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薑灼聽完後毫無反應,隻是愣愣地站著,便有些錯愕地問道:“怎麼了,薑神、薑指揮官?”
周圍幾人目睹這一幕,也是一頭霧水,仿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們本以為是自己一開始的吵鬨惹得薑灼不悅,但轉念一想,朋友生死未卜,於是又鼓起勇氣,和先開口的女生一同懇求薑灼。
“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先在你們這裡開了這個口子,以後彆的探索隊伍回來也會吵著鬨著見我,請求我開恩放他們感染的隊友進來,那我又要怎麼處理?”
薑灼這才回過神來,一如往常般冷靜地說道,好像剛剛的愣神從不存在一般。
幾人瞬間愣住了,顯然都未曾想過這一層麵。
關何似乎想到了什麼,急切地開口道:“我不一樣,我能想到辦法讓人瞞住消息的。”
“你覺得現在鬨這麼大動靜,還瞞得住嗎?”薑灼依舊不動聲色,淡淡地說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您幫幫我們好嗎?您那麼厲害,還幫過那麼多實驗改造人……我的同學她也很崇拜您,她和您同屬指揮係,是您的學妹。
她隻是來拿個實踐學分而已,怎麼能因為這個就命喪於此,她還這麼年輕,拜托您了。”女生帶著一絲哽咽,哀求道。
薑灼沉默片刻,沉吟幾秒後才緩緩開口:“也可以,但有條件。”
幾人見有希望,都迫不及待地追問:“什麼條件?”
薑灼示意負責人先去辦其他事,隻留下一些安保人員在門口。
接著她說道:“那個、鐘可,可以帶回去,不過不能是你們帶回去。”
“那您的意思是……她不可以和我們回去嗎?”幾人麵露難色。
“我不能確保你們是否能將她帶回去妥善安置,找到合適的實驗室救治,否則如果你們沒處理好,我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薑灼語氣不容置疑的說道。
幾人沉默了,連一開始咋咋呼呼的關何也低下頭,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兒,才期期艾艾地問道:“那您會想辦法讓人治好她,不會殺了她吧?”
話剛說完,就被另一個女生掐了一把,嗔怪道:“你說什麼呢,薑指揮官怎麼會做出那種事。”
他這才反應過來,趕忙補充道:“對不起薑指揮官,我沒懷疑您的意思,我隻是怕一分開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她了。”
“你不必擔心這些,我會給你留個終端聯係方式,要是治療順利的話,我會通知你們帶人來接她。”薑灼語氣溫和。
幾人一聽這話,互相對視一眼,臉上的喜色再也抑製不住,紛紛開口道:“那太謝謝您了,薑神!!”
連關何也開口道:“謝謝您薑指揮官,您這份恩情我一定記著。”
薑灼看著他們放鬆下來,嘰嘰喳喳討論的樣子,不禁麵帶微笑,然後似是“不懷好意”地提醒道:“你們在我剛接管的地方亂鬨一通,想好讓我怎麼罰你們了嗎?”
幾人聽了這話,心虛地瞪大眼睛,左看右看。
以前怎麼沒覺得,這地板可太地板了……
看著他們這副樣子,薑灼著實生不起氣來了,但她也得為手下的士兵討個公道,好歹現在他們也都是她手底下的人了。
“不然這樣,就罰你們做出些賠償好了,用來補償犒勞這些被你們打的士兵們。”薑灼語氣緩和。
幾人一聽薑灼這對他們堪稱大放水的懲罰要求,一個個也不逃避了,果斷同意道:“當然當然,應該的。”
薑灼出門,將對幾人的安排告知負責人,然後拍著他的肩膀,肯定地說道:“做得不錯。”
負責人得到她的誇獎,也忍不住高興地回應薑灼:“應該的,這是我職責範圍內應儘的本分。”
說完,薑灼便通知實驗室負責人派人將那名名叫鐘可的女孩接回實驗室,並給了關何實驗室負責人的聯絡方式,讓他先安心回家。
折騰完一通下來,薑灼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便叫人開懸浮車送她去星空穹頂餐廳。
懸浮車升入空中軌道時,薑灼將額頭輕輕抵在冰涼的舷窗上。
暮色如稀釋的墨汁,暈染開天際,基地探照燈在漸濃的夜色裡劃出數道銀色弧線。她望著窗外掠過的霓虹光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軍裝袖口的金線紋章。
車載AI正在播報今日汙染指數,機械女聲與座椅下方傳來的輕微嗡鳴交織成催眠的白噪音。
後視鏡裡映出自己略顯蒼白的臉,眼下浮著淡青色陰影。終端在腕間震動兩下,發來的是關司令的感謝信息,上麵提到改日會送一份禮物到薑灼家中以表謝意。
她解開領口最上方的金屬扣,從儲物格裡取出薄荷含片,清涼感在舌尖炸開的瞬間,懸浮車恰好穿過雲層裂隙——星空穹頂的琉璃天幕在下方鋪展開來,千萬盞人造星辰正隨著夜幕降臨次第亮起。
薑灼低頭抿了一口咖啡,率先開口說道:“說吧,都知道什麼。”
她的聲音平靜,但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容置疑。
陸絳沉思了幾秒,才開口道:“除了我母親,你都知道誰?”聲音中帶著一絲自己恐怕都沒察覺的顫抖。
薑灼聽明白了,也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句徹底暴露了。
“這不能都告訴你,並且我也沒有完全確定,不過你應該都猜到了,保守派的就算不是也是它們的發展對象。
況且,雖然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該著急向我求證。我和你接觸過多的話不僅會給你自己帶來危險,還可能會妨礙到我。”薑灼語氣嚴肅,一本正經的說道。
陸絳自小就很少與母親和父親待在一起。母親位高權重,但勤於政務從不懈怠,且深覺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一認識,常常以身犯險去處理一些大型真菌入侵聯邦安全區的高危事件,在民眾裡有很高的聲望,深受人民尊敬愛戴。
父親也常在研究所工作,一般吃住都在那裡,沉迷研究無法自拔,因此往往最後隻留他一個人在家,傭人自不必說。
毫無疑問,他們都忠於職守,一生幾乎都在為聯邦奉獻,但他們不是一對合格的父母,給予他的愛也格外稀薄。
不過他如今也身居高位,雖然早就能懂事父母的辛苦,但他缺失的美好童年和少年時期卻無人能彌補。
最終導致的就是如今這副不上不下的樣子,家裡人感情交流都不多,又都是公事公辦的嚴謹態度,不是忙得都不著家,就是常因意見分歧而發生爭吵。
他們之間的感情實在說不上多深,要不然陸絳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冷靜又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陸絳抿了一口酒,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可以幫你。”
他的聲音堅定,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決絕。
薑灼聽見這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確定你了解清楚了?”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疑惑,但更多的是警惕。
“我相信我的判斷,況且,你也需要我的幫助。”
陸絳見薑灼不動容,又補充一句,“還是說,你有更好的人選了?”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自己恐怕都沒察覺到的醋意。
“以後再說。”薑灼隻覺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又顯得太過順利,她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不過現在還不是很著急需要人幫忙,她決定再等等,先觀察一段時間。
“我先走了,你也快點回去吧,最近發生的事都挺耗費心力的,早些處理完公務也好早些休息。”
薑灼關心一句後,就要起身離開,卻被陸絳攔住道:“我送你回去吧。”
“好。”薑灼點了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這一段簡短但十分重要的談話結束後,給薑灼留下了滿腹心事,致使她在回去處理公務時總是走神,還不自覺地慢了許多。
好在廖加有能力,辦事格外妥帖又讓人放心,薑灼才得以在夜深後處理完公務回家休息。
躺在床上,薑灼回憶著這幾天發生的事,儘管升遷到A區在她意料之中,但其他後續發生的事卻都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原本都已經打定主意徹底疏遠陸絳了,這樣她下手時,也能說服自己少幾分不該有的猶豫和不忍。
卻令她沒想到的是,陸絳自己早就覺察出幾分不對了。以他的敏銳,這也說得通,儘管她也曾刻意接近過這類被“替換”的人,覺得他們和平日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差彆。
但或許是同為家人的緣故,或許能從一些細微的習慣和小動作察覺出不一樣來也說不定。
可薑灼總覺得,事情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也許是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才給她帶來這種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實感……
薑灼剛想到這,困意卻不自覺地襲來,她忍不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