數:“以防萬一,還是快點到頂端去。”
終於到了頂端。
情況依舊不容樂觀,雲舒的心情又沉重起來。
這裡在她們到達的時候才緩緩從牆體中支出一排雨棚。
這小小的一塊能避雨的地方,不能裝下所有人。
並且雨變針速度變緩,卻並沒有停止。
沈知韞一頭大波浪跑成破落流浪漢,她隨便抓兩把,煩躁道:“跑上頂端了接下來做什麼?”
雲舒沒有回答,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皮筋遞給她,沈知韞接過,紮起一個利落的馬尾。
“舒服了。都怪我媽非要逼我端莊優雅地去見那個相親對象,不然我現在哪裡會這麼狼狽。”她喟歎一聲。
沈知韞的鬆弛感讓雲舒自歎不如。
在她們停下來說話的時間,不少人已經到達了頂端。
到達頂端的人,爭先恐後地湧進雨棚,沈知韞和雲舒被擠進角落。
“沈知韞,我覺得單憑我們兩,擠不贏這些人。”
如果硬要呆裡層,要麼被踩踏死,要麼被擠死,呆在外層,會被擠出來或者被想進來的人扯出來。
橫豎看起來都是一個死字。
“看來我兩真要同生共死了。”沈知韞苦中做樂。
雲舒咬咬牙:“我可不想死,何況這死法這麼難看。”
一排排銀針以迅猛的速度落下,落針範圍離眾人隻有三排座位的距離,一眼望去,銀晃晃的針叢在抖動。
穿透力之恐怖,是降落的新針帶來的餘震。
隻能賭一把,祈禱不被擠死了。
雲舒拉著沈知韞進到裡層,人群開始騷動,最外層的人不斷換新,二人在裡麵順著人潮流動,完全不能自主動彈。
這時,神使催命咒語般的聲音在眾人麵前突兀地響起,空中,它的眼睛又出現了。
雨也停了,血月下落的聲音又清晰起來。
“我好心的替你們暫停這場雨了。”
眾人停下動作,驚惶地左右張望,雨真的停了。
“不過,隻有十分鐘的時間,”神使桀桀地笑起來,“到底誰活呢?哈哈哈哈哈……”
天空中出現了更加具體的生命倒計時,每走一秒,就和老舊的時鐘一般哢噠一聲。
雲舒眼前開始模糊,卻奮力地往神使的方向扭頭,她的心中滋生出被人隨意戲弄的八尺怒火,但擁擠的人群讓她難以呼吸,她快要到極限了。
如果後麵還有命活,她真的很想生剜了這雙眼睛。
幸運的是,在她感覺自己要在擠壓中窒息而死時,她被擠到了最外層。
外麵的那人瞪著銅鈴般痛苦的雙目,眼球早已因為恐懼而充血,他粗暴的將她扯出來,大力地摔在地上。
“我要活,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他一個勁地尖叫。
雲舒滿臉赤紅,連帶著脖子都是紅的,她如同瀕死的魚,大口大口地呼吸。
比魚好的是,她能大口呼吸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她頭一次覺得空氣是這麼的美妙。
緩了老半天,她的大腦才開始重新運轉,沈知韞呢?她還活著嗎?
她們被擠散了,再後來那種要被壓迫死的感受,讓她根本顧不了對方。
雲舒勉強站起來,尋找沈知韞的身影,人群中並沒有看到她。
外圍的人已經紅了眼,他們都瘋了。一個中年女人直接拿出圍兜裡的水果刀,一刀捅上麵前男人的肚子,趁男人受痛無力,搶占了他的位置。
人群靜止一瞬間。
男人忍著痛擠回來,女人又是一刀,生生在男人肚子上轉了一圈。
男人痛的受不了,奪過刀就往女人脖子上抹,女人徹底倒下。
見了血,一切都停不下來了。
有人摘下手腕上沉重的金屬手表,狠狠砸上彆人的頭,一下不行,就再砸一下,兩下三下。
被砸那人終於跪倒下,嘴裡還不甘心地說著:“我不想死……”
話也沒說完,就不顧傷勢,以扭曲的姿勢又回到的拉扯隊伍中。
沒有工具的人,用牙齒生生從彆人身上咬下來一片肉,撕咬得血肉模糊。
雲舒的喉嚨一陣一陣的發痛,沒看到沈知韞,她一聲不吭地在黑壓壓的人頭中找那張熟悉的麵容。
直到在到雨棚的另一側,看到歪倒在牆邊的沈知韞,她才鬆一口氣。
看起來還活著,頭破了,牆上有血,看起來是被擠出來時頭部撞到牆了,不知道撞得狠不狠。
雲舒將她挪離人群,快速伸出手探了探鼻息,很好,還算平穩。
她拍拍沈知韞的臉,嗓子因為疼痛變得嘶啞:“沈知韞,沈知韞!”
沈知韞精致的臉疼得皺成一團,她睜眼見到雲舒,癟了癟嘴,眼裡迅速蓄滿一層淚水,又捂著頭撇過眼。
雲舒歎氣,揉了把她的頭,沈知韞死鴨子嘴硬:“行啦行啦,我就是看到你有點激動。”
“沈知韞,我認為神使沒有這麼好心。”雲舒體貼地跨過這個話題。
“我有一個新的想法,”她認真地與沈知韞對視,“就看你敢不敢跟我一塊玩命。”
沈知韞愣一秒,笑了:“怎麼不敢,現在不賭不就隻有死這一條路了。”
“剛剛找你的時候,我發現一個現象,隻有體育場的範圍內在下雨。”
沈知韞靜待下文。
雲舒扶著沈知韞站起來,體育場的牆麵高矮不一,她們兩到稍微矮一點的牆麵下。
“跳下去。”
沈知韞傻眼了,有些語無倫次:“你……雲舒……不是?這麼個玩法?”
這體育場立於紅淵之上,無依無靠,也不根植地麵,跳下去,會和被怪物殺掉的女人一樣摔成肉泥。
雲舒撥開左手的素銀手環,取下紫水晶手串,扔下去。
毫無懸念,手串下落,深不見底。
“手串這樣,活人未必。”雲舒的神色過於淡定了,沈知韞都懷疑她瘋了。
“所以,你敢賭嗎?”
沈知韞穩了穩心緒,說賭就賭,緩緩點頭:“賭。”
這矮牆隻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沈知韞手一撐就翻上去了,她伸手把雲舒拉上來。
二人轉過去,都深吸一口氣。
雲舒的發絲在空中飄飛,她雙手攤開,往下傾倒,釋然一笑:“我跳了,以表誠意。”
話還沒落地,雲舒就栽倒下去,沈知韞大吃一驚,下意識去拉她,結果被那股下落的力唰地一同扯下去。
“我嘞個親娘,雲舒……”
沈知韞崩潰:“你好歹……猶!豫!一!點!啊!”
雲舒緊閉著眼睛,不知道下落了多久,耳邊隻有極速下墜的風聲,臉上的皮膚也被風吹得抖動。
突然,她感覺身體輕了,她睜開眼,眼前是她那串紫水晶手串。
它被淡紅色的光圈包裹住,手串的光圈小小的,跟隨著她包裹她的大光圈緩緩向上飛升,她試探著伸手去抓,手串在她觸碰到那刻便落在她的手心裡。
雲舒的一顆心落到實處。
賭對了!
她連忙去找沈知韞,沈知韞在她上麵的位置,也被淡紅的光圈帶著上升。
沈知韞在這時睜開眼,她大喊大叫起來:“我的媽,雲舒,我們好像成功了!”
她們不斷上升,直到升到體育館的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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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使準時出現:“哎呀呀,這麼難的試煉,居然有兩個人過了,以前這個「雨針」這個試煉可是通過率為0啊。”
那雙眼睛看著此刻還在奮力爭奪雨棚位置的人們,此時又露出一股虛偽的憐憫:“你們看,學著她們跳下去,才是求生之道。”
眾人聽到這句話,絕望地看著漂浮在空中的二人,蜂擁著往下跳。
紅淵下起雨來。
這次的雨不是針,是參與者。
“他們活不了。”雲舒安靜的看著。
撲通跳了一半的人,參與者們驚覺,跳下去的人再沒有浮上來。
“為什麼沒有新的人浮起來?”
神使的眼球震顫起來:“哈哈哈哈,當然是現在跳——沒用了啊。”
體育場暫停的雨,在此刻又開始下了,不顧他們的哀嚎,以成倍的速度無情下落。
雲舒和沈知韞眼見著他們被銀針實打實的穿透,身上紮了一茬又一茬銀針。
“啊啊啊啊……”
“呃……”
……
終於,雨停了。
此時的體育場被銀色鋪滿,像是一個小巧的銀碗。
但雲舒和沈知韞都知道,這銀色之下,是血淋淋的人命。
死裡逃生的二人,沒有一個高興得起來。
“恭喜你們,成為真正的玩家,擁有自己的遊戲麵板與身份牌,請兩位玩家今後謹慎小心。”
神使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堆彩帶,噴發的彩色紙屑漫天飛舞,落在狼狽的二人發間。
“兩位玩家,你們是通關的唯二兩人,我忍不住想為你們高歌一曲~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
“你們怎麼不說話,是我唱的不好聽嗎?”
經曆完這場殘酷的虐殺,她們都陷入沉寂,做不出任何反應。
二人冷冷的與它對視,它自覺無趣,默默閉上嘴。
淡紅光圈縮小,一團光落入雲舒和沈知韞的眉間,她們被輕柔地放在紅淵之上,一股溫和的能量在她們眉間湧動。
“掃興,本來還想給你們講一下你們拿到玩家的身份牌有多不容易。”
“還有你們已經獲得的遊戲麵板,算了,不講了不講了。”
聽到遊戲麵板和身份牌,雲舒的表情發生變化,直覺告訴她這個很重要。
“什麼遊戲麵板?”
“說不講就不講,接下來你們該去小鎮開啟你們的遊戲,去了就知道了。”神使向她們拋一個媚眼。
二人一陣惡寒。
神經病,這東西抽什麼風。
“快讓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吧。”沈知韞搓了搓雞皮疙瘩,忍不住開口。
兩道藍色光柱隨後將她們籠罩。
二人消失在空中,去往下一站。
兩人走後。
“你們家鄉的遊戲裡有個什麼詞來著……”神使打個嗬欠,像是困了,眯著眼,閃爍著消散不見,“哦……小心落地成盒啊。”
空蕩蕩的紅淵,在熱鬨一輪後隻留下紅銀兩色,並永遠定格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