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蹲在木桌前乾瞪眼。
林沫眨眨眼,她用手指沾了點香灰,伸手就塞進嘴裡,一旁的辛甘白手疾眼快愣是沒攔住。
“林沫!吐……快吐掉!”辛甘白大喊,緊張得都結巴了。
周統也嚇了一跳,“快!那什麼海姆法,我……我以前學過!”
於是,周統作勢就要給林沫催吐,被林沫一個過肩摔扔在地上。
“砰”的一聲,地上的香灰揚起。
“是海姆立克法。”
林沫麵無表情道:“而且那不是催吐的,那是堵塞氣管後急救用的。”
“優秀!”
周統躺在地上,伸手比了個大拇指。
辛甘白沒空管這兩人貧嘴,他皺眉道:“林沫,你現在有什麼不舒服嗎?”
林沫搖頭,“有點苦,但是能吃。”
周統:“……”這姑娘是真虎啊。
辛甘白:“……”以後咱吃點好的吧。
“官差來了,快跑啊……”
“阿娘,發生什麼了,我害怕……”
院子外忽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其中夾雜著無數呼喊聲、哭喊聲。
三人安靜下來,周統從地上起來,湊近門縫往外看,辛甘白則不放心地盯著林沫,生怕她再吃什麼有的沒的。
緊接著,一陣整齊的步伐踏進後宅。
一隊身披黑甲的士兵讓開,四個大漢抬著一台轎子走了出來。
“丞……丞相,您突然帶這麼多人,究……究竟所謂何事啊?”李家老爺跪下,抖著聲音道。
“李老爺,人心不足啊,您怎麼能私吞朝廷賑災糧啊,江東洪水讓這麼多百姓流離失所,十有九死啊!”轎子裡的人慢條斯理道。
“這……我不知道啊,賑災糧確實都分下去了,肯定是底下的人層層克扣。”李老爺篤定道:“我是無辜的!趙丞相您明察秋毫,一定能為小人做主的。
對!受災的百姓要緊,我用自己的銀子補上!就這把李家的糧倉開放。”
“李老爺,不必了”趙丞相笑了幾聲,“上頭已經知道了,太子陛下收到災民血書,親自審的案子,判李府抄家,同誅九族,餘李府旁支流放極北,永不得入京。”
“……誅九族……”
李老爺連哭帶嚎,跪爬到丞相轎前,“我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是有人要陷害我們全家啊!”
“李老爺,怪就怪您太貪,吃得太多了。
來人啊,搜府抄家!李府上下拒不從捕者,就地斬殺!”
李老爺被侍衛拖走,他發髻散亂,全然沒有平時的體麵。
“不!我要麵聖!我們是被冤枉的,我要麵聖!
我李家百年來出了四個狀元,聖上親賜“清流雅正”牌匾,我李家忠心為國,為朝廷鞠躬儘瘁!
趙高以,你過河拆橋!是你!是你要殺我李府全家!”
聲嘶力竭的悲喊聲中,哀嚎聲、慘叫聲從四麵響起。
三人走出香堂,整個宅子已經陷入一片火海。
這就是當年李府最後發生的事嗎?
李家老爺貪汙賑災糧,最後被朝廷抄家滅府。
院子外可以看到不斷有官兵持刀經過,地上躺著無數屍體。
“四隻耳朵!”
林沫忽然指著混亂人群中的一處。
辛甘白看了過去,就見一個盤著發髻,穿著青衣道袍、手拿拂塵的道士向遠處走去,而那個道士實非常人,兩隻耳朵後麵竟還長了小小的副耳。
“跟上去,快!”
三人逆行穿過逃命的丫鬟、仆人,一路走到湖邊。
木廊上有無數道長長的血痕拖行,官兵把屍體扔到湖中,湖水染成紅色。
湖心亭中,一個華衣男子正坐在亭中品茶,四耳道士正沿著水廊走過去。
“趙丞相。”
了玄真人手持拂塵行了個禮,口中念了句“慈悲”。
“了玄真人。”
趙丞相起身,笑著迎了上去。
“恭喜趙丞相,得了一塊風水寶地。”道人道。
“嗯?對於風水趙某實在不太懂,還請真人解惑一二。”
道人拂塵搭在右肘,看著湖麵道:“這處宅子背靠八寶山,前有護城河,所謂“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此為第一,得了寶地的形。
而且李家本就文昌作勢亨通,我在宅中設陣,將陰陽雙蛇盤踞,以文昌之氣溫養於亭中,此為第二,得了寶地的氣。
以形聚氣,每月再將一名八字全陰的女嬰投入井中祭祀,如此百年後,雙蛇化形而成龍。
若丞相住於此宅,必能福蔭子孫,甚至能坐上……”
“坐上什麼?”
道人輕聲道:“……那把龍椅。”
趙丞相大為高興,“好!若真有那一天,定奉真人為國師,玄真觀必定建滿全國,香火鼎盛。”
“那小道先多謝丞相大人。”
了玄真人再次拱手行禮,他一甩拂塵,開始掐指卜算,這一掐算,卻開始眉頭緊皺。
“了玄真人,是出了什麼問題嗎?”趙丞相也看出了不妙。
“這……”
了玄真人掏出羅盤,在亭子裡轉了一圈,歎了口氣道:“可惜了,可惜了。”
“是什麼可惜了?”
“這宅子確是極佳的風水寶地沒錯,我當初設陰陽雙陣,本意是旺宅中男女子嗣,但此陣中陰氣卻極盛,陰蛇已隱隱有吞噬陽蛇,褪皮化龍之勢。”
“陰蛇化龍?這是什麼意思?”
了玄真人歎了口氣,“若此蛇化龍成功,天下幾千年的天子傳承,怕是要變天了。”
“這……女子登基萬萬不可!真人可有破解之法?”
了玄真人低頭沉思,他掐了會兒決,拿著羅盤在亭子裡走了一圈,最後在石桌上停下。
“此處是雙蛇七寸之地,若釘上鎖魂釘,便可阻止陰蛇化龍。
隻是,如此風水便破了,著實可惜了。”
趙丞相倒不在意地擺擺手,“真人您不是還找了幾處宅子,不過再等幾年罷了。”
三人站在湖邊,卻將亭中兩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沒想到,整個李府竟都是這個道士陣中的一部分,這個道士道行頗深啊。”周統感歎。
“李宅壓迫女子,趙丞相卻能輕而易舉屠殺李家全府,細說起來,不過是封建製度在吃人罷了。”辛甘白負手而立。
林沫沒說話,她正忙著記錄,已經寫了滿滿一頁。
就此,湖心亭中多鑿了口井,原本風光無兩的李府滿府八十七人全部屠殺,成為凶宅。
“哇……”
一陣嬰兒響亮的啼哭聲從亭子中傳來。
瞬間,亭中的丞相、四耳道士以及滿湖的屍體化為灰煙消失。
三人眼前是看到的是燒焦的枯柳,和遠處是被炸碎冒著白煙的亭子殘跡。
林沫停筆抬頭:“有人在井裡哭。”
“井已經被炸了,不可能還有東西活著。”辛甘白道。
林沫把紙和筆塞到辛甘白手裡,然後一個猛子紮進湖裡。
“哎!!哎!!!”
周統在湖邊上躥下跳,退化成猴子又喊又叫。
他餘光瞥見辛甘白站在湖邊躍躍欲試,一把拉住他,“你會遊泳嗎?就跟著往下跳!”
“身體俯臥在水中,雙臂在胸前做弧形外劃、內劃、前伸動作,雙腿同時進行收、翻、蹬夾動作,就是蛙泳。”辛甘白看著湖麵道。
“你可拉倒吧。”
周統把人拽回來,“蛙泳個屁,我看你想隻蛙。”
湖很深,林沫憋著一口氣,一直往下遊。
湖中已經沒有女鬼,隻是水草依舊旺盛,耳邊一直有嬰兒的哭聲,林沫撥開水草,順著聲音找去。
終於,在挖開淤泥後,一塊石頭埋在裡麵。
“嘩啦。”
林沫從湖麵冒出來,湖邊的周統正用剪刀腿控製住辛甘白,而辛甘白掙紮得像一條撲騰的魚。
“哎!回來了,回來了!”周統忙道。
兩人看著林沫上了湖,衣服裡高高隆起。
“這……是懷了?”兩人傻眼。
林沫把嫁衣脫掉,衣服裡揣著一塊黑色石頭,石頭通透,布滿整齊的凸起,就像鱗片一樣。
她穿著黑色T恤,耳朵貼在石頭上仔細聽,旁邊兩人湊過來,好奇地蹲在旁邊。
“怎麼樣?聽到什麼了嗎?”周統問。
林沫認真點頭。
她看著石頭,忽然使勁晃了晃,透過灰霧的微光,竟真的看到石頭裡有一個人身蛇尾的東西蜷縮著。
“這是陰龍?”
“被釘了七寸,估計已經死了吧。”
“轟!”
不知是不是因為林沫把石頭挖出來,湖中亭子的殘跡轟然倒塌,沉進湖裡。
隨後,木廊也開始倒塌,一間一間的屋子,一道又一道圍牆。
倏忽間,整座李宅化為飛灰,飄進灰霧中。
“看!灰霧正在消退!”前麵傳來一聲驚呼。
三人看了過去,就見前方的灰霧漸漸變成乳白色,直到看到遠處出現無數人影。
“是周部長!”
“太好了!他們三個都沒事!”
“是他們救了所有人!是他們消滅了灰霧……”
“哈……”
周統笑了笑。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又拿出一把梳子將油頭打理得一絲不苟。
做完這些,他拍了拍兩人的肩,“好好收拾收拾,記得一定要帥!”
說完,便率先走了出去。
林沫與辛甘白對視一眼,隻感覺莫名其妙。
直到走到儘頭,無數安防車警笛長響,獲救者與家屬相擁哭泣。
眾人看著三人越走越近,不知是誰先鼓了掌,下一秒,全場爆發歡呼和掌聲。
三人很快被眾人圍住,周統笑容滿麵地打招呼,十分自在地應對這種場麵,他接過一旁助手的墨鏡,帥氣道:“二位,歡迎回到H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