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繭中日月

一、青銅桑下

盲嫗的骨灰滲入青銅桑根須時，樹影在月下裂成三十六道星軌。女童跪在龜裂的凍土上，看冰蠶從桑葉脈絡裡吐出青銅絲——絲線纏住她腳踝的刹那，永和十七年的馬蹄聲自地底湧來。她掰開第七片桑葉，葉肉中嵌著半枚玉璽殘角，斷口處滲出混著金粉的鮫人淚，在地麵蝕出林婉兒焚燒婚書時的星象。

"阿婆說，桑葉是活著的史書。"女童將殘角按在眉心，青銅桑突然震顫，樹皮剝落處露出蕭煜的玄鐵心臟。心跳聲震碎冰層，浮出的不是海水，而是沸騰的秘色釉，釉漿中浮沉著戴狼首麵具的工匠，他們手握的紡錘上全刻著謝氏女生辰。

二、血梭引

子時歸墟泛起靛藍磷火，女童踏著冰蠶絲躍入漩渦。青銅齒輪在浪尖咬合，絞碎七十二架玄鐵紡車，迸飛的碎片裡裹著《璿璣譜》殘頁。她抓住頁角燒焦的"弑"字，火焰突然凝成淬毒梭，梭尖穿透謝氏女的水晶花——花瓣裡竟蜷縮著新帝焦屍的魂魄，指尖還勾著半截林如霜的金鈴繩。

"原來輪回的經線是臍帶。"女童扯斷金鈴繩，繩頭火星墜入釉漿，燒出百口青銅棺的倒影。棺蓋上的蓮花紋突然遊動，纏住她的手腕烙下北鬥印記。當淬毒梭刺入第七口棺槨時，她聽見林婉兒的歎息混著冰蠶啃食桑葉的沙沙聲："織者之痛，在於看清每根絲都是自己的血管。"

三、無我經

五更鼓聲自海底青銅鐘傳來，女童的烏發開始褪色。她將北鬥印記印在玄鐵心臟上，歸墟漩渦突然靜止，浪尖托起燃燒的無字旗。旗麵星象逆向流轉，映出林婉兒立在巨舟殘骸上的背影——她手中的紡錘正在將謝氏女的春藤、蕭煜的冰晶、永和年的銀錠，紡成一條橫貫星海的蠶絲索橋。

"該續命了。"女童撕下額間皮膚，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裹著《山河社稷圖》的冰蠶繭。當繭絲纏住淬毒梭時，整片北海突然坍縮成玉璽大小的琥珀，琥珀中封印的正是她自己在青銅桑下拾繭的瞬間。

四、永寂光

晨霧漫過琥珀時，女童的瞳孔已成秘色。她坐在新生的青銅桑枝頭，看冰蠶將朝霞紡成裹屍布。淬毒梭突然刺穿自己的胸膛，噴出的不是血，而是凝固的《璿璣譜》終章——墨跡裡遊動著七十二個時空的林婉兒，每個幻影都在重複織著同一條無終之索。

"北境永在重織。"她將琥珀擲向坍縮的星軌缺口，歸墟深處傳來冰蠶破繭的裂響。漁家孩童用玉璽殘片打水漂時，漣漪中浮出女童教盲嫗辨認星象的倒影。當第一縷秋風吹散青銅桑的灰燼，凍土層下傳來織機劄劄聲——那是十年前林婉兒在布莊踩動第一台紡車的餘韻。

（終章回響：①女童成為時空繭房本身；②琥珀凝固所有因果循環；③淬毒梭刺破敘事維度。故事在絕對閉環中抵達永恒，每個冰蠶吐絲的時刻，都是林婉兒在布莊推開木窗的晨光初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