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現在更想吃...”

薑灣以為他對今天的晚飯有所獨特的要求，便靜靜地等著他說完。

林桓對著她的眼眸，原本嘴邊的話被生生咽下去。林桓你是畜生嗎？居然對人家有這種想法。

“我想吃草莓。”他隨口胡謅道。

“草莓？”薑灣沒想到他看上去思慮很久的東西居然隻是草莓，“水果店就有，等會路過的時候買一盒。”

“嗯。”

“那我們現在去吃什麼？”

林桓沒所謂的樣子：“都可以。”

薑灣皺著細眉想了好一陣，“火鍋？”

“太辣。”

“燒烤？”

“太嗆。”

“海鮮？”

“太腥。”

薑灣：......

“你不是說都可以嗎？”薑灣有些無語。

林桓見她想生氣但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心裡非常愉悅，“精挑細選嘛，走吧，去吃烤肉。”

最後還是他來決定。

“我請客的話你可不可以負責烤肉？”薑灣邊走邊看向林桓。

林桓猜她應該是烤肉技術不太熟練，故意逗她，“烤肉這麼簡單的事情小同桌應該很輕鬆就完成了，不需要我吧。”

薑灣努了努嘴，聲音很輕，“要是我會就不用你烤了。”

“你說什麼？”

薑灣故意加快腳步走到他前麵，頭發被迎麵的風吹散，她說：“要是你想體驗一下食物中毒我也是願意效勞的。”

小姑娘嘴也不服軟，林桓小跑兩步，跟上她，側著身子同她商量。

“我烤肉可以，給我點勞工費唄。”

薑灣乜他一眼，“我來烤還不用你給勞工費呢。”

得，這是碰上個嘴不饒人的主兒了。

林桓勾唇笑笑，一隻手揉了下薑灣的頭，頗顯無奈地道：“好，不要勞工費，我自願為薑灣小姐提供烤肉服務。”

“那下次考試你能不能讓我重回一下第一？”

“你想得美。”

“欸我發現你這個人。”

“我這個人怎麼了？”

“你...非常好，好得不得了。”

“謝謝，我也這樣覺得。”

“......”

*

“小灣，起床啦。”

薑灣迷迷糊糊睜開眼，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亮眼，拿到床頭櫃的手機，按亮屏幕。

11：24

薑灣一瞬間清醒，掀起被子爬起來把房門打開，“外婆中午好。”

外婆見她起床，去廚房裡把熱好的粥端出來，催促道：“快洗漱，洗漱完把粥趁熱喝了。”

薑灣刷好牙洗好臉，坐在餐桌上把粥喝完，然後進去換上校服、拿上東西，“外婆，我去同學家給他輔導一下作業。”

外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也沒多問，隻讓她早點回來吃飯。

“知道了，”薑灣站在門口，忽然扭過頭，“外婆，那個同學是我同桌，是個男生，和我們在一個小區。”

外婆原本沒打算要細問她，她知道薑灣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也知道她一向不喜歡彆人問那麼多問題。卻沒想到她今天主動和她說了這些。

“去吧去吧，”外婆抬抬手，眼睛忽然蒙了一層霧，“彆讓人家等急了。”

薑灣這才走出門。

以前她總是排斥所有人對她的關心，認為所有所謂的情深意切都是虛偽的，可是外婆陪在她身邊這幾年，一直都很照顧她，她知道自己不喜歡說，她便不問：她知道自己有分寸，便相信她；她知道她不喜歡煽情，便隻是默默等她放學回家，不論幾點替她熱好飯菜...

薑灣想，她應該去學會愛身邊的人，然後，學會愛自己。

給林桓輔導作業是昨天晚上答應林桓的，他喝了幾口酒，像是喝醉了，臉頰泛著紅暈，耷拉著嘴角，看上去很委屈。

“要是我也考七百分就好了...”

薑灣問他為什麼對七百分這麼有執念，他含含糊糊地說：“這樣我就離...更近了。”

薑灣沒聽清，傾身往前，誰成想他忽然清醒過來，“喂，你靠我這麼近乾嘛？”

“你想多了，”薑灣趕緊坐直，拿起筷子夾了塊肉放進嘴裡，塞得腮幫子鼓鼓的，“我就是看你喝醉沒。”

林桓的酒氣似乎都溢到眼尾，活脫脫像被人欺負哭了的模樣，語氣卻還是鋒利，“就算你喝醉了一千次我也喝不醉一次。”

薑灣沒喝過酒，大概喝酒的人就是會比較神經失常吧，她想。

反正林桓現在的樣子挺像的。

薑灣喝了口飲料，把嘴裡的肉咽下去，視線飄忽，片刻，她清清嗓子、狀似無意地說：“明天你有空沒？”

“隨時有。”

“那我明天來你家吧。”

——“要不你明天來我家？”

兩個人異口同聲道。

林桓愣了愣，爾後笑著盯薑灣，“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咱倆這麼有默契。”

羞赧攀上脖頸，薑灣一隻手摸了摸發燙的脖子，不敢跟他對視，隻道：“不是你說要給你補習嗎，反正我作業也寫了一半了。”

“行呀，”林桓給薑灣倒了杯果汁，眼梢都帶著歡喜，“隨時歡迎。”

......

薑灣敲了幾下門，無人應答，她都快要懷疑昨天晚上那些話是不是他醉酒後瞎說的。

她低頭給他發信息：

你在家嗎？

對麵回得很快。

【LH】在

在家還不開門？

【LH】等一下，很快。

薑灣便站在一旁等他開門。

過了差不多幾分鐘，才終於把門打開。

薑灣歪著頭瞧他，並沒有急著進去。

“怎麼了？”林桓一隻手搭在門把手上，衣服倒穿得板板正正，人笑得邪，“怕我家裡藏了人啊？”

“你爸爸媽媽不在家嗎？”薑灣問。

林桓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很快恢複如初，“這是我家，我爸媽有我爸媽家。”

看她還是不太放心的樣子，他又說道：“你放心，就我一個人，本來徐存浩他們要來，我沒讓。”

薑灣這才“哦”了一聲，跟他走了進去。

林桓家的裝修風格很簡單，黑白灰三種色調，一進門左手是餐廳，右手是客廳，餐廳前麵是開放式廚房，臥室門在電視機旁一側。

房子很大，兩側都有陽台。地板上都鋪滿了地毯，薑灣便脫了鞋子踩在地毯上。

看起來像剛收拾過，沙發上一個角落堆滿了東西，最上麵的沙發抱枕搖搖欲墜。

林桓走到廚房，給薑灣洗了個水杯，倒了杯熱水，“隨便坐。”

薑灣點點頭，順手扶住還是沒能抵抗掉下來的命運的抱枕，然後坐在沙發上。

林桓把水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又去他房間裡拿了幾包包裝的花花綠綠的零食，還特地拿了個果盤裝起來，一並放在她麵前。

“這些都是向淼他們買的，你喜歡就吃，不喜歡就放這。”

薑灣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視線環繞整個客廳。

齊全的家具，但是很多看上去就知道並沒有真正投入使用，陽台上的盆栽也枯得不成樣子，像是一買回來就沒有打理過。

林桓看見她的目光落在盆栽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那是剛買房子的時候我媽帶來的，我平時也沒怎麼管，不知道怎麼就成這樣了。”

薑灣麵上沒什麼波瀾，隻在心裡歎了口氣，“有心，花就不會枯萎。”

“先做題吧。”薑灣把自己的習題冊和筆拿出來，放在茶幾上，“我可以坐地上嗎？”

林桓點頭，然後在電視櫃上翻找自己的習題冊。

假如有一個問題是：世界上哪裡是你見過最淩亂的地方？

薑灣肯定會不假思索地回答：林桓家。

不知道找了多久，終於找到習題冊。

薑灣問他有哪些題不會，林桓隨手翻了翻，找了一道空白的題，手指頭點了點。

薑灣側頭看，是一道英語題。

“英語題主要考詞彙積累和語法，把單詞記了，還有一些重點語法記一下，基本上沒有問題。”

林桓撐著頭，眼前一大堆英文單詞看得他頭疼，“有沒有什麼破解版？”

薑灣一看就知道他剛才沒認真聽，拿著筆敲他的頭，“你聽我說。”

“你真敲啊。”林桓吃痛捂著自己的頭，雖說她敲得不重，但樣子還是要裝一下。

薑灣不理他的矯揉造作，用筆在書上邊劃邊跟他講解道：“五個小題，按題目出現的位置分為三種類型：段首、段中、段尾...”

林桓坐在她身側，雙手撐在身後，眼前的少女紮著簡單的馬尾，有一綹碎發垂在耳畔，眉眼沒有沾染上半分俗氣，鼻梁筆直，鼻尖輕輕上揚，帶了一分俏皮。

林桓幾乎隻能看見她薄薄的唇翕動，再無其他。

周邊的空氣仿佛都為她靜止，他就這麼看著她，入了神。

薑灣不緊不慢地把這一道閱讀題講完，回頭看他，“我講清楚了嗎？”

林桓短促地“啊”了一聲，抬手摸了摸眉毛，“好像...聽清楚了。”

薑灣看出來他是心虛，沒拆穿他，隻是在那道題的每個小題旁邊寫上注解，“不會的單詞你可以搜一下翻譯，很多詞都是反複出現的，你見多了就記得了。”

“哦對了，這種題如果是你的弱項，晚點我整理一份做題技巧，上學那天給你。”

她淡淡地說，沒有因為他沒仔細聽而生氣，隻是想儘辦法讓他能夠學會。

“其實也沒事，五個題我蒙也能蒙對兩個。”林桓故作輕鬆地說道。

“如果我是為了讓你蒙對兩個，那我來就沒意義。”薑灣冷不丁抬眼，道：“我從來不做沒意義的事。”

林桓頓住，除了母親，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為他做過什麼。

“我對你來說，”林桓垂眼，猶豫了一會，而後抬起眼睛，認真地問道：“是有意義的嗎？”

薑灣始終保持回視，她想都沒想，“當然。

如果你對我來說沒有意義的話，那我現在就不可能坐在你麵前。”

她笑著說，林桓身體裡某一處的堅硬外殼在這一刹那，土崩瓦解，他看見那裡麵的柔軟，也很想，帶她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