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速躍遷倒計時三分鐘,客運星艦即將進入第三星係……”
“距離您的目的地:第七星係亞斯十六號還需二十個星際時,躍遷過程請不要離開安全區……”
智腦的音量放得很低,斷斷續續傳來瑣碎的提示信息,沒有驚動房間裡的人。
艾文坐在床前,專心望著前麵的鏡麵設備。
硬挺的五官早褪去少年人的稚氣,此刻卻在設備前一會蹙眉一會柔和,像個被調試的、對人類的五官還不熟悉的仿生人。
“曲速躍遷倒計時三十秒……”
艙壁上,透明的觀賞屏在緩緩合攏,智腦隨之自動激活了照明係統,投射出亮度適宜的光線。
但即便是這樣,當艾文側過頭,目光掠過艙外時,他金色的眼睛依舊在光線變化的那一刹那間發生了細微的轉變,折射出一種近乎深褐的黑色。
男人對此並無察覺,他隻在唇角噙了一抹嘲諷的笑,待冷冷回轉眼神,艾文望著鏡麵設備裡不屬於自己的金發金眸,那抹嘲諷又化作難言的焦躁。
人造虹膜流淌的蜜金色像融化的蜂蜜素,甜膩得令人作嘔。
修長骨感的手指搭在一旁的虹膜調節儀上,在動手關閉的前一刻他反而閉了閉眼睛。
“不。”
他低聲拒絕了自己,睜開眼複又掠過鏡麵設備,嘗試著,僵硬地勾了勾唇角。
可惜成年人冷凝的眉眼透著戾氣,一下子連他剛剛還在嘲諷的回憶體都不如。
——至少這時候的自己是真的年輕。
不夠柔軟,不夠甜蜜,除了相似的金發金眸,甚至五官的精致程度也比不上。
艾文伸手扯鬆領口,麵色沉鬱,緊皺著眉頭倚在艙前想了半天,一下給自己氣笑了。
真是……笑話一樣。
此時此刻在首都星徒勞尋人的年輕艾文是笑話,在這裡苦心孤詣偽裝成金發omega的自己更是笑話。你根本不可能喜歡這樣的他,他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砸碎手裡的虹膜調節儀,再敲開休息艙蹭在你身邊吵醒你,一邊若無其事地開口說:“生日快樂,帶你出去玩。”
男人的喉口滾動幾下,指節用力,但最後也僅僅是將虹膜調節儀放進了暗格裡。
唉……
明明沒歎出聲的歎氣聲還是驚動了什麼,身後的休息艙發出一陣細微的嗡鳴。
躍遷階段早就過去,艾文下意識起身,繃緊的唇線透著緊張,隻是稍一側頭他就能瞥見鏡麵設備裡的自己,一個五官冷硬的陌生beta……
不知想起了什麼,男人再度嗤笑一聲——差點忘了,你可不是自願跟他上星艦的。
他神色裡幾分自嘲,淡金的碎發隨著低頭的動作掩去了眉眼,仿佛已經接受被你當成綁匪敵視的結局。
但在休息艙門即將開啟的瞬間,艾文還是眼疾手快地拿過一旁的麵具,匆匆戴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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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爬出休息艙的你,首先看見了一張戴歪了的麵具,視線向下一瞥,是鬆開領結的筆挺製服。
如果不看臉,簡單的製服被穿得這樣有力量感還是讓你很有好感的。可惜歪掉的麵具連眼睛的孔竅都沒有對上,漂亮脆弱的金發險險“懸掛”著舊時代粗糙的塑紋麵具,讓場麵無端多了幾分滑稽。
大概是感到某種尷尬,那人沉默了一下,側過頭糾正了耳際的係帶,再若無其事地回視你。
熟悉和怪異的感覺同時湧上心頭,你微妙地眨眼,開門見山:“你應該是找錯人了,我沒錢的。”
——下班回家的你,在經過熟悉的街道的時候,被一個冒冒失失的路人撞了個滿懷,你下意識拽住他想一塊穩住身形,古怪的“路人”卻反手把你按進懷裡,你就此失去了意識。
是綁架?但除了通訊設備和智腦被拿走,身上的價值物都還在,包括藏在袖扣裡的麻醉劑噴霧,還有一把小刀……就像沒有搜過身一樣。
這些顯而易見的東西都放著不管?嫌疑人還站在你麵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是什麼惡作劇嗎?
即便這樣,那人也沒有回答,眸子冷冷瞥你一眼,語調泛著警告,“滾回去躺著,安分點。”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搭上暗格,食指輕點,你猜測那裡麵可能有一把槍。
你隻能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的無辜,“不,也許我們可以談談?我想我們無冤無仇,如果你真的很需要錢,我很樂意提供幫助,我隻是想活下去,請給我一個機會。”
像是來了興趣,那人放鬆下來,倚著艙壁金眸冰涼掃你一眼,淡聲說:“哦?什麼幫助?”
“唔……”
你故作為難地皺眉,那人果不其然笑了,低低說了句:“小騙子。”
你驀地也笑了,抬起眼睛問他:“要說騙子,不是某人更能騙嗎?——艾文,你說對不對?”
他一愣。
你趁這個機會撲過去,原本是想第一時間扯開他麵具的係帶,但有人的手比大腦反應更快地兜住了你,仿佛生怕你摔下去——和那個古怪的“路人”一樣,會在倒下之前主動按緊你的肩。
這下麵具都不用扯了,你按著他,有點得意又帶幾分冷笑地開口:“狗東西,在我麵前裝不認識是吧?裝什麼?你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
麵具孔竅下的金眸彎了起來,透出滿足又沉溺的笑意,他扶著你的腰坐起,一隻手取下麵具。
隻是驟然間看見他的臉,你的笑意僵住。
他瘦了好多,熟悉的五官褪去絨毛,習慣性地顯現出冷冽的戾氣,原本柔和甜蜜的金眸沒有為他添加多少柔軟,反而帶著一股刺目的灼意,變得讓你有點不敢認。
像是沒有察覺到你的僵硬,艾文輕輕環抱住你,喃喃說:“我好想你。”
很感慨的語氣,仿佛已經好久不見了——可是,你們昨天不還在一起吃過飯嗎?
你猶豫地回抱住他,小聲問:“你這是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他反問你,理直氣壯,“你為什麼不想我?我辛辛苦苦帶你出去玩,你不想我?”
語氣倒還是正常的。
你放下心來,又覺得奇葩,戳著他腦袋問:“你發什麼神經,突然給自己染了頭發還戴美瞳——嘶,你這美瞳怎麼看不到鏡片?”
你按著他的臉,語氣幾分驚恐,確認艾文淺金色的虹膜不是鏡片造成的錯覺後,大腦差點宕機。
艾文悶笑一聲,鼻尖蹭了蹭你的臉,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語氣,嬉笑說:“高科技,懂不懂啊?”
溫熱的吐息打在臉側,你這才發現你們湊得太近了——以前雖然也會互相擁抱,但像這種整個人都陷在對方懷裡的時候,還是少有。
出於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你沒品出什麼曖昧,隻是嫌棄地推開他準備起身。
但與此同時,艾文也正好越過你伸手去拿什麼東西,你沒能推開他,反而下意識順著他的動作看向了一旁的暗格。
他從裡麵拿出了一個小巧的儀器,作勢遞給你,說:“虹膜調節儀,要不要玩一下?”
你頓了頓,想起自己之前還以為暗格裡麵放著槍,不過話又說回來。
——某人戴著麵具裝酷的樣子確實很唬人,如果不是你們一起長大,說不定你就被糊弄過去了。
想到這裡,你掙開他準備握過來指導的手,皺著眉說:“你到底怎麼了?把我迷暈帶上星艦說是帶我出去玩?這種事為什麼不跟我商量一下?還有,眼睛的事情解釋了,頭發呢?你為什麼突然染頭發?你要是閒得沒事乾,怎麼不想想該給我送什麼生日禮物?”
聞言,艾文誇張地歎了口氣,“帶你出去玩還不算禮物啊?好貪心,乾脆把我賣給你得了。”
“你值幾個錢?”
你嗤了一聲,不爽地翻了個身,艾文不說話,在一旁擺弄那個調節儀。
瑣碎的聲響弄得你心裡更煩了。
你沒忍住從記憶深處翻出回憶,扭頭質問他:“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剛來你家的時候?那時候你說我的頭發是黑色的,你頭發是褐色的;我的眼睛是褐色的,你眼睛是黑色的,我們正好相反,所以我們天生就是一家人?”
“所以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他真切地頓了一下,眼神有些茫然,好半天才說,“……你還記得這事呢?都多少年以前了。”
“果然是忘了。”
你失望地收回手,又轉過身去生悶氣。
艾文從背後探過來,手按在你的肩上,歎了口氣說:“沒有忘,就是……”
他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麼說小時候的他隻是想哄你留下來,更何況……他以為你早忘了這些。
畢竟重生之前,你陪著那個人離開之後,直到逝去也再沒和他見過麵。
原來愛意的消磨沒有那麼容易,原來帝國人的壽命也不都是那麼長,原來抱緊你的機會隻留存在現在……艾文失神地想,手指緊了緊。
沒等到解釋的你被驚動,怒氣衝衝地扭頭看他,褐色的眼睛裡倒映出他的影子。
令人安心的,隻倒映出他一人的影子。
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笑了,指節擦過你的後頸,停在耳後替你梳理著碎發,一字一頓,說的意味深長:“什麼你家我家,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需要什麼證明?
手指劃過敏感的地方,身體不自覺顫了一下,你縮了縮肩膀,反應過來,打掉他的手。
“放開,彆動手動腳的。”
“怎麼了?後頸不舒服?”
艾文近乎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你一愣,沒明白他什麼時候這麼細心了,居然一猜就中。
不過這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你懨懨地點頭:“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些天那裡都有點發燙,而且還——唔!都說了彆動手動腳的!”
粗糙的指節直愣愣地按在後頸,你渾身劇烈一顫,腳下毫不猶豫踹了過去。
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也不解氣,你恨不得再補一巴掌,但被觸碰的後頸驀地湧出一股熱潮,原本準備開罵的字句生生被咽了下去,你蜷縮起身體,沒注意到唇間溢出幾聲喘息。
被踹下去的人匆匆回來,大概是沒想到你反應會那麼劇烈,他半扶著抱起你,一言不發。
那一下的餘韻如漣漪泛開蔓延全身,你發抖了好一會,連眼角都被逼出生理淚水,隻下意識地抓緊艾文的袖口側靠在他懷裡喘息。
他一怔,愈發攬緊了你,下巴貼著你的側臉,神色有些難看。
待你緩過來,呼吸終於平穩之後,艾文才澀聲問:“身體不舒服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指什麼,一時間翻了個白眼,想說沒人觸摸之前,你也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但話到嘴邊,你又察覺這話在他麵前說出來會很顯得很奇怪,隻能臨時改口:“一點小事……”
“不是小事!”
艾文的反應比你想象中激烈,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再度箍緊了你,你被嚇了一跳,匆匆看他:
“你發什麼瘋?”
一邊說,你一邊試圖掙開他的手臂,但以往都很好推開的人,此時變得特彆難說話。
“原來不是第一次發作,原來不是突然發作……如果你提前告訴我,如果我早有準備……”
艾文沉浸而執拗地喃喃著這些,你聽得一頭霧水,沒忍住朝他臉上來了一巴掌,冷下臉來。
“我再說一遍,鬆手。”
他還是沒聽話,頭埋進你的肩窩,高大的男人委屈卻固執地蜷進你懷裡。
就在你懷疑剛剛那巴掌是不是把人給打傻了的時候,你聽見他抽了抽鼻子,似乎是哭了,嗓音悶在你懷裡,帶著模糊不清的尾音:“你現在很生氣嗎?是在生我的氣,還是在想著丟下我?”
在說什麼?發燒了嗎?胡言亂語什麼?顧不得你們之間從未有過這麼親密的距離,你擔心地匆忙去摸他的額頭。
確認了溫度正常之後,你再次懷疑是不是剛剛下手太重把人給打傻了。
而這期間艾文一直在看著你,眼圈微紅,唇角卻在不經意間露出一點滿足。
……似乎很樂意看見你為了他而緊張的樣子。
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冒出這種想法,不由一陣惡寒:“你那什麼眼神?我有點……”
“我做了個噩夢,”他突然打斷你,撇了撇嘴,刻意瞪圓的眼睛顯出幾分可憐,“夢裡你二次分化成了omega,跟著貴族少爺拋下我私奔了。”
“怎麼可能?”你脫口而出,結果他反駁的聲音比你更大也更委屈,“你就是有!”
你再度惡寒:“你好神經病,鬆開!”
“乾!”三番兩次被你罵,他難得在你麵前爆了句粗口,很不服的樣子,張口就說:“你不就喜歡這樣的嗎?”
“誰喜歡這樣的了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你差點跟他扭打起來,又推又踹。
但這個人一夜之間不知道做了什麼,力氣突然變大了,輕輕鬆鬆就能鉗製住你。
完了臉色還特彆難看,緊鎖著眉在思考什麼。
你也想罵臟話了,深呼吸都平複不了憤怒。但是某人實在是箍得死緊,你完全掙脫不開。
再度深呼吸,你勉強伸手去摸他的臉,示弱一般低聲叫他的名字:“……艾文,你、你鬆一點,我有點喘不過氣來了。”
男人果然略低下頭看向你,你的手同時抬高,望著他的眼睛,神情無辜地裝著可憐……
下一秒,袖扣裡的噴霧被觸發,麻醉劑毫無保留地噴灑至麵部。
再敏銳的人也沒法在這麼近的距離反應過來,艾文的手臂一鬆,你立馬扯開他。
你沒跑,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上的錢不足以支付任何賬單,就算跑出星艦結果也不會更好。
何況艾文是你的家人,你搞不懂他在做什麼,卻也不覺得他真的會傷害你。但也正是因為是熟悉的家人,你才更清楚——艾文的口風很嚴,不想說的事習慣性打啞謎,基本上不會主動告知。
開啟智腦需要驗證精神力,發現主人狀態不對會報警,沒法驗證他信息的同時你也找不到自己的智腦……果然還是撬開艾文的嘴比較簡單。
“叮——”
好巧不巧,艙內定時的機械臂在這時送來了營養劑,你望著它回縮的位置琢磨了一下。
再度翻找起來。
果然在其他暗格找到了機械臂備用的束帶。
但你低估了艾文的武力值。或者說,你低估了這個明顯成熟的艾文的武力值。
“——你這樣捆不住我的。”
某人的聲音幽幽響起,你心口停跳了一拍,木然抬頭,緊接著咬了咬牙:“騙子,你當時把這東西給我的時候明明說效果可以昏睡一天一夜的!你個死騙子!”
管他那麼多,你氣急敗壞地打了個死結,艾文跟著冷笑:“你拿我做的東西暈我?你也是出生。”
“那怎麼了?不是你先犯病的?青天白日的搞了個什麼東西就把我迷暈帶走了,我同意了嗎?”
你用力戳他:“我問你,我同意了嗎?”
“帶你出去玩還不好,我真是把你慣壞了。”男人沒避開,語氣幽怨,身體也沒掙開束帶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瞧不起你。
你磨了磨牙,氣笑了:“裝什麼冤大頭呢,我在外麵給你麵子叫兩聲你就真把自己當我哥了?”
“好久沒聽了,再叫兩聲?”
“滾!”
手還被綁著,他聳了聳肩,扯著唇不置可否地笑,動作帥得很成熟,但你再度感覺到了違和感。
“艾文,你現在……”
你捧起他的臉,憂心忡忡。
“就那個alpha,被我捅了一刀的那個alpha你還記不記得?你現在裝酷的樣子特彆像他,beta成年之後也這麼死裝嗎?不能吧。”
“……”
他的表情裂了,你心情好了,拍拍他的臉輕笑,“彆裝,我很涼薄的,小心我也捅你一刀。”
艾文費勁地皺眉,冷笑著提醒你:“某個人在打暈我之前還在保證不會拋下我。”
“嘖,你還真信啊?”
你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臉,挑眉笑,“夢都是相反的,而且我一個beta怎麼可能二次分化……”
話音戛然而止,你皺了皺眉。
艾文沒有說話,褪色的黑色眼瞳靜靜望著你,或許是虹膜調節儀的副作用,他的眼白中隱隱泛出幾道血絲,平添了幾分苦澀與悲哀的味道。
在被刻意無視的地方,你的後頸一直在發熱。
在你做任何動作的時候,抬起的手臂、散落的頭發都會引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你沒有係統性地學過abo人類的生理知識,隻知道對他們來說這裡屬於禁忌地帶,而beta的腺體早已退化,聞不到信息素也不會有奇怪的反應——所以你不是beta?你即將二次分化?
你繃緊唇線,驚疑不定地坐在床上,艾文在這個時候挪動著蹭過來。
他的臉挨著你,輕聲說,“彆怕,抑製劑我已經準備好了,星艦會在一天後停靠,目的地我也有安排。在這期間,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聽起來令人安心……
“可是,為了保護omega以及杜絕omega發情期引起的混亂,omega發情期的抑製劑是不允許在市麵流通的。”
就算再無知,帝國的基本法規你也是清楚的,你偏頭看向他,神色不安。
“艾文,你做了什麼?還是說,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艾文嗎?”
“……”
他不說話,你拿出小刀,把打上死結的束帶割斷。艾文的手腕被釋放出來,餘下幾處壓痕很快複原,一點青紫的跡象都沒有。
你抓緊艾文想收回的手,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攤開,常年握槍或是其他武器的手掌留下的繭摸上去硌得生疼,這顯然不是一夜之間會長成的痕跡。
包括袖口的邊緣和鬆開的領結下,都有隱隱要蔓延出來的猙獰的疤痕脈絡。
一時心情難以言說。
怎麼會不心疼呢?貧民窟再混亂也有艾文父母留下的庇護在,他年紀比你大兩歲,咋咋呼呼的像個小孩,你平日裡也不慣著他,兩個人隨時隨地都在鬥嘴,冷戰生悶氣偶爾大打出手都是有的。
可再怎麼樣,你們也是家人啊,就是那種很快會和好,第二天出門都會想著對方今天要吃什麼、做什麼的家人……
你抬起頭,艾文硬朗的臉瘦削成熟,誰看了都會覺得帥氣,隻有你覺得摸起來都揪不出肉了。
帥是帥了,但怎麼不好好吃飯呢?
“這麼心疼我?”
艾文此刻還想著開玩笑,見你默不作聲地點點頭,他卻忽然哽住。
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油然而生,嫉妒最先在眼底躥了一簇火苗。
但他不動聲色地扯唇一笑,慢吞吞回握住你的手,掌心與掌心貼合,指節陷進指縫……
直到這樣徹底扣住,他才低下頭,望著你露出滿意的笑。
你盯著你們十指相扣的手,茫然地抬眼和他對視——你可以篤定年少的艾文和你隻是親密的家人的關係,但這個艾文……?
像是看穿了你的想法,艾文勾了勾唇,似笑非笑,“要拒絕我嗎?又要拋下我嗎?”
他低聲叫你的名字,聲音逐漸盛滿嫉妒:“要去找那個你心愛的omega嗎?要讓我再一次看你被帶走嗎?然後死在遙遠的星係讓我連你最後一麵都見不到嗎?……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不……”
你張嘴想辯解什麼,艾文隻捧住你的臉,不知什麼時候湧出的眼淚掉落在你臉上,他輕聲說:“我不能愛你嗎?我也可以為你去死的——”
“啪!”
你麵無表情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臉上。
本來都準備跟著一塊掉眼淚了,現在硬是被這句話整樂了。
“顧知玄是也二次分化變成omega了嗎?你搞替身文學我忍了,那個alpha到底有什麼好複刻的啊?而且到底在咯噔什麼啊,談個戀愛要死要活的我是有什麼生吃活人的特殊癖好嗎???”
你罵罵咧咧地一把推倒艾文,在男人呆愣的眼神裡俯身狠狠咬了一口他的唇,說:“笨蛋,戀愛不是這樣談的,不許學那種人知道嗎!”
巨大的驚喜點亮了深黑色的眼睛,你以為艾文會順勢親上來,但他反而帶著哭腔哽咽起來。
……慢慢的哭得更傷心了。
你揉揉他的頭發,臉挨著臉,輕聲哄:“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沒必要。”
漂染的金發散落在被單上,你拈起略長的一綹揉了揉,其實還是很漂亮,但你隻覺得很可惜。
艾文的父母還是離開得太早了,你記得他們很恩愛,日子過得蜜裡調油,所以艾文怎麼半點沒學到正常的東西?戀愛哪是發瘋就能談的?哪是折磨自己就能讓彆人心軟的?
好不健康的戀愛觀,你要是不同意,你要是是個渣女玩弄了他再拋棄,他是不是就要殉情了?
親者痛仇者快的事真是會做,你對感情無甚所謂,但你不可能看著相依為命的家人鑽牛角尖。
要換做年輕版的艾文,你直接抽身讓他自己清醒清醒得了,但對於這個已經失去過你一次的艾文……不乾預,總覺得他真的會跳樓。
好了好了,你也哄了哄自己:多帥一小夥,有棱有角的,人長得高大英武,摸起來還有腹肌。
更彆說還是青梅竹馬,知根知底的性子談個戀愛怎麼了?本來也不虧。
你湊過去又親了他一口,沒什麼負擔地接受了新的身份轉換。
這讓艾文反而變得有點緊張,他眼睫顫得像蝴蝶翅膀,語氣裡引出一點嬌羞:“你……”
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你盯著他直笑,“你還會害羞?我以為你已經鐵了心當霸總那一掛的了。”
“好破壞氣氛,”艾文吐槽了一句,隨即話題一轉,眸裡染上興奮,“——但我想親你。”
“你更突兀好不好?——但是可以。”
反正你也親過了,你摸摸他的頭。
隻是男人小心翼翼地側身,手背抵著你的臉,唇落下來的時候親得很仔細,像捧著什麼珍寶,力道輕得讓你有一絲疑惑。
不過純情也是體驗的一種嘛,你忍著笑回應他,勾吻癡纏,漸漸地……也不止於親吻。
你扯著他的衣襟喘息,沒有察覺到身體的溫度逐漸升高,隻是愈發想要索求更多。男人的身體涼涼的很舒服,隻是…隻是為什麼還是很難受……
身體陷入巨大的空虛裡,大腦一片混沌。
下一刻智腦拉響了警報:“信息素濃度異常!警告!信息素濃度異常,請立即補充抑製劑!”
艾文先一步清醒,他手忙腳亂地去夠桌麵上的抑製劑,但你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纏著他要親吻。
好粘人……艾文掐著你的下巴親了一口,眸底閃過奇怪的想法,但在此之前,他首先固定住你,將一支抑製劑的三分之一打進你的身體裡。
那東西起效很快,因為劑量小,你沒有陷入昏迷,而是茫然地清醒過來,“剛剛……”
“要不要再親親我?還是吃點藥睡一覺?”
他暗示地親親你唇角,你愣了愣,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地蹭了蹭什麼,艾文不禁悶哼一聲。
信息素抑製劑作用的自然是信息素,這裡沒有其他人的信息素在,平複的腺體不會重燃熱潮,但被勾起欲望的身體沒有得到解決也是沒用的。
雖然你沒想過會這麼快進入正題,但既然乾柴烈火,天時地利地碰上了……
也不必抗拒彼此的渴望。
你眼神迷離地咬了一口他的唇角,算是默認。
艾文俯身,將溢出的水液一一咽下,你微微發抖,卻更深地抱緊了他。
……
有些人的出場就顯得很可憐。
準備好的生日禮物孤零零地無人開啟,年輕的艾文從昨天晚上找到今天,依然一無所獲。
仿佛有人刻意阻攔一樣,通訊無人回應,智腦無緣無故被中斷連接,直到剛剛他才找到機會聯係上母親,但莉拉隻告訴他:“來第七星係吧。”
“為什麼?我還沒有找到她,她從來不會這樣一走了之,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那邊的人打斷了他,“她就在這裡。”
“……怎麼可能?她根本不知道你們的坐標,而且她不喜歡危險的地方。”
莉拉望了一眼心愛的丈夫,兩人不約而同地覺得這個孩子被養得太天真了。但他們並不是會對長大的孩子多管閒事的性子,有些事還是年輕人自己處理比較好。
“好了不用說了,儘快過來吧,這裡還有些事需要你處理…切記,儘快過來,越快越好。”
年輕的艾文並沒有意識到莉拉話裡欲言又止的東西意味著什麼,他滿心困惑,還是選擇遵循。
莉拉雖然和丈夫在第七星係做雇傭兵,但留給艾文和你的都是正當的身份證明,所以他並沒有顧慮其他,直接去了接駁口。
——然後在排隊階段,艾文就被扣了下來。
“不好意思先生,你的身份信息失效了,我們需要重新驗證,麻煩跟我們走一趟。”
艾文一愣,刹那間心中閃過許多想法,麵上隻點了點頭,看似配合地跟在機器人身後。
星艦接駁口往來人潮湧動,沒人注意到這裡小小的插曲,身份失效隻是小事而已,也許是機器故障,就連路過的工作人員也很放鬆,無人在意。
但兩天來接連碰壁的艾文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他眯了眯眼睛,側身撞上迎麵來的人流。
混亂一觸即發,孩子大哭起來,機器人的固定程序被迫啟動,安撫客人疏散人流。
艾文趁機離開。
四下無人之際,他查詢到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信息,看著上麵的犯罪記錄,艾文一時陷入沉思。
另一邊,身為父親的塞恩斯憂心忡忡。
“同是我們的孩子,另一個艾文對年輕時的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過嚴苛了?”
“但我不得不承認,如果年輕的艾文想留在第七星係,或者如果他想從另一個他手中搶下心愛的人——他就必須成長起來,他絕不能再犯這種低級錯誤。”莉拉拍了拍丈夫的肩膀,同樣眉心微擰。
重生後的艾文第一件事就是聯係母親,莉拉和塞恩斯是最早知道這件事,也是最快接受的。
艾文於他們而言是心愛的孩子,無論哪個艾文都是一樣,何況當務之急的是你的分化日。
比起聯邦的自由,帝國對於omega的保護措施稱得上是嚴苛,在監護人缺席的情況下(僅僅大了兩歲的beta艾文顯然無法承擔監護人的重任)omega強製進入保護中心的概率高達100%。
毫無疑問,是莉拉提供了幫助,另一個艾文才得以輕鬆地拿到那些在黑市都被禁止流通的道具。
解決了當務之急,接下來要操心的事更多,譬如年輕艾文和另一個艾文的分歧如何解決?beta和omega的生理限製在前,即便到了第七星係,結果真的能變好嗎?
第七星係屬於帝國的邊緣星係,時常有蟲族入侵,得益於帝國對其價格高昂的懸賞價格,這裡聚集了許多人,魚龍混雜,無人能管。
莉拉能短暫地為孩子們提供庇護,但結果如何隻能靠他們自己。
這其中,最讓人擔心的還是你的omega身份。
塞恩斯歎了口氣,“如果艾文是alpha就好了,在這裡至少能多一些安全保障。”
“……”
聞言,莉拉思索著什麼,麵色凝重。
……
怎麼就真做了呢?怎麼就真做了呢?
這才是確定關係的第一天啊,你要怎麼跟莉拉交代?她走時是那麼信任你……真是完蛋了。
艾文睡得很沉,眉頭總算舒展過來,眉心留下淡淡的折痕,你伏在他懷裡,後頸的發熱平息下來,便也百無聊賴地胡思亂想。
忽然間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你沒來得及捕捉,仔細回想後也無果。
轉頭看見艾文的智腦放在一側,你勉強伸手夠著,又哄著昏睡的艾文迷迷糊糊解鎖了麵板,這才從裡麵找到自己的通訊器——至於智腦?
大概是被合二為一了。
你的通訊器上其實沒什麼聯係人,艾文在身邊,莉拉沒在列表,最多也隻能向店長辭職了。
你這樣想著,但還是打開了通訊器。
下一秒,鋪天蓋地的消息席卷而來,定睛一看都是同一個人。
“你去哪了?”
“怎麼不回我?”
“發生什麼事了?”
…
“求求你不要出事……”
最新消息是三個星際時之前,你頓了一下,掃過星艦啟航時間點——你至少昨天就在這裡了。
而且你是被艾文帶走的,艾文怎麼會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要給你發消息?
遲鈍的大腦開始運轉,你終於想起自己忽略了什麼:就算是艾文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內準備這麼多步驟,這些鋪墊顯然都是預謀已久,所以……
“有兩個時間線的我哦?”
被消息吵醒的男人環住你的肩,下巴也抵在那,彎著眼,笑眯眯地給出了你心裡的答案,再慢條斯理地問你:“所以現在怎麼辦呢?你要嫁給我了,另一個我肯定又哭又鬨,要怎麼哄呢?”
你倒吸一口冷氣,轉頭抓住艾文的手,“你把他一個人留在首都星了?”
看你真的在擔心他,艾文反而有點不爽了:“多大的人了一個人待會怎麼了?他還比你大兩歲,你彆把他當小孩似的。”
“?那你是什麼東西?”
“嘿嘿,”他不知道怎麼又開心了,賤兮兮地湊過來,“我是你的小嬌夫呀~”
……有時候真的很佩服一些人的臉皮。
你不想理他,想打一個通訊過去的時候被握住了手,艾文咬了一口你的耳垂,語氣變得淡淡的:“打不通的,他現在很忙呢,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打擾他了,讓他鍛煉鍛煉也是好事。”
“……你又乾了什麼?”
“嘿嘿,用了他的身份買票,他現在是黑戶了,還有點犯罪記錄在——你彆這樣看著我啊。”
笑意隱下,艾文撇撇嘴,“你難道信不過我嗎?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莉拉都不會認他的。”
“一會‘他’一會‘我’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精神分裂,”你禁不住吐槽,又覺得棘手,“有什麼事回去了安全了再說不行嗎?要是真被關口扣下來了怎麼辦?”
“那也是他活該的。”
見你露出不讚同的神色,艾文輕聲說:“不要怕,帝國人壽命很長的。”
你當然沒聽懂他的意思,困惑地歪了歪頭,“這跟壽命長不長有什麼關係?壽命再長也禁不住這麼揮霍啊,你跟莉拉商量好了要鍛煉人我沒意見,但留他一個人在首都星我不同意。”
他的臉色隨著你說的話逐漸難看,下巴抵在你的鎖骨上,眸光仿佛陷進沉思。
“……所以可以把我一個人留在其他星係嗎?”
突兀的一句話說得沒頭沒尾,但你聽懂了,空氣霎時陷入一片寂靜,你停在那不知道該說什麼。
艾文脫口而出之後就後悔了,他僵了僵,纏上來吻你的額頭,低聲說:“對不起,我沒有其他意思,這不是你的錯,我隻是太嫉妒了……”
你推開他,麵無表情地拍了他一巴掌,說:“本來就不是我的錯,死掉難道是我想的嗎?”
你不知道另一個自己為什麼會“私奔”,但你了解艾文也了解自己,他覺得自己被拋棄了,但你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拋棄家人——但艾文未必會喜歡你的身邊有關係足夠親密的愛人。
就算不問,從隻言片語裡你也能大致拚湊出事件經過,艾文不開心的時候就不愛說話,而另一個你,知道他不開心就不會讓他留在“私奔”的星係。
你們就此分開,但你們都相信還會有再見麵的一天,直到死亡殘酷地中斷了這一切。
死亡是永恒的流放,任誰也接受不了這樣的結局,思念日積月累,在日複一日之中成為執念……
你理解他的嫉妒,但這不是他沉浸過去無法自拔的理由。
想到這裡,你歎了口氣,“艾文,你應該明白,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因為你而對另一個艾文不好。我會愛你,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但這不可能建立在任何人的痛苦之上。”
“我知道。”他把頭埋進你懷裡,你們以前很少這樣親密,而現在的他像是患上了肌膚饑渴症。
“但我很不安:如果他也因此嫉妒,如果他也想擁有你,你也會答應他嗎?”
你愣住了。
艾文似乎也並不想聽你回答,他抬頭,吻細細密密地落下來,你偏開頭,想了想還是堅持:
“反正我不能留他一個人在那裡,下一站我們下車吧?好不好?”
你聽見他冷笑一聲,但還是纏上來,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你身上一樣,語調冷冷淡淡,“哼,我該高興你能想起帶我一起嗎?”
“你能這麼想當然很好啊。”
你揉揉他的臉以示鼓勵,艾文被你摸小狗似的動作逗笑了。
不過他很快想起了什麼,抿了抿唇,心虛地垂下眼,說:“但是……那個,時間我是算好的。你上車之前的信息認證是beta,現在星艦位於中心星係範圍內,你頂著omega信息素出門會被發現的,所以……下一站我們真的不能下車。”
“?”你緩緩發出一個問號,“那我到時候怎麼下?難道目的地的站點就不查了嗎?”
“第七星係比較混亂啊,沒人管的。”
他剛說完,你就麵無表情地又糊了他一巴掌:“我不管,一個星際時之後他要是還沒給我回消息報平安你就死定了。”
“好任性。”話是這麼說,艾文一點不生氣,反而小狗似的咬你一口,語氣莫名開心。
“但你覺得我比他厲害對不對?一定是了,他好沒用,還得我去幫他。”
你搖搖頭,裝聽不見閉眼假寐。
或許是各自都有各自心虛的原因,你們默契地跳過了那個問題。
你從沒想過,不管是哪個時間線的艾文,他們對你的心思其實都不清白。
而無論是哪個時間線的艾文都很清楚這一點。
你不喜歡糾結,不喜歡做選擇,不喜歡做會後悔的事,索性一刀兩斷,徹底了結。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結局,隻是嫉妒如附骨之疽…艾文沉下眼,克製地咬了口你的唇,眉心再度深深皺起,透著不安。
……
有些東西藏在細微的地方,不被點出來其實很難發現。
比如你在收到了另一個艾文的通訊請求之後,才突然意識到第七星係是莉拉的定居星。
主要是因為他一接通就問:“為什麼你突然要去第七星係?你知道詳細坐標嗎?那裡很危險,你一個人——”
“吃點東西吧。”某人壓低了聲音故意出現,你僵了一下,狠狠瞪著他。
雖然是背對著,但看見你的房間裡出現一個陌生人身影,對麵的艾文還是呆住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問:“……他是誰?”
“呃,呃這個……”你死死拽住他的手,無比慶幸剛剛把麵具給他塞上臉了。
一邊絞儘腦汁也沒想到什麼好理由。
眼看兩個艾文都即將爆發,你雙手一攤,破罐子破摔般地開口:“他叫艾文瑞,你姐夫。”
艾文愣了,艾文·Reborn也愣了。
但他向來很好哄,尤其是在原艾文麵前,即便原艾文什麼都不知道,艾文·Reborn也因為你這句“姐夫”爽到了。
他轉過頭,很得意地點點頭,用一種稱得上是溫柔的語氣說:
“這是你弟弟?很一般啊,毛頭小子一個。”
你死死掐他的手也沒讓這個人停止攻擊,而對麵的艾文則麵無表情地捏碎了什麼東西。
他很快抬眼,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你也不賴,激怒我會讓她對你印象好一點嗎?好幼稚,她不喜歡麻煩的男人。”
好明顯的挑撥離間,但是很成功,你清楚地感覺到身邊的某位,整個人都繃緊了。
什麼叫熟人場啊……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那種。你很是無奈,“能不能彆吵了?”
兩個人不說話了,你搖了搖頭,這才問起正經的:“你現在在哪?還好嗎?”
“沒事,我上星艦了,還有……”他偏頭看了一眼什麼,表情自然,“最遲後天就能到第七星係了,到時候我來找你。”
什麼報喜不報憂,你瞥向他身後是和你如出一轍的啞光艙壁,看起來倒像是那麼回事。
明白艾文是不想讓你擔心,你又掃了一眼艾文·Reborn,他回以無辜的眼神,意思是:我能做的都做了,再接下來的當然是靠他自己。
也是……你收回眼神,沒有錯過對麵艾文來不及收回的眼底相似的嫉妒。
艾文·Reborn也注意到了,他伸手裝作梳理碎發,靠近你一麵低聲說:“太明顯了對不對?所以你怎麼會毫無察覺?把這些都當成家人的正常相處了嗎?可是誰會這個年紀了還宅在家?”
他說的其實是自己,但你有點被攻擊到了,忍了又忍才小聲說:“就不能是喜歡宅在家嗎?”
說這種話,讓畢生夢想就是宅在家混吃等死的你情何以堪……
艾文·Reborn一愣,沒忍住笑,又覺得無奈,“算了,我去外麵看看,你們聊。”
他抽身離開,逮到機會的艾文立刻開始說他壞話。你出神地看著艾文嘴巴一張一合,愣了會才叫住他,若有所思地問:“艾文,顧知玄第一次來我們家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艾文一愣,奇怪地皺皺眉,不太高興,“還能想什麼?反正我不喜歡他。”
“是,哪方麵的不喜歡?”你試圖弄得更清楚一點,你的朋友太少了,很少經曆這些糾葛。
對麵的人卡了殼,眼底閃過掙紮,但很快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嗤笑一聲,“哪方麵都不喜歡,難道你喜歡嗎?不可能,我了解你,你討厭他。”
說到後麵,他語氣篤定,隱隱帶上幾分得意。
——所以也不能怪你吧?他自己看起來也很懵的樣子啊,誰會覺得他喜歡你?
你有點苦惱地撐著頭,覺得還是說不清楚,艾文也看著你,黑沉沉的眼睛從上到下掃過你每一處,神色才多幾分安心——你以為他會繼續生氣的,但他顯然明白你的沉默是因為什麼。
“我沒事。”好一會,他再次強調。
緊接著他絮絮叨叨地說:“你不用在意這些,在第七星係等我來找你。你突然離開,我很擔心,也很想你……我這邊很安全,你不要擔心我,也不要下艦,第七星係有母親在,你才能真正安全。”
你仔仔細細聽完,沒找到能開口的地方,隻好抿了抿唇,“……好吧,那你要小心。”
通訊被掛斷,某人適時出現,湊上來吻你的唇,但他顯然有點沉不住氣,沒多久就停了下來。
“我一直擔心的事情發生了,”艾文喃喃地抱緊你,“你是不是開始把我當成不可信任的備用選項了?你要偏心他了。”
“……?你還記得你們是同一個人嗎?”
你有點茫然了,但艾文的語氣很篤定:
“——但身為愛人的艾文和身為家人的艾文,對你來說是不一樣的。”
“但他們都是你。”你不確定地反駁他。
“——但你更在意後者,不是嗎?”
“……”
你沒能反駁。
另一邊,艾文掛斷通訊,緊接著從一旁的工具包翻出注射器,摸準方位對著頸動脈徑自打了下去,額頭上的冷汗霎時滲了出來。
他斜靠著艙壁,疼痛席卷一切,但還記得通訊器裡那個陌生人發來的信息。
二次分化,omega……艾文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他不敢想象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家中,如果後果不可挽回……他用力喘了口氣。
至少星艦內各個艙室是隔斷的,短時間內不必擔心,所以他也要儘快……好想見她。
beta悶哼一聲,垂下頭似乎沒了動靜。
片刻後,艙門打開,走出一個畏畏縮縮的機械師學徒,偶爾抬起的臉被雀斑覆滿。
工裝上蹭了一大塊機油汙漬,他匆匆向迎麵走來的管理者彙報:“402號艙室通訊已恢複,Ⅱ型機械臂不明原因損壞,需要換新。”
新來的管理者難得是個人類beta,正要說話,鼻子一動首先皺了皺眉,“換個人上來。”
“是,是。”
他返回星艦底部的維修艙,領班聽他說到第三個字就匆匆要走,身影消失前又想起什麼,扭頭一喊,“34號,帶這個新來的去檢修c12區核心。”
“哦哦哦!”一個卷毛鑽出來,朝他比了一下ID卡,見上麵浮現一個相似的雀斑beta才點頭。
“103號?行,跟我來吧。”
艾文沉默地跟在後麵,從黑市換來的藥劑效果不錯,隻要不細查,簡單的ID卡足以蒙混過關。
本來是這樣的,如果沒人添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