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爸討論過了，你得學理科，計算機科學，商科金融，會計都很好。”

“學不來數學？彆人都學得來，你為什麼學不來？”

“那你讀這個分子生物學，或者神經科學也很好。”

“要讀到博士你就讀到博士啊，你現在出國留學，我已經接受你考不了公了，你現在又說你不讀博，你要死啊！”

“博士多好啊。不過你得先結婚，再繼續讀，或者讀得時候結婚生小孩。”

“不想生小孩？我白生你了！你對得起我和你爸嗎？你還算個女人嗎？腦子一天天都在想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父母養你這麼大有多不容易，你要是不生小孩，你就在出國前給我生了小孩再出......”

16歲的葉青已經被父母訂好要完成到將近三十歲的任務了。

“喂！喂！”

葉青沒有回答他們，她用力把手機摔在了地板上，屏幕裂開了蜘蛛網痕。

楊槐彎下腰，按斷了通話。

“我好痛苦，楊槐。”

“隻有經濟獨立才可以逃離。”

“哪有這麼容易。”

葉青看著天花板，手臂蓋住了眼睛，好像這樣就可以不用睜眼麵對未來，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沉重的空氣壓住了：

“不是誰都可以年紀輕輕就經濟獨立的，你以為我沒試過嗎？我才這個年紀，我找什麼兼職都找不到。”

“可等我本科畢業，又有好幾年，我還要受好幾年的折磨。”

“父母啊，我不太能理解這種感情。”

楊槐撅著嘴頗為苦惱，眼神裡閃爍的都是迷惑：

“如果遇到了會讓自己覺得痛苦的事物，要麼逃避，要麼想辦法解決不就好了。”

想辦法？解決？

這是什麼意思？葉青坐起身，望向楊槐的眼神裡再一次帶上了恐懼，秋風把落葉掃到窗邊，楊槐覆上了葉青的手：

“不要害怕，妹妹。你是我見過最有毅力的人。”

“你可以為了減肥，早上出去跑步，晚上出去遊泳，一天什麼都不吃隻喝水，覺得自己要昏過去了才會吃幾顆糖。”

“考試考不好了用刀割自己，做錯的題目你自己會重做一千遍一萬遍，我幾乎沒怎麼看到你玩過手機，玩過任何遊戲。”

“你為什麼認為自己無能，無法逃離牢籠呢？難道僅僅是因為你現在沒有掙錢的能力嗎？”

“Don't be silly, gril. 你還隻是一個小孩，你甚至沒有成年。”

“但是這些都沒用啊！”

發絲纏繞在指尖，葉青用力撕扯著，痛楚刺痛著全身，隻有這樣她才能感受到活著：

“我還是考不過那些天才，我長得還是不好看，我還是得呆在這個狗屎一樣的家庭裡，看父母的臉色，討好他們過活！”

“那就像你媽一樣去勾搭一個富二代，完全依附於他。然後麵臨著結婚之後富二代破產，投資失敗，在外麵找小三，小四，小五。”

“你還沒有任何能力改變現狀隻能打碎牙往肚子裡咽或者把負麵情緒全部發泄在孩子身上的境地。”

“我不能先找一個富二代男友，用他身邊的資源提升自己，再踹掉他獨立掙錢嗎？”

楊槐輕輕笑了一聲：“當一個女人享受了富二代的資源，體會了那種就算不勞而獲也能名利雙收的生活，真的還會願意繼續吃苦學習工作嗎？”

“我會！我不可能成為我媽那種人。”葉青絞著手指：“但是我長成這樣，就算我喜歡的男生不是富二代都追不到，去追富二代應該也不太可能吧？”

“妹妹，你不了解男人，釣男人從來不需要好看的臉蛋。如果你渴望一張美麗的臉，那應該是為了取悅你自己。”

“男人是會寂寞的，不管是百萬富翁，還是社會名流，夜深了，天涼了，秋末了，不管是什麼時間，不管是什麼地點，哪怕正被眾人簇擁，哪怕此刻高朋滿座，都有可能會在一瞬間感到無與倫比的寂寞。”

“抓住那一瞬的孤獨，誘惑目標，趁虛而入，絕對沒有你想象地那麼難。不論你選擇的是哪條道路，first priority都應該是提升自己。”

葉青呆愣愣看著楊槐拿起剪刀，幾縷發絲掉落，公主切的發型蓋住了顴骨，額後的發絲被翻向前，劉海又蓋住了額頭。

修長的美甲刮過臉蛋，楊槐抓著她的臉，像是藝術家在打量她的作品：“臉型流暢了，發際線也蓋住了。”

“楊槐，頭發都掉到地上了！”

楊槐伸出食指，輕刮了一下葉青鼻尖：“不哭了？”

葉青的臉一紅，這才意識到她已經完全將家中的煩心事拋到腦後了。

“拿著包跟我出門，帶你去理發店卷發。”

夜空中沒有星星，京市的大廈亮起一片燈光，閃爍的LED代替了星星，在這個月亮也看不見的夜晚，照亮前行的道路。

理發店中漂浮著誘人的花香，染著五彩發色的Tony老師在反光的黑瓷磚上走來走去，葉青頂著滿頭的卷筒，時針指向夜晚十點，她昏昏欲睡。

濕滑的觸感上臉，楊槐在給她化妝。

“我剛剛去給你買了一套化妝品，看著我的步驟。”

“上粉底的時候，要和定妝噴霧混在一起，用粉底刷均勻刷在臉頰上。”

粉撲按在粉餅上，白色的粉末在空中飄舞，在燈光下舞蹈。

“葉青，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覺得自己不好看。就算小時候大家說你不好看，那是因為你的對照組是我，我太好看了，輸給我你根本無須自卑。這個世界上很難找得出比我還好看的人，你明白嗎？”

“你的眼睛還算大，中庭短，麵中凹陷不嚴重，剩下大部分瑕疵都可以通過化妝調節。”

“我鼻子大啊！”

“大鼻子的呼吸功能更強，嗅覺更靈敏，更有福氣，更容易發財。”

“我謝謝你。”

蘸取粉紅的眼影，在眼下掃過。提亮臥蠶，眼睛瞬間變大，嬰兒直的假睫毛貼在尾部。

高光和陰影在鼻尖交彙，自卑多年的鼻子竟然看起來又小又翹，豆沙色的唇泥點在唇間，葉青感覺自己好像換了一個頭。

她不是沒試過學化妝，可無論怎麼畫，這張臉隻能變得五顏六色，卻掩不住崎嶇嶙峋的本質。

但現在，她感覺自己像是動漫裡才能走出來的女孩子。

“這不是可以入眼的嗎？和梵瑞差不多水平吧。”

夜晚，市中心的大樹上纏了串串燈珠，透過街邊店麵玻璃的倒影，葉青的腳步頓住了：“為什麼提起梵瑞？”

“因為她是網紅啊，算學校裡最有名的幾個人了吧。”

“楊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為什麼要幫我？”

“我說過很多遍了，因為有趣。每天上學，放學，做作業，學習。除了上課學得知識點不同，日複一日，沒有任何新意。這樣無聊無趣的生活是會要人命的，但樂子是可以自己找的。你是我的小樂子。”

微風吹過，楊槐的長發飄起，她笑眯眯地看著葉青，眼睛含了蜜：“而且幫助一個人，需要理由嗎？更何況，還是我的至親之人。”

“你煽情什麼啊！”葉青漲紅了臉，吞吞吐吐地說：“謝......謝你，我寒暑假期有在打工，錢我會慢慢還給你的。”

“葉青，就算你什麼都沒有了，但是請一定記住。”

那雙黑到炙熱的眸子在寒冷秋夜的街頭燃燒，梧桐樹葉紛紛揚揚撒下，轎車的油門聲作為背景音樂，燈光將楊槐照亮。

葉青這才意識到，從小到大，曾經這個最討厭的表姐楊槐到底幫助了自己多少，她才是自己最應該感謝的人。

楊槐從包中丟出手機：“你還有這個屏幕碎掉了的iPhone。”

“我討厭你。”

AI社，陳季雲坐在沙發中，頗為憂愁地刷著手機，每次他想要約楊槐出來玩，楊槐都會以備考為由拒絕他，才剛剛開學哪裡來得這麼多考試啊？

“Shit！”他焦躁地咬著手指，聽著機器人走來走去，社員們交談的聲音隻覺得煩不勝煩。

“什麼事讓我們陳大少爺這麼煩心啊？”AI社社長蔣雲關切地問道。

“我想不明白我為什麼要花費我寶貴的時間，坐在這裡，看著這群連澡都不洗的理工木頭男搗鼓機器人。God damn，這些機器人Fucking ugly！”

陳氏集團現在在投資AI項目，陳季雲加入AI社，純屬被他大哥逼得。

社長蔣雲知道這點，完全把陳季雲當成是財神爺好好供著：“季雲啊，社團活動不能提前離席的，不如你找點樂子做？”

“梵瑞在打羽毛球，楊......唉，煩死了！我能找什麼事情做？”

談話間，端著大箱零件的學弟路過，被插座絆倒。霹靂吧啦的噪音驚動了所有人，還有幾顆螺母崩到陳季雲臉上了：“我c你......”

倩影在眼前閃過，細到極致的腿被牛仔褲包裹，她蹲下，又站起，轉身，鯰魚頭卷發的大眼睛美少女掃視了一周，直直向他走來。

雖然臉上有些卡粉，但眼睛很大，加分。

雖然鼻子有些鈍感，但是整個人看起來很老實，加分。

雖然長得不是頂級好看，但大體是好看的，加分。

陳季雲咽了口口水，女孩的左手顫抖著將發絲彆到耳後，右手在他胸膛劃來劃去。

一個螺母在掌心出現，她低下頭：“謝謝學長，抱歉，打擾你了。”

陳季雲那雙丹鳳眼侵略性地盯著葉青：“你是我們社的嗎？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進來的？對機器人很感興趣嗎？我可以教你編程。”

“學長，你忘記了嗎？我叫葉青。”

“我......是楊槐的表妹。”

“啊？”記憶裡那個瘦瘦矮矮，帶著碩大眼鏡，極其不起眼的女孩摘下眼鏡居然他媽長這樣：“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啊！”

“什麼？”

“沒什麼，加個聯係方式吧，葉青學妹，你有Snap chat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