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外似乎理解了昭月的意思，應和道：“你的意思是，石門作為抵抗金人侵略的最前線，官員們逼迫百姓拿上武器充當士兵？”

“想不到你腦子還挺好使的。”

“不是我自誇，在下也算得上飽讀詩書的。”

昭月的眼中突然泛起一波蕭瑟的秋水，意味深長的說：“不是光讀書就夠了，市井中的學問還多著呢。那張大學士，你覺得我們下一步該做什麼？”

張雲外環視四周，三人並未回到原來的世界。他沉吟半晌後開口：“謎團已解幻象卻未散，莫非是我們的推理出了錯。”

昭月用包容和憐愛的眼神看著張雲外，淺笑搖頭道：“壯士斷腕，百姓披甲，黎民儘戎，父子同袍。若是我們就這樣走了，這些無辜的村民怎麼辦？”

天色漸晚，街道上刮起了冷風，吹的遠處的炊煙已經歪歪斜斜。心力交瘁的母親頂著凹陷的麵容站在門口，潑出洗菜淘米的水，喚回還在老槐樹下追逐打鬨的孩童們。

吃晚飯的時間到了，一個須發斑白的老頭沒有回家，癱臥在槐樹下點燃一隻旱煙。微弱的火光在昏黑的夜裡像紅彤彤的爐灶，他回想起曾經蹲在鍋爐前，妻子炒菜他添柴的日子。

妻子沒敢看沉默不語的丈夫，隻是掀開鍋蓋，用木勺攪勻翻滾的白粥，特意從罐底舀起一勺打到丈夫碗中。

配菜是她自己醃製的鹹菜，很鹹很辣還帶一點苦，一般人都吃不慣，也就丈夫能昧著良心說好吃了。可能今天的鹹菜會更鹹一點，因為妻子渾身顫抖著把眼淚滴入。

“不關乎他們是真是假，不關乎我們能不能出去，我都不想看到妻離子散血流成河的人間慘劇上演。”

昭月低著頭，家家戶戶的燈光映射在她眸中，更像是一團猛烈的怒火。

村口傳來幾聲犬吠引起了村民的注意，後又變成死亡的嗚咽聲。一個體格碩大的長胡子金人無情的把狗插死了，還嫌惡的甩掉刀子上的血。

年輕的男村民紛紛丟下碗筷，清一色都披上了草製的甲胄，肩上背著鐵匠做的斧鉞鉤叉，麵目嚴肅地聚集在村口同金人僵持。

氣勢竟在一瞬間平分秋色，但平衡因實力的巨大懸殊頃刻被打破。村民們完全沒有被訓練過，怎麼可能打得過膘肥體壯的野蠻戰鬥民族。

村民的受傷仿佛針紮進昭月的眼底，她閉眼再睜開，眼底多了一絲決然的冷意。

還沒等唐徵反應，昭月箭步上前騰空而起，月亮之下揮出一道淩冽的寒冷劍氣，似是殘月下墜，輕盈卻石破天驚。

劍氣將地麵砸出一道深坑，邊緣還附著著碎冰碴。站在最前排的幾個金人則直接變成灘肉泥。

村民抬頭看到昭月的影子，歡喜的舉手高呼：“是玉輪仙女，我們有救了，玉輪仙女來救我們了！”全然沒了那種缺乏底氣的頹態。

一個金人趁機提起大斧子朝沒有防備的村民砍下，不料一發骨碟鏢將他的手筋隔斷，緊接著唐徵一技側踢將其打倒。

見狀，一群金人把唐徵團團包圍，殊不知正中了他的下懷。唐徵負手冷笑，斜瞥一眼，嘴角揚起三分傲氣，七分自信，仿若勝負早已注定。

袖口、腰間、鞋底、胸前，唐徵如一朵爆裂盛放的梨花。以自身為“花蕊”，暗器做“花瓣”向周身散開，密集如驟雨，精準如鬼手。

這招“無隙殺局”是唐門研發的罕見近身暗器絕技，專為與敵人正麵交鋒時設計。

昭月落地，她的細劍被冰塊塑造成一把寬大的巨劍。單手猛的擲出，勢如破竹衝向金人首領完顏鐵戟的麵門。

完顏鐵戟用手背拍飛飛劍，嘴角吞吐著熱氣，雙眼閃著危險的紅光：“本以為用不著我上場的，沒想到跑出來你們一群搗亂的小鬼。”

金人本就比夏人高，而這完顏鐵戟竟足足比一般金人高大出兩倍，簡直是一隻站立的大象，昭月和唐徵在他麵前形同螻蟻。

一力降十會，唐徵的暗器根本劃不破完顏鐵戟粗糙堅硬的皮膚，而他的劈砍唐徵根本不可能招架下來。唐徵隻能一邊閃躲一邊找機會攻擊完顏的眼睛。

昭月勢大力沉的劍氣可以造成傷害，但完顏非常靈活，每次都能用手臂或大刀擋下。局麵不能這樣一直僵持不下，兩人分身乏術，金人士兵會殺光村民的。

就在昭月為了保護村民而抽出身捅死一名金人時，她感受到背後月光消失，是被完顏龐大的身軀完全遮擋住。她推開身旁的村民後迅速棄劍側閃，但似乎來不急了。

一道金光兀現，一隻虛幻的金牛從戰場後方衝出撞的完顏跌了個踉蹌。趁其失去平衡之際，昭月抽出卡在金人身上的劍，踩著完顏的身子而上，一刀便讓他身首異處。

首領死了，金人們變成一幫無頭蒼蠅，嚇得屁滾尿流的撤退。

昭月曆經驚險的一戰，還心有餘悸，“呼呼呼”喘著急氣。她回頭看到張雲外手上拿著一個展開的卷軸，卷軸上畫的正是一隻橫衝直撞的金牛，這才意識到關鍵時刻的救援原來是出自張雲外之手。

崆峒是修真的門派，習的也都是些怪力亂神的技能，張雲外能使也不稀奇……昭月的視線變得越發模糊，朦朧間昏倒在地。

再睜眼已是第二天早晨，昭月躺在一戶人家的茅草床上，而唐徵和張雲外坐在床邊。

“恩人，哦不對，應該是玉輪仙女您醒啦。多虧了又您在我們村才保住了，爸爸讓我好生招待您。”紮著兩小團子頭的小女孩端著碗濃白粥，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遞到昭月手上。

看來三人還在幻象中沒有出去。

昭月身體虛弱，接過白粥時覺得身心都暖暖的，就連喝到嘴裡都比以往甜一些。喝粥之餘她微笑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說：“小朋友我想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不是什麼玉輪仙女，我的名字叫昭月。”

“是村長爺爺告訴我的。他還教我們一個童謠呢：天上仙女玉輪飛，拯救百姓水火危。甘露灑下田地滿，玉輪一轉凶人退。村莊盛開萬裡花，善良人心照月華。若逢危難心虔誠，仙女歸來天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