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李唯還是帶上於露娜出去了。

我畫了一早上的圖，扭著酸爽的脖子下樓找吃的，被李女士愛心泛濫地投喂了一堆小零食，又抓著我大倒苦水，顯然又是關於在她眼裡怎麼看都不適合江李唯的於露娜。

可她這個當媽的都沒辦法改變江李唯，我能做什麼呢？況且我也不是江李唯的媽。

儘管李女士很煩於露娜，卻還是沒辦法阻止於露娜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她那個傻兒子。

李女士實在看不下去，提醒江李唯：“現在小憶和蕭瀟郝曉榮他們都比和你玩得好了。”

江李唯心裡微滯，“那挺好。”

李女士又說：“還有雅各布和米亞，剛才我還看見雅各布接她出去玩，他們就沒喊你？”

這下江李唯有些笑不出來了，沒有正麵回答：“我晚上有其它安排。”

李女士：“又是和於露娜？”

江李唯沒做聲，事實上今晚他原本的確打算偷偷帶上於露娜出去玩。

李女士說：“我算是沒招兒了，每次我最討厭哪個，哪個準成你女朋友。不過你可彆做什麼不該做的，人家可是還沒成年的。”

江李唯連忙說：“不會，我心裡有數。”

心裡有數？

要真心裡有數，就不會被小綠茶迷得神魂顛倒了。

李女士忍不住懷疑，江李唯是不是繼承了太多來自他爹江況的劣質基因，所以才把屬於她李如瑾的高智商敏銳度給稀釋徹底？

這時江李唯忽然反應過來，說了一句：“不是，媽，我也沒跟娜娜談戀愛啊。”

“都喊上‘娜娜’了，你當你媽傻？”李女士大翻白眼，“兒子，彆裝了，沒意思。”

“我沒裝啊我……”

江李唯還是去了雅各布的派對。

不忘帶上於露娜。

但他好像總是選擇性遺忘了於露娜的纏人程度和惹事能力，他才剛湊到我這邊來了個開場白，還沒有進入正題，被打發去自己玩的於露娜就聞著味兒找過來了。

“李唯哥哥，你們在聊什麼呀？”

“沒什麼。”

我看了看江李唯，又看了看小綠茶，“於露娜，你怎麼不問我，就問他。”

於露娜表情無辜，問：“可是你也沒告訴我呀。”

我笑了，模仿她的語氣，“可是你也沒問呀。”

江李唯不耐煩，說：“好了，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哈？

小綠茶這麼說話就是討人喜歡，我這麼說話就是惹人煩咯？

死舔狗！

死舔狗死舔狗死舔狗！

我不慣著他，冷下臉：“愛聽不聽。”

說完，我轉身就走，離這倆天生一對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可是小綠茶於露娜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不纏著她的李唯哥哥，反倒擠到我身邊，一臉捉奸的表情。

於露娜對我說：“我警告你，離我的李唯哥哥遠一點，否則——”

我接口：“否則，你想怎麼樣？”

於露娜忽然笑了笑。

彆說，這死丫頭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然而下一秒，我被於露娜用力伸手推下泳池，我還沒開始呼救，於露娜的驚呼反而先一步響起：“哎，你乾什麼！”

她聽起來很驚慌。

落水的人是我，主動推我落水的人是她，她有什麼好驚慌的？

幸好我會遊泳。

自從那次我溺水被江李唯救了以後，我就在報了遊泳課，不僅學會了各種泳姿，還順便減掉二三十斤，這才有勇氣以嶄新的姿態出現在江李唯麵前。

我從水麵上浮起，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痕，剛要撐著泳池邊上岸，就看見麵前的小綠茶假裝踉蹌一下，順著我的方向跌入水中，然後在那裡拚命撲騰，一邊努力表演嗆水一邊不忘呼救。

Emmmm，不會有人被演到吧？

事實證明，還真有。

江李唯想也不想跳進泳池，第一時間把於露娜救回岸上。

於露娜靠在江李唯懷裡小聲抽泣，濕發還在往下滴著水，連睫毛上都抖落著水珠，看起來可憐極了：“我沒有推人，我真沒有，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自己跳下去，又拉我下去，我不會遊泳的……”

真是難為小綠茶嗆了水還能一口氣明明白白說完這麼長一串話，肺活量不錯，普通話也不錯。

我雙手抱臂：“小綠茶，你說，我自己跳下水，還拉你下水？”

於露娜囁嚅了幾下嘴唇，一直往江李唯懷裡躲。

江李唯安撫地拍拍於露娜的肩，連名帶姓地叫了我，語氣很不讚同：“林雪憶！”

我翻了個白眼，李如瑾式的，“江李唯，你幫她報警吧，這事兒說大了可是謀殺。”

江李唯看起來更生氣了，瞪我：“你有病麼你？”

於露娜小聲說：“算了，李唯哥哥，我想應該是我誤會了……啊！”

她還沒綠茶完，我一把將她從江李唯懷裡揪出來，再一腳給她踹回泳池，全程絲滑流暢，最後還能姿態從容地拍拍自己手上不存在的灰。

完美。

瞬間念頭通達。

江李唯隻好重新下去撈人上來，對我拉長個臉卻沒再提報警的事。於露娜這回倒是真嗆著了，咳得鼻涕泡泡眼淚一起冒，好不狼狽。

派對的主人之一，雅各布的妹妹米亞在這時站到了我身旁，遞給我一條大浴巾，問：“E，你沒事吧？”

我接過浴巾蓋住腦袋，搖頭。

米亞這才將目光轉向於露娜，挑眉：“真有意思，你叫於露娜是吧，我們剛剛在那邊看到了你的小動作，所有，全程。”

於露娜咬著嘴唇，並不回應，隻是無措地拉了拉江李唯的衣角：“李唯哥哥，我好冷，我想回去了。”

江李唯猶豫不過三秒，看著我說：“我先送娜娜回去，晚點來接你。”

我還沒開口，米亞已經出聲了：“不用了，她男朋友會來接她的，你還是照顧好你身邊這位吧，Levi。”

江李唯顯得很驚訝，看向我以眼神求證。

我扯了扯嘴角，感覺泳池裡的水又鹹又澀全灌進肺裡，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江李唯，十二點過後是我生日。”

江李唯說：“我記得的，明天我陪你過。”

我的嗓子眼好像被什麼給堵住了，淚腺有些酸，隻倔強地說：“不需要。米亞他們會陪我。”

得了吧。

算上這一次，他已經接連毀掉我兩次生日了，指望他，我不如指望媽祖跨國顯聖。

江李唯帶著於露娜走了。

我不意外，畢竟兩年時間相處下來，我很清楚江李唯是什麼樣的人。看起來叛逆，實際上心軟又猶猶豫豫，連陌生人遇上危險都會選擇去救，更何況是一個他喜歡的女孩呢？

我沒有傻乎乎等江李唯，而是隨機抓了派對上一個漂亮男孩一起打遊戲。

可惜了，漂亮男孩漂亮歸漂亮，甜言蜜語也說得動聽，但遊戲水平爛得可以，實在讓人提不起勁兒。

好吧。

我承認，我的審美取向就是江李唯那種看起來又帥又有病但骨子裡意外善良天真還嘴硬心軟熱衷於多管閒事的類型，熱情奔放的阿美利加男孩們顯然不在此列。

在漂亮男孩被我帶飛馳騁洛聖都再無敵手化身無腦誇誇機後，無論是遊戲還是男孩本人在我這裡都變得乏善可陳。

或許感受到了我的無聊，米亞走過來神秘兮兮地說：“E，彆玩這個了，我們去找點真正的樂子。”

我可有可無地點點頭：“都行。隻要不是□□那些，你知道的。”

米亞說：“當然不是，看看這是什麼？”

兩張足以亂真的假ID在我眼前晃了晃。

米亞語氣興奮：“西好萊塢的熱門夜店，雅各布有熟人能帶我們進去，不過出發之前，姐妹，我們換身造型！”

一小時後——

我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

夜店的空氣渾濁燥熱，混合著各種二手煙烈酒汗液體味香水的氣味，並不好聞，也跟我想象之中的自由氣息毫無聯係。

身旁的米亞沒有注意到我的不適，回頭拉住我的手腕，一雙描繪了誇張眼妝的大眼睛溢滿了興奮和五顏六色的光：“快跟上！”

不遠處，以雅各布為首的幾個男孩女孩正向我們招手。

舞池搖晃，荷爾蒙在躁動。

我頭昏腦脹，伴隨著耳鳴和呼吸困難，並沒有從中享受到太多樂趣。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生日，本來應該充滿快樂，可從那個糟透了的泳池派對開始，江李唯帶著不滿責怪的臉在我腦子裡落地生根，迫使我一遍遍自虐般回想著今晚發生的一切。

他不喜歡我，這沒問題。

他喜歡於露娜，那麼問題大了。

本來我已經差不多接受了自己失戀的事實，因為我很清楚喜歡這種事情是沒辦法勉強的，我有權力喜歡江李唯，江李唯卻沒義務喜歡我。

但我完全沒辦法接受被他用那樣眼神注視的會是於露娜那個小綠茶。

更讓人難過的是——

即使這樣了，我還是喜歡他。他的小拇指上好像係著一根無形的線，線的另一頭綁在我心尖上，因此總能輕易牽扯到我的情緒。

他怎麼可以蠢成那樣？

我怎麼可以蠢成這樣？

我難以抵抗地陷入自我懷疑，比表白失敗那天還要失落不甘。

身邊原本信誓旦旦共進退的塑料姐妹很快被各種花言巧語和六塊腹肌占據注意力，想指望她們做個適時的傾聽者顯然沒可能。

“來玩遊戲吧！”米亞提議。

“你們玩，我去一下洗手間。”我很明智地找了個借口溜走。

好吧。

經過這一次，我可以很肯定地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夜店這種場合，我對於娛樂活動的接受上限大概是土裡吧唧的卡拉OK和藤街的表演俱樂部，但凡再混亂一點兒都讓我四肢僵硬。

外麵太不安全了，真的。

我晃了晃神，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斜後方的一股力道給撞得踉蹌，跌入麵前這個充斥著玫瑰和紅酒的陌生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