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張旭猛地抬起眼，銳利的目光刺到她身上。

祝玖長舒一口氣，像是要將胸口的鬱結全部吐出。她的視線轉向嚴晨，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疲憊：“我家老人報了一個五十塊的旅遊團，來玩了幾天就失聯了。我一路追過來，把這裡翻了個底兒朝天都沒找到。再之後的所有記憶，都是跟這個人一起的。”

她抬手，隨意地指了指宋曜，卻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不過，所有跟他一起的經曆，應該都隻是夢吧？”她輕笑了一聲，眼底透出一絲嘲弄，“你們應該也都知道了。”

嚴晨往前探了探身，一步一步引導她：“那你為什麼要下天坑？”

祝玖向後靠著椅背，語氣含著淡淡的諷刺：“怎麼？你們沒查到嗎？不是官方組織嘛，不是有特殊能力嗎？查什麼都很容易吧。”她的目光掃過嚴晨和張旭，帶著一絲挑釁。

沒等嚴晨答複，她自顧自繼續道：“我報了警，但一時半會找不到人，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就在這時候，我在路邊看到一個測字算命的老頭。我病急亂投醫，給了他一百塊，讓他算算我家老人到底去哪了。”

“他讓我寫個字，他看了看，就說知道我家老人的位置，讓我跟他走。”

“我當時被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衝昏了頭腦，即使有點懷疑，但也管不了那麼多，就跟著他走了。”

“他一路把我帶到了天坑附近，之後……”

祝玖左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掌心托著腮，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再醒過來，就是三位像看犯人似的看著我了。”

“測字？你寫的什麼字？”

“‘壽’，這不是長壽村嗎？”

嚴晨像是想到了什麼，從文件夾裡抽出一張紙，遞到她麵前：“這個符號是宋曜在你夢中看到的，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祝玖垂眼看了看，眉毛微挑，語氣平靜：“這是金文的‘壽’字，表示命長，活到很老。”

嚴晨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試圖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一絲異樣。然而，祝玖的神情依舊淡然，仿佛這個符號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意義。

他低頭看了看紙上的符號，她的解釋和他查到的差不多。這個字出現在她的夢中，難道隻是代表長壽村這個地方嗎？

祝玖托著腮的手微微上移，遮住了自己的眉眼。陰影下，她眼神微動。

她確實寫了個“壽”，但寫的不是簡體，而是這個金文的‘壽’。

那天，她腦子一抽，不知怎麼就突然落筆寫了這個字。

金文的“壽”，看上去很像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可能是因為想到這個地方，也可能是希望孔奶奶能平安無事，長命百歲。

將寫好字的紙遞給對麵蒙著鬥篷的人，他接過後，低頭看了很久。

之後他把錢還給了她。

祝玖的心猛地一沉，眼眶瞬間紅了，急得差點哭出來。她以為連玄學都找不到孔奶奶，或者有更可怕的可能……她實在不願意去想。

卻沒想到那人溫和地說：“不用擔心，我知道你奶奶的位置。”

祝玖大喜過望，餘光中卻的手指正緩緩摩挲著那個字，嘴裡低聲念叨著：“這也是緣分。”

祝玖眼中冷光一閃，確實是難得的“孽緣”。

嚴晨低頭翻了翻文件，抽出一張紙看了看。

“十月一號，長壽村派出所確實有你的報案記錄。不過……”他頓了頓，筆尖沿著紙上的文字滑動，忽然在某處停住，“不過十月二日，這個案件已經被撤銷了。警方給老人的電話打通了，老人已經回家了。”

祝玖一怔，倏地收回擋在麵前的手：“真的？！”

她鬆了口氣，後背放鬆地靠回椅背，雙手合十，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太好了，老天保佑。”

嚴晨點點頭，語氣溫和：“祝小姐，既然老人已經找到了，那你能不能再回憶一下，帶你走的人長什麼樣子？你是在哪裡見到他的？”

“就在長壽村村口那個大樹頭附近。”祝玖卸下了心頭的大石，整個人都透著漫不經心，“他穿著灰色的長鬥篷，戴著帽子，我看不到他的臉。”

“查監控。”張旭打斷了對話，果斷地說。

他麵色嚴肅地看向祝玖：“祝小姐，請你認真回憶。每個公民都有義務配合我們調查，我們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全。”

祝玖嘴角的笑意漸漸冷了下來。

她盯著張旭，忽然冷哼一聲：“為了我的安全？對我精神折磨也是為了我的安全？要是我真的被你們折磨成了一個瘋子，你們隨手把我往精神病院一送就行是吧？”

“不會的！”宋曜急忙開口。

張旭卻依舊神色不變，隻是淡淡道：“都說了會給你補償，你想要什麼，儘管提。”

“我想要什麼？”祝玖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緩緩在幾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張旭身上。

拽什麼？一副居高臨下高人一等的樣子。

她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勾起嘴角，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字：“錢！”

張旭微微皺眉，但沒有意外，語氣依舊平穩：“你要多少？”

“越多越好！”祝玖理所當然地說，”你們從我這獲得的信息也不少吧？不僅是精神損失費，還有我提供的情報，怎麼也該給點獎金吧？”

嚴晨適時安撫：“這個您放心，我們對願意配合調查的公民，都會給予合理獎勵。”

“請您再仔細想一想，您下了天坑後，到底經曆了什麼？”

祝玖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聲音也提高了幾分：“我也再重複一遍，我是真的不記得了。有關天坑的記憶就像被挖走了一樣，我要回想，得到的隻有一片空白。在這件事上，我也是受害者！”

“我們從你的夢境中都得到了那麼多信息，你怎麼可能什麼都不記得？”張旭盯著祝玖，語氣隱隱帶著威脅：“你要知道，我有的是方法知道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那就來測謊啊？”祝玖故作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直接迎上他的視線，“我都不知道，一個受害者，居然還得用測謊儀來證明自己的清白？這就是你們異調局的規矩？讓我這個普通人卷入這種事，不原本就是你們的失職嗎？”

張旭沒接話，他抬手扶了扶眼睛，心中衡量著她話的真假。

“其實是有這種可能的。”宋曜忽然開口，神情若有所思，“在極端壓力或者創傷事件後，自我意識可能會主動屏蔽相關記憶，導致當事人失去這段經曆的記憶。但部分記憶可能仍然儲存在潛意識中，並通過夢境表現出來。”

他頓了頓，微皺眉：“不過按照祝玖的說法，她的記憶更像是被人為刪除的。”

“雖然目前沒聽說過這種能力……”宋曜繼續分析道，“但那幕後黑手都能做出那麼匪夷所思的事。如果祝玖是目擊者，那對方能消除她的記憶，也未必不可能。”

話音剛落，他微微一怔，神色驟然凝住。

如果祝玖真的目睹了一切，那她還活著，才是最奇怪的事。

那人都能乾出那麼反人類的事，殺個人對他來說算什麼？為什麼要費儘心思地抹去記憶，而不是直接除掉她？

難道祝玖有什麼特彆？

宋曜的指尖不自覺地收緊。他抬眸，目光與張旭對上，對方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眼神微微一動。

但張旭想的更深一些。

難道祝玖對那個幕後黑手來說，有某種特殊的價值，這才一定要留住她的命？

萬一她是幕後黑手故意放出來的呢？

雖然目前祝玖身上找不出問題，但這個可能性讓張旭心底警鈴大作。

以防萬一，還是把她帶在身邊監視著。如果她對幕後黑手來說真的有特殊的價值，那說不定能成為他們製勝的突破口。

室內陷入了一片沉默，空氣仿佛也凝滯了幾分。

祝玖掃了眼三人不斷交彙的目光，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語氣散漫道：“既然你們都知道我是受害者，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張旭收回思緒，抬眼看向她，眸色深沉了幾分：“祝小姐，你是唯一一個活著從天坑裡出來的人，也是目前唯一跟幕後黑手接觸過的人。”

他緩緩道：“後天，我們會下天坑，調查幕後黑手的真正目的。我需要你，和我們一起下去。如果過程中你回憶起了任何細節，都會給我們很大的幫助。”

一句話落下，室內靜默了一瞬。

祝玖嘴角微不可見地一抿，卻表現出一副炸毛的樣子，噌地站了起來喊道：“憑什麼？”

她咬牙，似乎在極力壓抑怒火：“你們折磨過我的精神還不夠，還要讓我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張旭不為所動，語氣平靜但不容置疑：“我們會儘最大的努力保護好你的安全。任務完成後，你會得到一筆不菲的獎金，感謝你對異調局的貢獻。”

祝玖不屑：“多少錢？還能讓我賣命？”

張旭開口：“二十萬。”

祝玖微微一頓。沉默了足足兩秒，她緩緩地重新坐回椅子裡：“算你們有誠意。”

她雙臂抱胸：“消滅不穩定因素，保護群眾安全，人人有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