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景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客房的床上,遮光窗簾拉得緊緊的,令她驚恐的是,雖然她身上蓋著被子,但她能感覺到被子裡自己隻穿著單薄的貼身衣物。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被迷藥掩住口鼻的時候她第一時間屏住了呼吸,但還是吸入了少許暈了過去,之後的事情自己一無所知。
剛恢複意識的身體仍舊是軟弱無力,她用儘力氣掙紮起來,動了動身體,感覺除了使不上勁以外並無其他不適。
她手腳虛弱地翻身下床,摸索著地上淩亂的衣物,她先給自己披上一件襯衣,然後去穿長褲,然而越想快速地穿上越是手腳打架。
葉小景正扣著襯衣扣子的時候,突然門外響起淩亂的腳步聲,她忙躺回床上拉起被子裝作被昏迷的模樣,心中立時有了打算,想觀察一番對自己做這些事的人究竟目的是什麼。
門被粗暴地推開,隨之而來的事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來人越來越近,葉小景心跳快到了極點,幸好當代沒有絕世高手,無人能憑空感知到她的心跳。身旁的床墊猛地凹陷下去,葉小景心中一緊,緊繃的身體幾乎要彈起來,索性旁邊的人似乎無聲無息地,也沒有任何動作,像沉睡了一樣,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又響起了,聲音漸漸遠去,門鎖聲響了兩下,再無動靜。葉小景又等待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掀開了一點眼皮,見側麵一雙熟悉的桃花眼正出神地盯著自己。
葉小景腦子裡好像被煙花炸了一下,但心跳似乎緩了下來,她張了口,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怎麼是你?”
話一出口的瞬間兩人都想明白了今天這一出具體在玩什麼,無非就是做實姚宇思是個不思進取的富二代,在重要的商業飯局上依然控製不住玩出大動靜,實在不堪重用。至於為何女主角是葉小景,隻怕幕後之人對他的經曆做過不少功課。
姚宇思麵色陰沉,他緊張地打量著葉小景,說:“你現在怎麼樣?他們沒對你做什麼吧?”
葉小景沉著地盯著他,說:“你冷靜點聽我說,第一,我們被算計了。第二,我沒有事。”她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像一滴清涼液沁入他沸躁的大腦,他立馬安靜下來,大腦飛速地運轉著。
“第三,我們要快點想辦法應付接下來的局麵,某些人應該很快就會把觀眾帶到了。”葉小景接著說道。
另一邊,Abby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回到大廳,一臉慌張地說道:“姚總剛剛跟我說身體不舒服,我先帶他去客房休息了,我們要不要再去看看,他臉色很不好,我怕我們不管不問的萬一出了問題不好交代?”
眾人一聽哪敢耽擱,忙讓她帶路去找。大家跟著Abby走到會所樓上的一間客房門口,大門不知何時已經打開,虛虛地拉開了一條縫,看著就像是客人急著做什麼重要的事而隨手帶上門卻沒關牢的樣子。
Abby小步走到門口詢問:“姚總,您休息了嗎?”裡麵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她便大著膽子把門打開了,眼前的一幕讓她愣在原地。其餘人不由自主地跟在她身後,向房間裡看去,隻見姚宇思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講電話,此時也側過頭看向來人。
手機那頭似乎有人說了句什麼,他注意力又集中在通話上:“沒事,可能我中間離開太久了,大家都來找我了。”姚宇思做出一個稍等的手勢,繼續和姚仲秋說道,“爸爸,那顧教授那邊就拜托你了,回去再和你詳聊。”
歐文等他結束了電話,便上前問道:“抱歉,打擾了您和姚董工作,我們聽Abby說您身體不舒服,所以想過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姚宇思站起身說道:“不礙事,我隻是突然想到請我爸爸幫我約顧學遠教授,回去以後安排和他請教一些化工方麵的知識,這不是年紀也不輕了,又怕忘事兒,所以一直有想到什麼就立馬做的習慣,離開太久讓各位擔心了。”接著他話鋒一轉,“身體不舒服?沒有的事,不至於幾杯酒就讓我上頭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意味深長地看著Abby,此時Abby的臉色已是一片青白。
“對不起,是我太緊張了。”她顫顫巍巍地開了口,仍是楚楚可憐的樣子。
回到宴客廳,葉小景已經坐在了原來的位置,她單手扶著額頭,一副喝多了的樣子,崔婷婷從席間湊過來問道:“葉師,你剛才怎麼離開這麼久?”
葉小景現編故事的本領也不差:“我衣服滴到紅酒,去洗手間洗衣服了,洗了老久才算能看。”說著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皺皺的某一個區域。
還好自己吸入迷藥不多提早醒來,才來得及穿好衣服,否則落入他們的設計後果不堪設想。葉小景一邊想著,一邊扯了扯自己還皺著的衣角。
崔婷婷真心實意地慶幸道:“還好還好,看不出什麼,回去燙燙就好了,我之前就覺得葉師穿這件襯衫特彆好看,要是染色了就可惜了。”
一段插曲搞得人們心思各異,大家回到宴席不久後便散了。另一頭,Abby剛出了會所便悄悄走到無人的角落裡,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機,屏幕才剛剛亮起,眼前便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蘇笑抬手按住她的手機,一臉公事公辦的表情對她說道:“先彆忙,我們姚總有請。”
葉小景和崔婷婷、周律三人結伴,來時是怎樣的交通安排回去時也是一樣。到了酒店,葉小景仍覺得有些頭暈,便讓崔婷婷和周律先回,打算自己去附近買杯咖啡。夜風中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來停在她麵前,車窗自動落下,姚宇思一臉正色地對葉小景說:“上車,跟我來一趟。”
葉小景想了想今晚確實有很多前因後果需要捋清楚,便果斷上了車。姚宇思的住處在主城區一所高級公寓,離酒店不遠,看樣子是他自己購置的產業。葉小景甫一進門映入眼簾的便是滿城燈火輝煌的夜景,姚宇思進了門隨意地擺手讓她坐下,便徑自去吧台上倒了杯水,端到她跟前。
“身體有沒有不舒服?我朋友給我介紹了一個這邊的醫生,我請他幫你好好檢查一下。”他在她身旁坐下,滿是關切地詢問。
葉小景倒是鎮定,說:“不必了,我隻是吸入了少許迷藥,你不也是一樣。”
姚宇思麵上露了點笑意,漂亮的桃花眼裡意味深長:“是啊,原來你都還記得。”
葉小景沉默不語。
大三那年,兩人熱戀正酣,錦城曾經出過幾起離奇的案子,報案者無一例外說是被陌生人用了迷藥之後言聽計從,被人將現金、卡、密碼都騙走自己還毫無所知,直到藥效過去才意識正常,立刻報了警。當時財大的校園裡不免對近在身邊的案件討論得熱火朝天,葉小景本就膽小,聽了更是對外出焦慮不已,每每和姚宇思約會的時候都打起十二萬分的警惕。姚宇思為了給她壯膽,便給兩人報了自衛防身術的課,自己也陪著她上,葉小景課堂上學得異常認真,在這種搏鬥技巧為主的課堂上居然還帶了小本本一字一句的做筆記,課程結束後,由於基礎薄弱,雖然她實踐能力沒能得到質的提高,但理論知識倒是記得牢牢的。
在會所兩人假裝被昏迷,睜開眼後看到對方的第一時間都想到了那段似苦還甜的歲月中短暫的溫馨時光。不過當時的環境並不允許任何懷念,姚宇思很快便開始尋找離開的通道,大門被外麵鎖住了,手機也沒有任何信號,似乎被房間裡某種信號乾擾器影響了,幸運的是對方對於他倆被迷暈深信不疑,並沒有鎖住陽台門邊的窗戶,姚宇思便從窗戶上翻身出去,發現客房之間的陽台隔得不遠,是老式的觀景露台,會所樓層不高,樓下是鬱鬱蔥蔥的綠植,便和葉小景交待了一聲,大膽地攀爬到隔壁房間的陽台上,他平時愛好爬山、攀岩,這些動作對來說他倒是輕鬆,不過葉小景就有些難辦。
他計劃讓葉小景先走,自己回去會一會那幕後之人。他嘗試著開了開所在客房的門窗,幸好天無絕人之路,是一間窗戶可以打開的空房。葉小景見他四處尋找著什麼東西的樣子,心中暗自焦急,眼看著時間過去不少了,門口一定有人盯著,對方不知何時來人,她毫不猶豫地攀上了陽台,雙手緊緊地抓著身下的扶手,伸腿費力去夠隔壁的欄杆。
“彆急,你嘗試著踩到欄杆外麵,有一點突出的地麵。”姚宇思被她不要命似的操作嚇到,忙出聲提醒她,他看出她的急切,心中雖慌,語氣卻不緊不慢的,“對,很好,不怕,這個樓高很安全,手抓緊,轉頭看一看後麵,慢慢踩到這邊的陽台外麵,雙手不要鬆開。”
見葉小景一一照做,沒有絲毫慌亂,姚宇思伸出雙手說道:“穩住身體,慢慢伸過一隻手,我拉住你。”
空中顫顫巍巍摸索的手被一雙大掌用力抓住,手掌上移穩固地捉住了她的手臂,“好,另一隻手過來,重心移過來,穩住彆怕,我一定能抓住你!”姚宇思淳淳善誘道。
葉小景把心一橫,繃緊身體鬆了另一隻手往對麵攀去,姚宇思一把摟過她抱起,葉小景就勢抬腿跨上欄杆,姚宇思一使勁,懷中的人終於安全落地。
兩人都有些氣喘籲籲,葉小景一直提著一口氣,落地方才有些後怕。姚宇思緊緊地抱著她,胸口有些悶痛,他眉峰微凝,垂眸道:“你不要命啦?”話說出口的聲音有些喑啞。
葉小景聲音喪喪的,像是精疲力儘了,又有些看淡生死的平淡:“你不是說我們這個樓高很安全嗎?”說著她掙脫了姚宇思的懷抱,轉身看了看樓下,毫不費力地扭轉了兩人劫後餘生的曖昧氛圍,“不錯,摔不死。”
葉小景從隔壁客房離開後,姚宇思便原路回到房中,按亮手機屏幕,裝作在打電話的樣子,等待來人現身。
“小景,”姚宇思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不甘心地試探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我知道你並沒有忘記。”
葉小景義正言辭道:“我過來隻是想和你複盤今晚的事,如果是為了彆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好好好,”姚宇思抬起雙手做了個大家冷靜的姿勢,“你說說你之前的經過,我這邊已經讓蘇助理去和研發中心那名可疑的員工好好交流了,那個小姑娘看起來好套話,大概很快就可以拚湊出整件事的起因經過。”
葉小景知道他指的是Abby,聯想起今天的樁樁件件都有她的身影。“敬酒的時候我被Abby弄臟了衣服,便去洗手間清理,後麵就被人用迷藥迷暈了,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衣冠不整地躺在客房——當時覺得她是不小心的,後麵想來都是預謀,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跟著遭殃。”
姚宇思麵帶愧色,說:“抱歉,都是被我連累了,他們昨天給我接風,栽贓的手段還安排得比較拐彎抹角,我沒接招,沒想到又打主意到了你身上。”
幾十公裡外的島上,Abby丟魂失魄地離開了會所。那個問她話的蘇助理,生的一副文質彬彬的外貌,性情卻像是毫無感情的機器,臉上的表情從頭到尾一點變化都沒有,問起話來又像是藏了一肚子陰謀算計。
蘇笑見Abby走遠了,便立刻撥通了姚宇思的電話,宴會散場時他特地叮囑他在Abby露出口風前截住她問話,對方年輕經曆少,事情進展到這個情況早就六神無主了,此時找她套話往往能得到最真實的信息。
“姚總,整個事情都清楚了。Abby是受了Eric指使,她說原本今天是讓她來當誘餌引你上鉤的,Eric告訴她你追起女人來頗為……不要臉麵,但她發現你對她並無興趣,反而對葉小姐比較特彆,她便自作聰明臨時改了方案,還想著事成之後以自己的靈活機警邀功。”電話撥通後,蘇笑簡潔地描述了自己得到的信息。
“她知不知道除了Eric還有誰參與了?”姚宇思在電話那頭問道。
“我打探過,她似乎並不知情,她一直說Eric是為了森德員工的利益才極力阻止公司被收購的。”
“嗬,我才不信能答應這種交易的人會這樣單純。你有沒有讓她對我們的私下盤問保密?”
蘇笑回道:“我跟她說了,讓她裝作沒有暴露的樣子,照常上班就好,就說你運氣好接到了老爺子的電話,我特彆苦口婆心地告訴她——這樣對誰都好。”
姚宇思掛了電話,剛剛兩人對話的過程中他一直開著外放,說到姚宇思追女人頗為不要臉麵的時候兩人臉色各異地對視了一眼,葉小景用力憋了笑,姚宇思則尷尬地沉著臉。
姚宇思輕輕咳了咳,說:“這樣看來,你被我牽連是Abby自作主張,並不是姚宇辰他們授意,這件事應該沒有下次了。”
葉小景並未感覺輕鬆,倒是有些憤憤地說:“豪門兄弟爭權奪利起來可真夠無情的,一時要人死一時要人社死,我這平民真是大開眼界。”
姚宇思倒是平靜地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氣說道:“家門不幸,讓你擔驚受怕了。”
葉小景搖搖頭,說:“既然事情都搞清楚了,我就該回去了,”站起身後她又說道,“咱們以後還是保持距離吧,你自己小心。”
姚宇思麵露不虞,說:“在解決這些事之前,我會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