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樓之事,令我接連幾日惴惴不安,但半月內也再無彆的風波,心態漸漸趨於平和,表姐日日與我在宅院中嬉戲作樂,享受閒暇的時光,怡然自得。
近日,我額角處的傷口也漸漸痊愈,為報當日白家公子出手救治的恩情,祖母令伯母帶我去白家登門道謝。
今日一早,江府的車馬已備好,雪兒蓮兒給我梳妝打扮完,便驅車去往白家。
白家在京城城北,與江家不過一刻鐘的路程,我與伯母同乘,一路上,伯母便向我介紹起當日救我的白家公子白硯初。
白家是杏林世家,白硯初的叔公是禦前太醫,醫術高超,爺爺掌管京城最有名的醫藥館——白隱堂。
白家家族子弟無論男女嫡庶,均飽讀醫書,白硯初更是白家的佼佼者,自小就以掌門人的身份培養,十歲那年隨祖父遊曆四海,五年後歸家,便修著醫藥秘書,各地乃至異域的神藥都有涉獵。全國各地罹患疑難雜症的患者都不遠萬裡慕名來到白隱堂就診,白硯初都能對症下藥輕鬆解決,自此名聲大振。
談話間,白家到了。
白家的宅邸在京城城北無想山下,伯母說,這是因為這無想山上的各種名貴草藥,均由白家下人親自種植照料,山腳下也有幾頃草藥加工的作坊,也都由白家調配加工好,運往自家藥鋪。
剛下馬車,草藥氣息撲麵而來,白家的建築風格雖古樸,但底蘊深厚,由下人引至大堂,白家主母和白硯初已靜候在此。
“那日多虧令郎出手,我侄女才無大礙,今日帶侄女登門,是鄭重的向您道謝的,一份薄禮,還望您能笑納。”伯母說罷,身邊的丫鬟們接連奉上謝禮,我也隨伯母一起向白家主母行禮問候。
“那日之事,白硯初回來也提過,這本就是我們家應該做的,不必言謝,您太客氣了!”
白家主母看起來很是溫婉漂亮,約莫三四十歲的年齡,皮膚光滑白皙,舉手投足間端莊大氣。
“白硯初,你帶著江姑娘逛一逛咱們宅子,我和你江伯母在大堂聊聊天。”
許是擔心我在堂前太過無聊,在伯母的默許下,白硯初便帶我出了正廳。
我緊隨白硯初身後,來到了白家的假山後的涼亭裡,四周靜謐,湖水澄澈,偶有錦鯉浮出水麵嬉戲的聲音。
“江小姐似乎和小時候見到的不一樣了。”
白硯初轉過身來,注視著我的雙眼,那是一雙澄澈無暇的眼睛,眼角帶著笑意,仿佛映照著皎潔的月光。
“我們,見過嗎?”我頗有些懷疑的問他,這十年來我未曾入京,絲毫不記得曾見過他。
“在江南。”他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繼續說道,“那時候,我隨祖父雲遊四海,因家中運往江南藥鋪的藥材出了些問題,祖父便與我在江南暫住了幾個月。”
“那時候,你我兩家相鄰,你常跟在我的身後,叫我神醫哥哥。”他依舊噙著一抹笑意,真誠的看著我。
一瞬間,死去的記憶突然開始攻擊我,我的全身因肉麻而起了好幾層雞皮疙瘩。
神醫哥哥?似乎,確有此人。
在我小的時候,和父母住在江南江宅,隔壁常年未有人居住,但園中花果卻一直有人打理,在約莫七八歲的時候,突然有一日,我在院子裡突然聽得隔壁有人吟詩誦經,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便找來了梯子,趴在牆頭偷看。
是一個穿著白衣衫的少年,似乎發覺有人爬牆偷看,那少年便停止了誦讀,與牆頭上的我遙遙相望。
被人發現,我既害怕又羞愧,大叫一聲,直直的栽了下去。
再然後,我昏迷三日才清醒過來,爸媽說,若不是隔壁的神醫哥哥及時救治,或許我就成了個傻子。
那時我念及神醫哥哥的救命之恩,常將家裡好吃的好玩的帶到隔壁去,還說……還說過,日後定要嫁給神醫哥哥才好。
想到這裡,我的臉一下子紅了,感覺背後的汗蒸騰燥熱,令我好不自在,我在心裡默默祈禱,這麼丟人的事,希望白硯初一定不要記得,不然我現挖一條地縫鑽下去。
尷尬中,我也隻能沒話找話亂說:“原來是白神醫!哈哈哈,我這短短十五載,竟得神醫相救兩次,多麼神奇,這何嘗不是一種緣分?哈哈,你說是吧?”
“第一次救你的時候,你曾說過,不嫁我不足以報答我的救命之恩。這第二次相救,又該怎麼算?”
聞言,我羞赧難耐,以為這白硯初故意使我難堪,抬頭欲瞪他,隻見他真誠的雙眸閃著星光注視著我,仿佛在期待著我的回答,看不出一絲戲謔。
“要不,這事待我回江南,與父母商議後,再做定論。”話到嘴邊,我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三言兩語間,就要把我的後半生交代出去了,真是欲哭無淚。
“也可,江姑娘不必著急。”白硯初輕輕頷首,同意了我的說法。
著急?我可太不著急了,不過細細想來,等我回了江南,短期內也不會再回京城,到時候管他什麼報恩不報恩的,誰有能追究呢,雖然算是“違背誓言”,但童言無忌,孩子時說出來的話又怎能算數呢。
想到這裡,我長舒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