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赴宴雖是經過皇帝批準的,但他身為京兆尹,負責上京的治安、民政、司法等事務,一日不返便是一日監管缺失,這才選擇連夜趕路。
既然危機已經解除,李昊也不想過多滯留,準備即刻動身。
雖然轎子被毀,好在兩匹拉車的駿馬還在,唐徵安撫好受驚的馬兒,拉到李昊和諦聽麵前,兩人利落的跨身上馬。
“陰鷙雖元氣大傷,卻難免不會有其他殺手前來索命,二位路上多加小心。”說完,唐徵鬆開牽著馬繩的手,目送兩人離去,揚起一路塵囂。
昭月趴在蓬萊閣樓的柵欄上,雙臂懶懶地垂下,抬起頭望著天上的滿月,任夜風輕穿過發絲,帶走些許煩悶。
一顆、兩顆、三顆……千萬點星光灑落天幕,又倒映在少女的瞳孔中,她黑色的眼珠被點綴成漫長的銀河,仿若一汪深邃的星海。
都說遠在天邊的親人會變成星星,默默遙望著遊子。昭月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似是想要摘下一顆星星,放在心頭,好讓那微蹙的眉頭得以舒展。
“昭女俠,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一個低沉而溫潤的聲音打斷了昭月愁思。
昭月收起一臉苦相,回頭看去,是在宴席上有過一麵之緣的崆峒嫡傳弟子張雲外。
他一襲月白長衫,長發如墨飄散,眉目清秀如畫,眼神溫潤如水。手握折扇,微風拂過,衣袂輕揚,氣質如竹般清雅脫俗。雖溫文爾雅,卻隱約透出一股深藏的鋒芒,仿若一柄未出鞘的寶劍。
昭月轉過身,雙手倚靠著欄杆,側過臉用餘光看張雲外,隨性攀談道:“暫時睡不著,出來透透氣而已。”
張雲外目不旁視的走到欄杆旁,目光隨著樹林中驚飛的群鳥飄遠。
“看來女俠是有些心事了。我聽說你是主動提出要來我們崆峒的,能問問你原因嗎?”
“哼哼,能給我一個對你這種陌生人交底的原因嗎?”
張雲外將視線收回,折扇一把打在手掌中,溫柔注視昭月的眼角,含笑開口:"依我所見,姑娘應該是為尋人而去。”
昭月挑了挑眉,目光中多了幾分玩味開口道:“那,你可說說我是為尋誰而去的?”
“哈哈哈,姑娘說不定是去尋你那位金枝玉葉的貴人了。”
“被你說中了一半,我早就覬覦你們崆峒的幾位英俊美貌男子許久,此次去正是要決定最後和誰奉子成婚的。”
“唉?”
昭月賤兮兮盯著張雲外錯愕呆愣的臉,噗的大笑出來。張雲外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臉頰泛紅,尷尬的撓了撓頭。
“呦,大男子家家怎麼這就臉紅了?”
昭月嬉笑著湊近張雲外的臉,扒開他用來遮擋的折扇。
張雲外緊閉著雙眼,把手握成拳放在嘴邊,輕咳兩聲,努力平複心態。
“隻是天氣寒冷,我臉上充血了。無論如何,昭女俠,開這種男女玩笑多少有點不合適。”
昭月撤回步子,和張雲外拉開了幾米,說道:“罷了,我看你也不像是啥有心眼子的人,就告訴你吧。”
“沒心眼子可以不用說……”
“我沒相好,去崆峒也不是為了找相好的。我父親的失蹤和崆峒有關,我是想去尋點線索。”
“你父親的失蹤?”
“正是,昭山這個名字你可曾聽說?”
張雲外沉思片刻,搖搖頭:“不曾,不過我能去調查一下。”
昭月看著張雲外一臉的嚴肅認真,眼中閃過一絲促狹,忽然又“噗嗤”笑出了聲:“那就麻煩張大人了。”
張雲外以為自己在不經意間被戲耍了,疑惑開口:“是,我哪裡說錯了嗎?”
昭月笑盈盈地擺擺手,說道:“不是不是。那我先走啦。師兄快來了,要是讓他看見我們倆肯定以為我們在私會呢。”
張雲外聞言,身形一僵,目光不自覺地避開昭月的視線,耳根悄悄染上了紅霞。昭月見狀,掩嘴輕笑,轉身離去,隻留下張雲外癡癡地立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久久未動。
第二天早晨,小二尖銳的吆喝聲比公雞更早的把蓬萊閣喚醒,唐門四人也準備返程了。昭月和唐徵都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揉揉睡眼惺忪的雙眼,假裝無事發生。
身為外姓弟子的昭月一路把大包小包拖上馬車。唐徵本想搭把手,但被昭月以不合規矩拒絕了。
天氣酷熱,昭月累的不斷扯著衣領口扇風。等到搬完最後一箱行李,她索性撲在行李上吐槽:“我們來的時候都沒那麼多包袱,走時包裹反而還變多了。”
“都怪白叔太熱情,光是仙草就送了兩大背簍。嘿嘿,彆人可沒有這種待遇。”
說著,唐徵滿麵春光地從大石頭上站起,蹦蹦跳跳上了馬車,招呼其他三人趕快上車。
坐在車廂內的唐許安被震得一個腦袋兩個大,用手臂枕著頭靠在車廂壁上,開口質問:“唐徵,你到底會不會駕駛馬車。”
“師兄他,應該還是第一次駕駛馬車吧……”昭月輕拍著唐許安的後背,無奈的說。
平日裡都是唐升負責駕馬的,這次唐徵卻吵著要自己來。
“駕馬車這麼好玩,也該輪到我玩一次了。”唐徵是這麼說的。其實他是看到李昊騎馬,也想體驗一下“白馬輕裘,且騎且歌”的感覺。
唐徵雖是大師兄,年齡卻比唐升小的多,他這麼一撒潑打滾,唐升也隻得由著他的性子了。
坐在一旁的唐升心虛的扭過頭去,無視了唐許安幽怨的小眼神。
唐許安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指向車廂門,示意昭月趕快出去把唐徵拉下來。
指完,唐許安脖子一扭,嚇得昭月測了測鼻息。幸好隻是昏過去,不是一命嗚呼了。
就算不為唐許安,為了這一車廂的丹藥和珍饈佳釀也得去跟唐徵說一聲。昭月心裡這樣想著,從車廂門探出頭。
車廂外,烈日高懸,灼熱的陽光照在滿是裂縫的土地上。
不遠處有一座村莊,村口的石碑已經斜倒,字跡模糊。簡樸的屋舍間草木叢生,依稀可見破敗的耕具散落其間。偶有風吹過,屋簷上的瓦片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顯得死寂而詭異。
唐徵也意識到不對勁,拉停了馬兒,唐升跟著昭月也趁機跳下。
“師兄,這是何處。”
昭月將手按在劍柄上,戒備地四下張望。
“我是按照地圖行駛的,按理來說,此處應是一片小湖泊。”
唐徵眯著眼看著依然高掛天空的太陽,他們路上少說也走了五六個時辰,太陽的位置卻沒有絲毫變化。
他和昭月異口同聲道:“看來是‘虛實無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