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衷(1 / 1)

葉青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你為什麼會答應?我上次才因為你罵了楊槐扇了你巴掌。”

“你知道還向我表白?”

陳季雲摸著下巴,上下打量著葉青。

“其實吧,葉青妹妹,我陳季雲這輩子被女人扇得巴掌不少的,你的巴掌是最輕飄飄的。”

他頗為自然地摟住了葉青的肩膀:

“可以看出來你是真喜歡我,以至於不舍得打我。”

“那這樣我們不如就在一起試試看吧!”

“其實你長得蠻可愛的。你是第一次談戀愛吧?”

葉青點點頭,因為陳季雲對她的親近受寵若驚到不知所措。

陳季雲的丹鳳眼裡飽滿笑意。

如果是以往,葉青會因為與他的一個對視欣喜若狂。

可是現在,她隻感覺尷尬怪異:“我們是男女朋友的話,應該做什麼呀?”

“做什麼?當然是官宣!”

陳季雲從葉青裙邊的口袋裡抽出了手機,自然地將她挽入懷中,快門聲響起。

“把手機密碼換成我的生日,回去所有社交平台換上我的照片,後天出來約會。”

和傳統的“發誓可以,發朋友圈不行”的渣男不同,陳季雲的所有女友都會曬得坦坦蕩蕩,渣得戰績可查。

報複一個女孩最有效率的方式是什麼?

陳季雲在看到葉青的那刻明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毀了她最在乎的閨蜜,這能讓那個女孩這輩子都痛苦愧疚。

想到這裡,陳季雲眯起了眼,打開手機群聊:“兄弟們,我還沒去搞楊槐,她的好姐妹找上門來了。”

“不是頂美,算小美吧,但是勝在不聰明。”

“包拿下的呀,到時候照片都發群裡嘍。”

在滿屏的“陳少威武!”“牛啊牛啊。”“給那種不知好歹的女人一點教訓”裡,陳季雲像個皇帝一樣。

他被人看見,被人吹捧,被人敬佩。

嘴角的笑揚到太陽穴,想到自己即將再次占領一個chu女,他握緊拳頭,胯下生風,腳步飛揚。

突然,他的步伐停住了,因為他意識到:

地球都在自己kuaxia!

爽感直衝天靈蓋,陳季雲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飛起來了!

“葉青和陳季雲在一起了?微博上到處都是他們的消息。”

言安的指尖纏繞著楊槐的發絲,一縷又一縷,編織成了三股麻花辮:

“他們如果在一起了,陳季雲應該不會好好待她吧。他們為什麼會在一起呢?”

“葉青從小學開始就喜歡上了陳季雲,她的日記本裡寫得全是陳季雲,陳季雲的明信片買了幾百張,夢話裡說得都是陳季雲的名字。”

“她得和陳季雲在一起一次,不然她不會死心的。”

楊槐手中的動作不停,對著鍵盤敲打著代碼,像是絲毫沒有擔心葉青:

“不管怎麼說,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應該要對自己負責,保護好自己。”

“寶寶,你好幾個地方都寫錯了,一會兒跑不起來了。”

“哪裡?”

光標指向屏幕:“這裡,還有第八行,第十行,第二十三行。”

“好啦好啦,你彆說了,我自己再看一遍。”

那張嬌俏的小臉上閃過慍色,楊槐奪過鼠標,氣鼓鼓地坐在電腦麵前敲打著。

真可愛啊。

言安手撐著頭,目光柔和似水:

“寶寶,秋季音樂會每個人都可以邀請自己的一名家屬來參加,但你是學生會副會長,可以帶兩個人,叔叔阿姨有時間來看嗎?”

“用不到兩個座位,一個就可以了。”

失落之情在眼底劃過:“好,那我就準備一個座位吧。”

言安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楊槐打開手機:

YH:滌塵哥哥,你願意來看我們學校的秋季音樂會嗎?

江滌塵:當然願意。

江滌塵將腳狠狠踩在男人頭上,感受到了腳下的蠕動,他極為不爽地放下手機。

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整個人鬆散開,突然繃緊身體。

他朝著男人的肚子,猛踢了五六腳:“你啊,不要影響我發消息啊!”

抓起男人滿身血汙的發絲,那雙桃花眼裡帶著明晃晃的笑意:“你們,把我的同事搞成這幅樣子。”

槍口指向人群,一堆人氣若遊絲地躺倒在地。

嚴韌悅傷得尤為嚴重,她昏迷倒地,肩膀被槍傷劃破,渾身血汙。

“他們傷得那麼重。因為你們賣得那些東西,不少青少年誤入歧途,家破人亡。”

“但是我卻要把你們交給公安,你們又可以多活好多天,甚至還可能不用死,是不是有點不公平啊?”

槍管塞入男人口中,銀色唾液混著血水流下,尿騷味在空中升起,淚水和鼻涕糊了他滿臉。

他不斷顫抖著,看著江滌塵還在流著滾滾熱血的肚皮,一股生理性恐懼湧上心頭,眼淚流下來了。

男人想不明白為什麼江滌塵那麼能打,那麼耐造,那麼不要命?

一個人單挑他們十幾個人,他們中明明還有南非的雇傭兵啊!

在冬日的寒冷空氣裡,流出來的汗水也是涼的。

江滌塵抬頭,汗水從額間流下,流過了他猩紅的桃花眼,流過他麵上的傷口,流過他流暢俊美的下顎線,沒入了衣領。

他突然沒耐心了,男人的胳膊已經被他卸下來了。

他乾脆將男人整個人摔到了瀝水桶旁,腐爛的食物傾瀉而下,惡臭讓那人嘔出不少汙穢。

“那批東西在哪?”

“警官,我隻是替人辦事的,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您就相信我吧!”

“我小孩今年五歲,老婆剛懷二胎,你繞我一條命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男人朝著江滌塵跪了下來,不停起身躬身,水泥地被他的頭磕出血紅。

失力的胳膊因為他的動作甩來甩去,像是毛毛蟲一般。

“哈哈。”爽朗的笑聲在空中突兀響起,男人抬頭,隻看到漆黑的槍口對準了自己。

江滌塵瞪大了眼睛,露出嗜血的笑:

“誰不無辜?誰不痛苦?誰沒有苦衷?我他媽根本不在乎,你害了人,你就活該去死!”

槍聲響起,男人倒下。

江滌塵沒有射中他,子彈隻是擦身而過把男人嚇昏了,他還要被帶回局子裡接受審訊,進行審判,然後坐牢。

坐在滿是塵灰的地上,手指從口袋中掏出香煙,捏碎爆珠。

幽藍的火焰燒紅了掌中的空氣,尼古丁的味道混著著白酒爆珠的香味充盈了整個鼻腔。

江滌塵情不自禁地翻了個白眼,真上頭啊。

他叼著香煙,手指在屏幕上滑動。

江滌塵:楊槐,我很想你。

血汙染上了屏幕,他的大拇指不停滑動,按動,敲擊都毫無反應,根本發不出去。

“操!”猛地將手機摔出去,碎裂在水泥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警笛聲響起,顧清武匆匆趕到,拿著槍布陣在倉庫門口,卻看見江滌塵像一個血人般,閒庭信步地走出來了。

“他們人呢?怎麼回事?為什麼擅自行動?”

“隊長,你又遲到啦。”

江滌塵笑著看向顧清武:“我們到這裡埋伏的時候,他們已經準備換場地逃跑了。”

“簡直就是在逼我們出手上去和他們血拚肉搏啊。”

“消息有誤,這是第二次了。”

他的腹部還在流血,麵色越來越蒼白:“您不會想讓我死掉吧?”

眼前徹底陷入黑暗,失力倒在顧清武懷裡。

江滌塵做了一個夢,夢中遊出黑龍,緊跟著他。

他在水泥叢林裡奔跑著,大雨淩遲著他。

他不斷回頭望著,可那條黑龍緊緊跟隨。

“小周是真可惜啊。他的父母都八十了,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是今年第幾個殉職的警察了呀?”

“那些犯罪團夥太猖狂了。”

“就算你抓了我,又怎麼樣呢?不就是睡個女人嗎?老子是未成年,老子想乾什麼都行!”

“江警官,可是為什麼我女兒要死呢?你們為什麼不把那個人渣抓進去呢?你們為什麼不殺了他呢?”

形形色色的人目睹著他的逃亡,他們原本該是眼睛的地方,被落葉覆蓋。

他們朝著江滌塵喊著,哭嚎著,怒罵著。

“閉嘴!都閉嘴!都他媽的給老子閉嘴!”

“我要殺了你們,你們都該死!”

“彆叫了!彆吵了!我操!”

滑倒在水坑裡,手臂皮肉綻開。

黑龍找到了破綻,滑膩的龍身緊緊勒住了江滌塵的脖子,他隻能用雙手去扒開束縛,可是毫無作用。

算了吧,就這樣吧,太累了。

他如此想著,鬆開了手,任由黑龍勒死自己。

眼前突然出現了白光,女孩走過得地方,那些聒噪的人影消失了,暴雨也停止了,微風拂過他的臉頰。

楊槐捧起了他的臉,像是神女一般俯視著他。

那雙眸子明明是那樣漆黑,可江滌塵卻感覺像是太陽在溫暖注視著他。

“楊槐。”

楊槐點點頭,將手中的刀推入了他的掌心。

“你要我殺了它嗎?”

她沒有言語,隻是站在原地,杏眸裡含著淚光,用悲憫的眼神看著他。

隨後她貼近了江滌塵的唇,柔軟的觸感讓他失神,陽光撒在她烏黑透亮的發絲上。

真美啊。

顧清武目光陰森地盯著病床上的江滌塵,手指不自覺地移到了呼吸機旁。

如果在這裡殺了江滌塵,江柏時一定會意識到什麼,然後殺了他的老婆孩子。

但是如果不殺了江滌塵,死得就是自己。

江滌塵知道他是真凶嗎?他察覺到了什麼嗎?他真的非殺不可嗎?

顧清武猶豫了,他的心裡總是存在三分僥幸。

江滌塵在這半年裡,表現得是如此陽光正常,對他知無不言。

局裡的不少人還會戲稱他們簡直不是父子,勝似父子。

手指從呼吸機上放下,扭頭卻看見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那雙充血的眼睛裡好像什麼情緒都沒有,就隻是看著顧清武。

顧清武心中大駭,麵上卻不得不裝著笑:

“死小子命怎麼這麼硬呢?還好挺過來了,想吃什麼嗎?”

動作自然地倒了杯水。

“隊長,我夢到母親被殺的那夜了。”

“哦,是嗎?那真是噩夢啊。你......夢到什麼了?”

“我夢到真凶的臉了。”

動作一抖,水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但是我現在已經不記得了,嘶,頭好疼。隊長,嚴姐怎麼樣?”

顧清武尷尬地摸了一把桌麵上的水:

“她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我再去看看她。對了,明天是周蓬的葬禮,你身體要是沒問題的還是去一下吧。”

江滌塵點點頭。

起身從包裡掏出了破舊的小本,本子上記錄著常用字的讀音,寫法,用法,還有日程。

每當有同事殉職,他就會在忌日那天打一個叉,寫下:12月13日,周鵬忌日這幾個字。

江滌塵握著筆,數起了本子上的叉,越數,喉嚨便酸澀得緊。

無力躺倒在床,手臂蓋住眼睛,淚水無聲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