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家家戶戶亮起一盞盞燈。下班高峰期已經過了，但街上還是車水馬龍。周清坐在車裡，外麵的點點光亮落在她平靜的眼眸中，泛不起一點波瀾。

她下車就直奔醫院。

今天劉語出院，周清提著一籃水果來看她。

她怕劉語一出院就碰到葉澤宇。

“住幾天院給你住嬌氣了？前前後後不知道花多少錢！你自己不知道多注意注意？你到底有多蠢才能掉下去？下次要是再碰到這種事，我可不管你，直接在那裡等死吧！”

女人不耐煩的怒喝讓周清眉頭輕蹙，她轉角就看到劉語一隻手提著一袋重物，另一隻手拄著拐杖，艱難地維持平衡。

她全程低著頭，一句話也不反駁，但她這順從的態度讓女人莫名火大，更惱火的話張嘴就要噴出。

周清兩步並一步快步上前，“王阿姨，小魚這是出院了嗎？”

王如月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周清覺得川劇變臉都不一定有她快。。

隻見王如月馬上換了副笑臉，不動聲色的從劉語手中接過袋子，整個人可以稱得上是和藹可親，剛剛那副怒發衝天的模樣無影無蹤了。

她溫和地說：“是啊，住院好幾天終於出院了，也不知道落下了多少課。”

“小清你來看劉語啊。”王如月瞥到周清的果籃，注意到裡麵有幾種價格不菲的水果。

周清注意到她的視線，順勢把果籃往前一遞，“我就是想來看小魚，落下的課程我來幫她補就好了。”

“哎呀，怎麼還帶了水果，多麻煩。”王如月嘴上這麼說著，手上卻迫不及待地接過果籃，生怕周清收回去似的。

“小清現在也在嶺華讀書？那敢情好啊，劉語也有個伴兒了。不過你不是高一嗎？能給我們劉語補課？”

“媽……”劉語輕扯女人的衣袖。

周清裝作沒看到，笑笑，“可以的。”

王如月扯回衣袖，“哎呀，這孩子……”她抬起一隻眼悄悄看了眼周清，見周清沒什麼反應，就放心了。

“那劉語的課就拜托你了啊，真是麻煩了。”

周清搖搖頭，“不麻煩。”

“那你等下準備怎麼回去啊？要是我們順路就送送你唄。”王如月說。

“媽……”劉語又去扯王如月的衣袖，“不順路的……”

“確實不順路，”周清說，“我是打車來的，等下再打車回去就好了，就不勞煩您送了。”

“啊……那路上小心啊。”王如月說。

周清禮貌地擺擺手，朝出口走去。

等她走遠後，王如月把袋子往劉語那一遞，不耐煩地說：“我在和人家說話，你插什麼嘴？皮厚了是吧！”

“媽……我自己的課程能自己補，你去麻煩周清乾什麼呀……”劉語的聲音小小的，王如月都要費勁聽才能聽到。

她不耐煩地說：“說話那麼小聲是乾嘛？你成績怎樣我還能不知道？再說了人家周清一看就是個有錢的，你不趁現在多巴結她點，等她以後嫁人了還能想起你啊？我也是為了你好，你怎麼就好心當驢肝肺？沒良心的，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王如月一口氣說了好多話還不解氣，路人對這裡這裡頻頻側目。

想到這裡是醫院，她隻好止住話頭。

“走，我們回家。”

……

翌日，劉語最不願意發生的事發生了。

她剛到校門口，就看到周清站在校門外，正在和一個女生交談。

劉語趁著周清還沒看到自己，趕緊低著頭往旁邊竄，靠上學的人群隱蔽自己的身形。

誰知她還沒躲多遠，周清冷淡但清晰的聲音就傳入她耳中。

“劉語！”

聽到她的名字，校門口的許多視線都聚集過來，劉語臉上有點熱，轉眼就看到周清已經走到自己旁邊了。

周清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好巧啊，我們一起進校門吧。”

季琉沒聽清，周清走太快她剛跟上來，說的話卻意外把周清無情拆穿，“你跟我說等人，是等劉語？”

周清對她點點頭，轉頭發現劉語又溜遠了，趕忙追上去。

“周清你不要跟著我！他們會說你的！”劉語語氣焦急，再次加快腳步想跟周清拉開距離。

進校門起，她就一直低著頭，似乎很害怕彆人看到她的臉。

“說什麼？”周清的語氣很平淡。

劉語一怔。

周清還沒聽說自己的流言嗎？

她的手指不自覺收緊，一點希冀冒上心頭。

但不一會兒她就鬆開了手。

“周清，學校裡有一些對我不好的流言。如果你跟我站在一起，你也會……”說到一半劉語自己沒聲了。

周清隻是看著她，靜靜地看著她，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可劉語的心已經給她答案了。

周清不是這樣的人。

她從來不會在乎彆人說什麼，隻往自己的道路堅定前進。

“今天大課間在高二讀書角等我。”

“啊？”

周清突然開口，劉語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她看向周清的眼睛裡帶著茫然，隻見周清一字一頓地說：“我、來、給、你、輔、導、功、課。”

今天下雨了，學生們沒法到戶外跑操，所以大課間的教學樓都是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的學生。

周清遠遠就看見在讀書角乖乖坐著的劉語她滿意地點點頭。

她就這麼垂頭坐著，平時人滿為患的讀書角空無一人，周清甚至聽到有人說“那位置被她坐過了，我們以後要避開點，誰知道她會不會留臟東西在那兒”。

周清的臉色沉了幾分。

看到來人，劉語一直低著的頭終於抬起來了，“你來了啊。”

看她這副樣子，周清陰鬱的情緒莫名被一掃而空，隻見劉語怯生生地問：“阿清，你真的可以教我嗎？”

周清自信地點點頭。

倒不是她學習特彆勤奮，而是周清在原世界都快完成高二學業了。雖然久沒練題，但基礎知識是過關的，所以她輔導劉語基礎課程還是沒問題的。

周清不廢話直接掏出劉語手中的書，“哪不會？”

劉語真誠道：“都不會。”

周清：“……那就從頭開始教吧。”

周圍沒有人，就異常清淨。如此，周清的教學便沒有打擾。

一個上課鈴響，周清隻好把書還給劉語。

“都聽懂了嗎？”

劉語點點頭。

劉語理解知識的速度比她想象得還要快。

“那你就回去上課吧，路上小心，走路不要太急。”

劉語輕輕地“嗯”一聲，轉頭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

“劉語。”周清突然叫她。

劉語扭頭，看到周清還站在原地，看著自己離去的方向，突然一陣心悸。她問：“怎麼了？”

她以為周清又要嘮嘮叨叨一番，卻隻聽她問了個尋常的問題，“嶺華中學有圖書館嗎？”

“有。”劉語指指一個方向，“不過挺遠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

劉語轉頭繼續走，快遲到了，她得趕緊趕回教室。

“劉語。”周清又叫她。

劉語這一回就有點不明所以了，又是什麼事？

她轉頭，隻見周清眉目低垂，看不清具體神情。

她緩緩說：“如果你遇到什麼事，一定要和我說。”

她語氣平淡，卻透著劉語熟悉的認真。

昔日場景湧上心頭，劉語的心猛地跳一下。

“我會的。”她輕輕地說。

劉語聲線不穩，“你還有什麼事嗎？沒有我就走了。”

“沒了。”很簡短的兩個字。

劉語轉過身，周清這一次果然沒有叫她，但劉語知道她還在看著自己離開。

她身形顫抖，卻竭力不讓周清看出端倪。

……

班主任老許推開門，看到班上一群人耷拉著眼皮，沒精打采，不禁皺起眉頭。

他帶著將軍肚緩緩走上講台，開口：“過兩天就是月考了。”

班上頓時哀嚎一片，甚至有人絕望地閉上眼睛，直接陷入睡眠了。

老許掃一眼班上，眉頭都能夾死一隻蒼蠅了，“當然，備戰月考肯定的首要的。現在我還有另一件事要通知你們。”

“月考完的下一周就是校運會。”

季琉閉著的眼終於睜開了。

此言一出，班上瞬間沸騰，一掃之前的頹靡。

“哇哦！！！校運會不用上課，那就不用聽老師講評試卷了！！”有男生喊。

然而這氛圍沒維持多久，因為老許馬上拿起數學書，還不等歡呼聲過去就開始講課。

季琉的眼睛又閉上了。

昨天的事激動得她一晚上都沒睡好覺，今早來學校都是搭周清的自行車後座來的。

月考如期而至。

高一還沒有選科，九科都要一起考，但好在剛開學，學的內容不多，複習任務也就沒有那麼重。

周清複習完自己的考試內容，還能抽空給劉語講課。雖然劉語每次都很不情願，覺得自己占用了周清的學習時間。

考試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三天眨眼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