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
二十八歲?
伍元樂看著自己短短的手指,伸手擋住了一個陌生男人靠近她腦門的親吻。
她阻止了男人的親吻,可以稱得上驚恐地看著對方,想問的問題太多,最後她還是問出她最不可思議的問題。
“我現在幾歲?”
“二十八了。”男人退回去,不再執著給她一個親吻。
伍元樂看著對方平靜地接受自己的行為,連一點疑惑和停頓都沒有,更覺得現在的一切都很莫名其妙。
她也沒聽說這個時空的人類身體會停止生長啊?起碼媽媽、哥哥,眼前的男人,都不是年幼小孩的身高體重。
為什麼偏偏她還是八歲的身體,明明她自己都感覺到自己已經二十八了!
看著男人拿上一套外出的衣服,走出臥室門,一副要出門的樣子,伍元樂也顧不得自己臉都沒洗,下了床追了上去。
“等等,你先彆走。”
男人將衣服隨手扔到沙發上,扭過頭看向伍元樂。
他的目光很平靜,似乎能看穿伍元樂的一切。
對上他的視線,伍元樂下意識先移開目光,困惑太多,她問了第二個關心的問題:“你是誰?”
“我是你的未婚夫。”
“什麼?!”
伍元樂這次是真的震驚到喊出來,她的目光審視地掃過男人全身上下。
長相,沒有!氣質,全無!
不僅如此,他打扮樸素,神情木然,一眼就看出來和浪漫全無關係,想必是連花都不會送一支的白開水男人!這樣的男人,七歲的元樂就不喜歡了,怎麼可能長大了反而喜歡上?
審美越長大還越回去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體看起來才八歲啊,怎麼會有未婚夫?
她的媽媽呢,哥哥呢,怎麼能放心地把自己交給這個男人!
而被伍元樂視為白開水的男人對伍元樂的反應是再一次的無視,他走向廚房,這次視線都沒給伍元樂一個。
伍元樂追了過去,她要盯著這個男人看,抓到他露出破綻的那一瞬間。
然後狠狠地質問他!
不過讓伍元樂沒想到的是他來廚房是做早飯的,他依然麵無表情,不過不影響他從冰箱拿雞蛋。他的手掌很大,一隻手握住兩個雞蛋放在案板上,油熱了後,他單手打碎蛋殼蛋液溜進鍋裡,然後側過身順手扔進垃圾桶,重複了兩次,看起來是他和伍元樂一人一個。
他廚藝不錯,蛋黃居然能煎成流心的。把煎熟的雞蛋放到盤子裡後,他又加了油,把放到一旁的透明罩子打開,裡麵是解凍後的牛排。
伍元樂悄悄走到煎蛋旁,盤子裡的煎蛋蛋邊酥脆,蛋白細膩,伍元樂的手情不自禁握住筷子,然後就被一隻手壓住。
男人視線都沒看她,還盯著正在加熱的油鍋,話卻是對伍元樂說的:“沒做好,不用急。”
“你先出去吧,我怕你偷吃。”
怕她偷吃?伍元樂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果然是白開水一樣無趣的男人,她明明隻是好奇地想品鑒一下。
伍元樂被他壓住的手迅速收回,覺得自己被深深地瞧不起了,她很想頂句嘴,她想破頭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怎麼可能看得上這個男人?
而男人終於舍得看她一眼。
那眼神在催她走。
行,她走。
伍元樂重新退到門口,忍了忍,她回頭再次向他搭話:“你叫什麼?”
男人把牛排下鍋,滋啦啦的聲音和蹦出來的油點看起來很嚇人,伍元樂躲在門後,留了雙眼睛還盯著男人看。
對方把鍋蓋蓋上,回頭看著伍元樂說:“月牙兒。”
月牙兒?
伍元樂的視線終於放到他的臉上。
他的臉上是被刀割裂一般的疤痕,平坦的肌膚紋理上疊了一層又一層怪異、長勢醜陋,顏色濃稠的褶皺。它們像肌膚掙紮著從痛苦上凝結出的皮肉,努力地給他一張完整的臉,但最後的結果讓他更麵目全非。
這樣的人叫月牙兒?
伍元樂的眉毛都沒忍住揚了一下,嫌棄的目光剛從男人的臉轉移到他的雙眼,又被刺到一樣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他的目光很專注,伍元樂幾乎能讀懂他眼裡的內容,他在等她開口嘲笑他。
伍元樂不知道為什麼後退半步,沒再看他,說:“我去外麵等你。”
說完她就走到餐廳坐下,白色的餐桌上擺著洗好的葡萄,玻璃水壺裡裝著熱水,而屬於伍元樂的那個水杯她一眼就看得出來。
因為她八歲的時候天天都在看這部少女漫。
伍元樂扭頭看向這間房子,客廳沒放茶幾,沙發的地上鋪著柔軟的地毯,地毯上有兩隻大熊玩偶,一看就知道是把茶幾的位置讓給玩偶熊,而這個畫麵不難聯想到,有人會天天抱著玩偶熊坐在地毯上看電視。
而看電視的人是誰,似乎也不言而喻。
沙發上倒著兩罐塑料瓶梅果,和伍元樂左手邊擺的小零食看起來是一個牌子的。
生活的氣息遍布這間房子,而比起伍元樂陪在媽媽身邊時客廳連著臥室,母女倆的家裡連獨立廁所都沒有的小房子,伍元樂現在過得更好是鐵一樣的事實。
可她想見的是媽媽,是哥哥。
而不是眼前這個自稱她未婚夫的男人,更彆提她根本看不懂元樂選他是為什麼。
鮮花在哪,浪漫在哪,七歲時候信誓旦旦要找比哥哥更帥氣的男人,他是嗎?
伍元樂都懶得提。
“給。”
男人,或者說月牙兒把早飯放到了伍元樂麵前。
盤子上的牛排已經切好了,伍元樂不想和這個月牙兒說話,但她確實餓了,等她吃完再和這個月牙兒聊聊婚約吧,她拿起筷子就要吃飯。
“等等。”
月牙兒握住了她的筷子。
又不給她吃是什麼意思?伍元樂皺眉看向他。
“你還沒刷牙,先洗漱吧。”
月牙兒鬆開她的筷子,示意她先去洗漱。
伍元樂愣了下,她好像確實沒洗漱,一睡醒她就盯著自己的手看,有點弄不清狀況,之後她就追著這個月牙兒跑。
於是她站起來去衛生間,洗漱台的鏡子裡,伍元樂一眼就看見自己的眼屎。
……
想了想剛才自己就這幅尊榮追著彆人問,伍元樂伸手扣掉眼角的不明物體。
然後她趕快洗了把臉,又刷牙,薄荷味的牙膏好刺激,讓伍元樂慌亂了一個早上的大腦終於清醒了一點。
她看著鏡子裡依然八歲的自己,嘴巴還是那張嘴巴,眼睛還是那雙眼睛,頭發……
伍元樂湊近了鏡子,她的頭發真的變黑了很多,也不自然卷了!就跟媽媽說得一樣,成年以後她的頭發就不會那麼黃,也不會那麼卷了。
原來她真的成年了啊。
再看看自己依然八歲的身體,她的頭發能發生這種神奇的變化,也許她的身體也可以呢,畢竟這是回旅,她來到的是另一個時空,她也不了解這裡。
伍元樂的心安定了一點。
伍元樂相信自己已經二十八歲了,她的大腦也是這麼告訴她的。而對於她的外表,也許這是像頭發一樣神奇的變化,隻是她的媽媽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吧。
畢竟這個月牙兒也不覺得驚訝,好像一切也說得過去。
差不多理清思緒的伍元樂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了,刷牙都更有勁兒。
終於洗漱完,伍元樂一身輕鬆,她打算好好和這個月牙兒聊一下,起碼關於他們訂婚這件事,她感覺元樂沒有接受,不過從身體的感覺來看,她們的確很熟悉。
當伍元樂走出臥室,餐桌上空無一人,伍元樂納悶地去廚房看,廚房除了用過的廚具放在池子裡等著洗,也沒有人。她再走出來看向沙發,月牙兒剛才把衣服放在沙發上,現在留在沙發上的是他起來時候穿的睡衣。
他走了。
伍元樂的目光在客廳裡從鞋櫃掃到地毯,再移向餐桌。
這個人真的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伍元樂沒有生氣,比起不可置信她的心裡居然很平靜,就像元樂早就預料到了,隻是她伍元樂還不熟悉這一切。
她走向餐桌,可能是她刷牙時間太久,牛排已經冷掉,不過擺在盤子旁的牛奶還是熱的,摸起來是可以入口的溫度,杯子上的圖案是她喜歡的少女漫。
伍元樂拿起筷子先吃了煎蛋,確實是流心的,吃起來感覺甜甜的。牛排沒煎好,居然糊了一片,和煎蛋的廚藝比起來差得遠,很難相信是一個人做的。
伍元樂吃完了飯,又把牛奶喝光。
然後她把盤子和杯子都放進廚房的水池裡,沒打算洗,離開廚房坐到地毯上,抱著玩偶熊打開了電視。
玩偶熊很大,伍元樂可以把自己塞到兩個玩偶熊中間藏起來,如果有小偷溜進屋裡,伍元樂都可以確保小偷完全看不見她。
她就可以偷偷鑽出來嚇小偷一跳,然後把小偷嚇跑!
不過,伍元樂想起來了一件事。
上一次她這麼跟月牙兒講自己的想法的時候,對方居然沒有誇她,而是沉默地看了她很久。
於是她立刻保證自己不會這麼做的。
伍元樂倒在兩個玩偶熊身上,她沒調電視,所以現在放的內容不是她選的。電視裡很吵,一群人忙來忙去不知道在乾什麼,伍元樂也看不懂。
她閉上眼睛不去看,現在她確定,自己認識月牙兒。
回旅的時間線是正序,她第一次開啟回旅到達的是元樂的八歲,那麼就應該順著八歲一天天度過,不會出現跳躍。而現在是第二次,她到的是元樂的二十八歲。
她的回旅出現了和彆人不同的狀況,而元樂的人生她從八歲一躍到二十八歲,整整二十年的跨度,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見到媽媽和哥哥。
以及元樂選了這個男人做她的未婚夫,她不懂婚姻是什麼、沒有愛這個情感,元樂也沒有帶她體會,那她該怎麼麵對這個男人?
也許她應該相信元樂的選擇。
畢竟出現回旅的兩個人,是所有時空中最相同的兩個人,她們是一個人在多時空的複製麵,會做出一模一樣的選擇,擁有完全相同的性格。
所以元樂的選擇,也會是她的選擇。
這是伍元樂最後的結論。
而當時間從早上八點指向下午七點半,關了一天的房間門終於從外麵被打開後。
伍元樂看向穿著西裝走進家門的男人,無視他臉上的疤痕,對他開口道。
“我要和你解除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