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秀心中是忐忑的，她說得再冠冕堂皇，也無法保證能蒙混過關，如果白瑪不同意，她需要另找方法跟著村民一起進雪山。單獨行動也是一種辦法，但荒郊野外越是一個人越容易出事，比起自己偷偷摸摸的做事，那肯定正大光明會更方便。

白瑪嬸皺著眉，打量著薑秀，沉思片刻後：“那你就跟上吧。”

一路上，除了白瑪嬸一家，周邊陸陸續續還有幾戶人家從房屋中走了出來，這些人神色各異，但是有一點是共同的，他們都很緊張。

當這些人看到白瑪嬸時，都向她聚攏過去，壓低著聲音，七嘴八舌的說著話。

“白瑪嬸，咱們不會有事吧？”

“這個郭老三真的是瘋球了，雪山是什麼地方，也敢往裡跑！”

“還不是那個外鄉人，死都死了，還要給我們找事情。”

“我聽說，那個外鄉人就剩下一張皮了……”

“會不會是猿神動怒……”

“村子裡老的老，小的小，雪山裡麵又那麼危險，怎麼找嘛。”

“那也不能放任郭老三進去打擾山神！”

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而離那座小廟也越來越近，白瑪嬸突然停下，眾人見白瑪嬸的動作，都有些茫然。

“馬上要進廟了，都閉上嘴巴，彆擾了先祖們。”白瑪嬸的聲音並不大，情緒也沒什麼起伏，但足以讓周圍的村民聽清聽懂，紛紛安靜下來。

薑秀不動聲色的混在人群中，看著這一幕，確認了一件事，白瑪嬸的地位在村子中不低，同時也說明，她知道的事情不少。

村長迎著白瑪嬸進了廟，眾人跟在後頭。廟裡還有些人已經在院子裡等著了，臉上的神色與其他人一樣緊張、焦慮。

村長拉著白瑪嬸在邊上低聲說了幾句，白瑪嬸皺著眉，又朝德吉招了招手，說了幾句，德吉點了點頭，眼神堅定。

“咳咳，”村長清了清嗓子，鄭重說道：“我想大家應該都聽說了，郭老三跑去了雪山裡頭，這雪山裡供奉著山神，他跑進去是驚擾了山神，因此我們得把他找出來，關進山神廟，讓他贖罪。”

“對！把他關進山神廟！讓他贖罪。”村民們紛紛表示讚同，恨不得立刻將這郭老三從雪山裡頭揪出來。

薑秀看著這一幕，不免感到疑惑，進雪山找郭老三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找出來關進山神廟，這是什麼說法？

“我知道大家都很激動。”村長擺了擺手，村民們靜了下來後，才又緩緩開口：“但是大家也知道我們風雪村莊是有規定的，每次隻能十人上山，每次上山必須待滿七天才能下山，有人願意自告奮勇上山找郭老三嗎？”

村民們有些沉默，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願意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村長歎了口氣：“大家也不用怕，不用擔心，這次德吉做領隊，他經常在雪山山腳下采藥，去年也和白瑪嬸上過山祭過祖，是山神點過頭的守山人之一，跟著德吉，不會有事情的。”

“村長，不是我們不願意去，這山裡，有吃人的野獸……”

“是啊，那幾個外鄉人，可都被吃掉了，我可不敢讓我們家那口子去。”

村民們有些躁動，郭老三抓回來固然重要，但是他們的命也很金貴，誰都不願意為了個郭老三，把命丟在雪山裡頭。

村長提高了聲音說道：“這進山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可以拜見山神，死後牌匾可以供奉進山神廟裡，這是多大榮耀啊。”

人群中似乎有些鬆動，光宗耀祖這件事情對於他們確實有著不小的吸引力。

薑秀混在其中，一聲不吭，十個人，她肯定是要占一個位置的，但是不能由她做第一個，畢竟她是個外鄉人，她做第一個可不一定能討這些人的感恩，反而還要懷疑她是不是心懷鬼胎。

她隻能等，等人先出頭，等湊不足人她再補上。

村子裡的女人大多懷裡抱著個孩子，肯定是不願意上山的，剩下的都是些十五六歲的少女，也不合適。男人們中大部分神色慌張，自從村長那幾句話出口，大部分都是搖擺不定的狀態。

再加上男人裡身材壯碩的也就那麼幾個，掰掰手指都能數得過來。十個人能湊到五六個，都算不易。

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啐了一口，三步並兩步走到了德吉的身邊：“陳婆娘，就你那口子細胳膊細腿，都不夠野獸塞牙縫的，他們不願意去，德吉，老子和你去。”

“李勇好樣的。”德吉拍了拍漢子的肩膀，看向村民們：“村子是需要大家一起守護的，山神保佑我們不受戰火紛擾，我們也要保證山神修行不受打擾。”

薑秀躲在人群中，內心默默地吐槽，風雪村莊都偏成什麼樣子了，方圓十裡大雪覆蓋寸草不生，哪個閒的慌的統治者會去占領這樣一片土地。

但是德吉這段話還是鼓舞了村民們，陸陸續續又走出了四個男人，可是數量還遠遠不夠。

算上德吉和李勇，也一共就六個人。

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歎了口氣：“算上我吧，我年紀雖然大了些，但以前也是上過山的。”

村長雙手握住老人的手，滿臉感動的說道：“趙叔，等你回來，我們再一起喝酒，我請你喝最好的。”

趙叔慈祥的點了點頭。

七個。

人數僵持在這裡，沒有人願意再走去德吉身邊，薑秀知道，機會來了。

她走向村長，堅定的說道：“是德吉在風雪裡發現了我，是白瑪嬸收留了我。風雪山莊的人對我有恩，救命之恩不能不報。雖然我是外鄉人，但希望村長同意我跟著德吉他們一起上山。”

村長是第一次見薑秀，雖然他知道白瑪嬸昨天在雪地裡撿了個人回來，但薑秀是個女娃，一時間他也不知道怎麼辦。

“姑娘……”村長還沒說完，白瑪嬸就打斷了他的話。

“你想好了，雪山裡麵不比村莊，你是外鄉人，你不一定要以這種方式報恩。”白瑪嬸拄著拐杖，走到薑秀麵前。

薑秀點了點頭，乖巧的揚起一個微笑：“阿嬸，我想好了。”

異化源十之八九在山上，她不去這輩子就真的關在這裡，她必須去。

白瑪嬸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薑秀的請求。

“還沒有問，你叫什麼？”白瑪嬸看著薑秀的眼睛，似乎想看穿這個外來的年輕姑娘在想什麼。

“薑秀。”薑秀回答道。

“好姑娘。”白瑪嬸從懷中拿出一把短匕，“帶著防身吧。”

薑秀接過，認認真真地向白瑪嬸道謝，將匕首收進口袋中。

“八個人，還缺兩個”村長看著村民們說道。

由於薑秀是個外鄉人，還是個姑娘家，她都願意去雪山裡頭，村民們似乎沒有了逃避的理由，最後的兩人是一對姐弟，姐姐叫張芳，弟弟叫張成。

十人全齊時也就下午兩點多，而他們要趕在夜晚降臨之前進入雪山，雪山中會有守山人接應他們。

村民們給薑秀一行人準備好了食物、衣服以及武器，目送著他們向雪山走去。

……

越靠近雪山，風雪越大，一種刺骨的冰冷直往衣服裡鑽，薑秀的衣服穿得不少，但是還是不夠暖和，但幸虧她帶了白瑪嬸給她的大棉襖，勉強抵禦住了寒風。

茫茫大雪之中，一個人影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德吉快步向前走了幾步掏出紅布帶子，朝人影揮了揮，人影那方則飄出一抹藍。

“是卓大哥，他下山來接我們了。”德吉搓了搓手：“卓大哥會帶我們上山。”

“這位卓大哥一直住在山裡嗎？”薑秀不解地看向德吉。

德吉點了點頭：“卓大哥祖祖輩輩都是山裡的守山人，我們風雪村莊每隔三年選一次守山人，這個守的是村子，而卓大哥家不同，他們世世代代都在山上，從不離開雪山，是守山的守山人。”

“就他一個人在山上嗎？”張成年紀小，好奇心足，忍不住問道：“那他一個人不害怕嗎？”

“不，還有卓大哥的阿爹、阿媽也在山裡。”趙叔笑著摸了摸張成的腦袋。

“那卓大哥得多寂寞呀，都沒有小夥伴和他一起玩。”張成大咧咧的說道。

張芳無奈的搖了搖頭：“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天天和個皮猴一樣，帶著你那幾個跟班滿村子躥呢。”

提及此處，大家都不由得笑出了聲，薑秀也被歡樂的氣氛所感染，帶上了幾分笑意。

但在風雪的遮掩下，薑秀的臉色並不好，雪山從遠處看就龐大非常，真的走進時才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什麼。

這麼大的一座山，他們找一個郭老三，這和大海撈針有什麼區彆，還得在七天內找到。不僅如此，雪山裡頭還有野獸，可能就是她昨夜裡看到的那隻白毛怪物。

山下夜晚有野獸，山上直接是捅了野獸老窩。這前有狼後有虎，異化源是根本沒打算讓人類活著離開異化區吧？

還有一個不知道是真是假、是敵是友的人麵猿山神。

薑秀隻能安慰自己這是出去的線索，前進一分就離離開進一分。

“德吉！”沉穩的男聲拉回了薑秀的注意力。

男人身穿皮襖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他看到薑秀和張芳時，眼裡是止不住的驚訝：“這，怎麼還帶了兩個姑娘上山。”

“還不是山下沒有多少人願意，我阿姐和阿秀姐隻能頂上。”張成嘴快。

“還有個孩子。”卓大哥定睛一看：“和趙叔。”

德吉撓了撓頭發，尷尬的笑了笑。

“不知道的以為是山下沒人了，讓女人孩子老人上山。”提及此處，李勇不由得來氣，中氣十足的罵了幾句臟話。

“算了，既然來了，那先和我上山吧，大家跟緊些，午夜12點前我們得到山腰處，我家就在那，到了洞裡就安全了。”卓大哥揮了揮藍色布帶子，示意大家跟上。

薑秀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地上，牽著張芳，緊緊地跟在李勇後頭，後麵是張成和趙叔，接著是李勇他們五人，德吉在最後，防止有人掉隊。

冬天的白日是很短的，五點多天就黑了，薑秀隻能看天光判斷時間，估摸著是靠近五點了，太陽快落山了，通訊器的鐘表上指向的時間與異化區的時間完全不同，隻能充當計時器，離午夜十二點還有七個小時，保險起見，他們得五個小時內趕到半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