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結束，程昇拿著文件打算向林益明彙報和徐之恒那個項目的基本方案，她敲了敲他辦公室的門。

“進來。”

她聽到這個聲音，頓了一下，這聲音不是林益明的。

她推開他辦公室的大門，就見林益明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而徐之恒正背對她，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

“林總，這個最初的方案，你過目一下吧。”

“你放這裡，我等會兒看。”

“你把文件給我吧。”原本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的徐之恒放下電話對程昇說道。

“好的，徐總。”

程昇把桌上的文件遞給徐之恒的時候，眼角掃過了徐之恒的白色衣袖上有淡淡的口紅印。她沒有停留，轉身要走時，林益明叫住了她，讓她給他們泡杯咖啡。

程昇泡了兩杯美式，我記得林益明不喜歡加糖加奶，那徐之恒呢？

她盯著棕褐的液體發呆，努力回想徐之恒到底喜歡不喜歡加糖。她發現自己並不知道，不過憑她對過去徐之恒的了解，他應該是不喜歡的。

她把咖啡端到林益明辦公室，放在他們麵前，徐之恒端起抿了一口皺起眉嘴角抿成了一條線。

“好苦。”林益明說著苦但還是喝了下去。

“不好意思。”她原本要離去，聽到林益明的話又轉過身。

林益明放下喝了半杯的咖啡，“阿恒，你是不是喝不下去了，我這裡沒有糖。你有沒有糖？程昇。”

程昇不解地搖了搖頭。

林益明見程昇還是一臉茫然，“他嗜甜厭苦。”

程昇輕聲說道；“我不知道。”

“不好意思，徐總。”

徐之恒低著頭在瀏覽文件，語氣十分平淡，“你不知道也正常。”

他說完這話，嘴裡的苦一點也沒有散去仿佛變得更加濃鬱，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顆糖，撕了包裝，西柚的甜味馬上在口腔內散開。

“你這糖誰的？”

“中午碰見岑涔，她給的。”

林益明聽聞這個名字，立馬從工作椅上起身，打趣道：“那你衣袖上的口紅，是不是也是她的？”

程昇沒有去聽徐之恒的答案，她正打算出門又被徐之恒叫住了。

“程副總監。”

這四個字都他嘴裡說出來，有些奇怪。

她又轉身，“怎麼了，徐總？”

“你們給出的創意和推廣，就隻是把這款香水定義為小眾群體，而提出推廣的形式單一化的通過熱門平台的大博主，你們給的定位隻是‘罕見’，‘不易撞香’，如此普通方案，我在大街上隨便找個公司都做得比你出色！”

他的語氣不善，冰冷的目光隱隱透著不滿。

房間內安靜了幾秒。

林益明起身，解釋道：“這隻是初稿，我們還要繼續完善的。”

“今天是周三，周五上午彙報，你們打算怎麼完善，程副總監？”

“徐總，首先我們針對的是年輕群體，他們對於香氛的消費更多傾向於裝飾效果，追求符合自身氣質的獨特性，我們選擇平台推廣是因為貴公司是以設計建築為主，香水這條線完全是全新，知名度受限，所以更看重平台的大流量。”

“你聞過那款香水嗎？”

程昇愣住了，她隻是根據甲方給出的條件和要求，結合現在市場對於香氛的需求，再給出的方案。

徐之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眼神淩厲，就在她的猶豫中，他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

程昇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徐總。我沒有聞過。”

他眉頭挑起，雙眸半眯，右手半舉向她晃了晃手中的文件，“那這幾張紙和垃圾有什麼區彆呢？”

“徐總，我一定會在周五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兩人的氣氛已經降至冰點。

他走向徐之恒，拿下他手中的文件夾順勢遞向程昇，然後單手勾在他的肩膀上，麵容輕聲，眼睛卻不停地程昇使眼色，

“對呀，阿恒。放輕鬆，距離你推出的時間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在下屬麵前，能不能正經點。”

徐之恒把他搭在他身上的手一把拿了下來。

“行，行，Orion。”

程昇接過了林益明手中的文件夾，“徐總，林總，我先出去了。”

林益明立馬接話，故作威嚴，揚聲道：“好好回去改！”

“好的。”

程昇出了他的辦公室，她才鬆了一口氣。

這麼多年，徐之恒的變化好像在這一刻映像化了。

她回到辦公室，她的辦公桌上厚厚一疊的文件夾，還有好多工作等著她處理，她也的確抱著對這個項目速戰速決的心態。

她內心模糊的態度讓她也不知該如何麵對徐之恒。

她打開抽屜，拿出裡麵用白色紙盒包裝的盒子，白色的香水裝在簡單的玻璃瓶裡，她拿出後往空氣裡噴了幾下。

前調是水果的清香夾雜檸檬的味道，中調是淡淡的花香，很熟悉的味道，但是一時間她想不起來，後調則是不太厚重的木質香。

她第一次想用寧靜形容一款香水的味道，像是晨光下寧靜的早晨。

因為方案要重新修改，整個策劃組加班到8點多才下班，當然並不包括林益明.

程昇作為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人，到家已經10點了，她在等電梯時，碰到了同樣回家的岑涔。

相較於程昇眼神中的疲憊，岑涔她化著精致的妝容，眼神明亮，依舊充滿活力。

“程昇，你怎麼才下班？聽說你在華新工作？”

“對。”

“我聽菲菲說的。你認識林益明嗎？”

“我是我領導。”

她聽到這句話，馬上耷拉下臉，“那他也太不做人了，竟然讓你加班到現在。”

“最近比較忙。”

她頓了一下，臉上帶著一絲不好意思，又問道：“徐之恒，他經常和你們呆一起嗎？”

“徐總，他很少來。”

“這樣啊，他可是個工作狂。”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遺憾。

“徐總對待工作是很嚴厲。”

電梯到了19樓，兩人出了電梯走向各自的方向。

周五上午，林益明帶著程昇和幾名員工，去了徐之恒的公司。

他們家的世創公司，整整有一棟樓。

開會地點是一間小型會議室，他們去的時候，桌上都已經擺好的咖啡。

徐之恒還沒來，除了林益明剩下的人都還未入座，他坐在右側，徐之恒坐在他對麵，而程昇坐在林益明的旁邊。

10點差5分鐘的時候，徐之恒來了，他一身黑色西裝走在最前麵，後麵跟著幾個同樣穿西裝的男性，他推門而入的那一刻，除了林益明以外，都齊聲禮貌地打招呼道：“徐總好！”

他點頭示意，“坐下吧。”

眾人入座後，他說可以開始了。

第一次，當著他麵彙報，程昇還未上台前卻有少有的緊張，她喝了一口麵前咖啡，入口的那一刻，齁甜，甜得她彎了嘴角。

她彙報完後，目光看向徐之恒，他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安靜的會議室裡，隻有他手指敲打木質桌麵輕微的響聲。

程昇見他不說話，又提醒道：“徐總，我彙報完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目光銳利，緩緩開口道：“程副總監，你難道還是不明白我之前的意思嗎？”

“我回去仔細地聞了聞那個味道，後調的木質調和我們文案中與樹林相關的展會相結合的，這很合適，而且對於還未有知名度的品牌線上結合是少不了的。”

“你隻想到了樹林嗎？”

“清晨的樹林。”

“再改吧，這款香水的名字叫做晨光如曄，主題是記憶是有氣味的，情緒療愈不能隻一味的追求商業化。”

林益明見他倆又是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僵持。

他正色道：“她交給我方案的時候我認真的看了，線下通過展會的形式也挺合適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會去看展覽。我希望下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程副總監給出的方案是有溫度的，而不是冷冰冰的隻有數據。”

“這款香水想必對於徐總意義非凡，那徐總能給我們講講其中的故事嗎？讓我們好了解是怎麼樣的溫度？”

他聲音低沉有力，“你對生活的細節沒有基本的感知能力嗎？”

這個場合，程昇不好與他爭辯，隻能和顏悅色道：“好的，我們回去會重新整理的。”

“散會吧！”

徐之恒說完就離席了，林益明跟著出去了。

“什麼呀，徐總和林總監是好朋友，還對我們這麼苛刻，我們熬了幾個晚上趕出來的方案，被他說的一無是處的。”應霖邊收拾文件，邊吐槽道。

“也是副總監內心強大，他語氣咄咄逼人，眼神又是直盯著你，之前我電梯上碰見他，感覺他還挺彬彬有禮的。”另一個同事吐槽道。

“畢竟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嘛。”

程昇說這話，但她心裡也知道他是有幾分針對的。

一切結束正值中午，所以她們在世創附近吃了午飯，她們從商場出來時，碰到了林益明。

“林總監，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嗎？”程昇問道。

“沒有，我出來扔垃圾，待會還要回去的。”他說這話時，臉上帶著隱隱的自得。

所以現在樓上辦公室隻有徐之恒一個人嗎？

程昇想到了這裡。

幾個人已經在世創大樓的電梯口等待從上麵下來的電梯通往地下停車場，旁邊的要上去的電梯剛好打開。

“應霖，你們先回去吧，我東西落在會議室了，我現在去拿。”

“我們等你吧。”

她見旁邊的電梯快要關了，急切地說道：“不用了，我午休結束前會回來的。”

這會兒是午休時間，電梯裡的人沒什麼人，會議室是在14樓，但她按下了15樓，徐之恒辦公室的樓層。

那層樓是世創公司高層們的辦公室，走廊裡十分安靜，她穿過走廊尋找徐之恒的辦公室，她在走廊儘頭的第三個房間停下了腳步，辦公室門口的秘書工作區，此刻沒有人。

她有些興慶。

她一步一步上前，她的高跟鞋踩著鋪著米色地毯上，沒有發出一絲響聲，她握著門把手，猶豫了片刻，心裡構思著要說的話。

還是那個疑問。

她敲了三下門，裡麵還是一點響聲都沒有。

不要猶豫，她知道這樣不合適，但徐之恒根本不想單獨和她談談，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輕輕把門推開。

這是程昇這麼多年，第一次以及少有後悔的莽撞之舉。

房間裡還有岑涔，徐之恒和她並肩坐在沙發上，他低著頭滑動平板，表情不似剛剛的嚴肅冷峻，此時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巧克力這條傻狗，隻要有好朋狗就超級開心。”

兩人之間隔著一點距離，但岑涔嘴角含笑，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它倆應該早點認識。”

“你好，這位小姐，你在這裡做什麼？”

程昇一時被身後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一下失力直接推門而入，身子向前傾，而高跟鞋還沒反應過來，在馬上就要全身趴在地上的時候，程昇憑借意念和腰力，活生生地直起了腰，她在心裡暗罵自己不爭氣，但她抬起頭時，已經做好了完美的表情管理。

本來坐在沙發上兩個人聞聲，也抬起了頭並看向她。

“你在這裡做什麼，程昇？”

林益明說完上麵的話，又補了句，“你腰力真好啊，程昇。”

麵對岑涔驚訝的眼神，徐之恒複雜的眼神以及她身後兩道灼灼的目光，她揚起抱歉的微笑，“我東西落在會議室了，但是開門需要你們的員工卡。”

“樓下不是有人可以開嗎？”

她硬著頭皮說，“沒人。”

“那你上來做什麼？”

“我想上廁所，樓下沒空位。”

林益明理了一下順序，麵上的疑色更濃了，“你說樓下沒人給你開門，但廁所裡都是人。然後你上來想找阿恒借廁所？”

“我還想借卡。”

“那你可以等樓下上廁所，還能等到卡，你跑到樓上做什麼？”

程昇則是一臉難言，“我，我憋不住。”

他嘴角抽搐，“你原來是這麼抽象的人嗎？”

岑涔起身走到程昇身邊，溫聲道：“程昇你剛剛沒事吧，你還要上廁所嗎？”

林益明有些驚訝，“你們倆認識？”

岑涔回答道：“我們是鄰居。”

程昇不想寒暄，隻想馬上逃離現場，“我----”

她話還未講出口，一直坐在沙發上徐之恒，目光戲謔，語氣更是讓人捉摸不透，“程小姐，還需要上廁所嗎？急到連門都沒敲就直接推門而入了。”

她更尷尬了，更想跑了，“我現在好了，我先走了。”

“凱文，你帶程昇小姐去會議室拿東西吧。”

“好的，徐總。”

程昇跟徐之恒的秘書凱文出了辦公室，她長歎了一口氣。

“那間最裡麵的辦公室是誰的？”程昇見裡麵還有兩件辦公室，緊閉著門。

“那兩間是李總和大徐總的。”

“李總也在江州嗎？”

“沒有，李總在國外。”

她聽到答案，心裡似乎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