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富庶名震天下,不過才半日光陰,天牢裡就隻剩下了五個人。
其中被關在最外的三人,正惶惶不安得厲害,而被關在最裡麵的兩人,卻無任何不適,盛懷安愜意的倚牆而坐,顧允千也透過狹小的窗戶,欣賞著外麵的美景。
草席上,正無聊望天的顧允千,突然聽到了一陣悉索聲。
這聲音,讓本該閉目養神的盛懷安不禁挑眉,嘴角還蔓延出一抹玩味的笑。
“小姐!”
“餘慕?”
顧允千蹙眉轉身,表情十分詫異,鐘叔和午陽傷得很是嚴重,她本以為餘慕無暇顧及她,已經做好了在天牢過夜的準備,甚至還趁著這個空檔,想明白了一些彆的事…
“小姐,我帶您出去。”
說罷,餘慕便將目光落在那生了鏽的鎖鏈上。
正當他欲掏出刀去砍時,顧允千先一步把手落在鎖鏈,並湊近他小聲道:“天牢就這幾個人,少一個很容易被發現。”
“那我去銀樓取錢。”餘慕擰眉,轉身就要朝外走去。
他是到了天牢才知道可以用錢贖人,所以並未帶足一千兩銀子。
“鐘叔和午陽怎麼樣了?”顧允千出聲攔住他的步伐。
“午陽隻是皮外傷,需將養即可,鐘叔的毒比較麻煩,但我一會兒去尋柄刀,供大夫驗毒,便也無礙。”餘慕如實回答,他怎麼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呢?
顧允千點頭,“如此便好,午陽嬌氣,跟著我這麼多年,從未吃過什麼苦頭,你無事時,多跟她說說話。鐘叔年紀大了,身體到底不如從前,你也多費些心。”
“小姐……”
聽了顧允千的話,餘慕眉頭擰得能夾死隻蚊子,他好像知道這不好的預感從何而來了…
“你照顧好自己與他們即可,無需管我。”顧允千說得輕巧,可聽的人卻不敢跟著附和。
“小姐!”
餘慕慌亂的跪下,說出了他有史以來最多的話,“我既尊您為主,自該聽從您的安排,但揚州知州與守將一同謀反,整座城池都被監管起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公子曾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您不能留在這兒。”
餘慕好說歹說的勸著,但未影響顧允千的決定,隻見她道:“我知外麵危險,所以我更不能出去拖後腿,你雖能力卓絕,但若帶上三個老弱病殘,我們都會死!
那揚州知州倉皇起事,收得無數贖金,應隻是為圖錢,他現在正忙著割韭菜,沒空理會這兒?況且我隨身帶著信號彈,有事我自會找你的。”
“可是小姐……”
“我還隨身帶著太…宣兄長的令牌,不是所有人都想做亂臣賊子的,餘慕相信我。”
對上顧允千堅定的目光,餘慕終是敗下陣來,將身上所有銀票留下後,便灰溜溜的偷刀去了。
“好身手。”
盛懷安緩緩睜開雙眼,先是看向餘慕離開的方向,然後目光徹底鎖定在顧允千身上,“好見識。”
他打量了許久,又一次讚道:“不愧是京城來的,果然藝高人膽大。”
盛懷安笑意盈盈,整個人溫潤儒雅得很,仿佛沒有絲毫的攻擊性。
可顧允千卻覺得,他很危險。
想到自己與餘慕的對話,顧允千毫不客氣的威脅道:“蒲柳之姿,不若公子,如若公子能多聽些母話,想必早就出去了,哪裡還能與我作伴?”
大家都不乾淨,誰也彆笑話誰。
盛懷安眨眨眼,仿佛沒聽出顧允千話中的刺般,繼續和善的笑道:“姑娘放心,在下並無惡意,隻是想跟姑娘商量件事?”
“公子請說!”
“借我點錢。”
“啊?”
顧允千一臉看傻子的表情,若想在這個地方過得好些,銀票是必不可少的,眼前這貨莫非覺得她是個大傻子?
“放心,我會還你的。”
但也不知為何,顧允千就這麼信了他……
掏出懷中一半的銀票遞給盛懷安,剩下一半重新揣回懷中去。
“嘻嘻,多謝。”盛懷安接過銀票,不值錢的傻笑著。
若不是實在沒辦法,他也不想這樣,可蘇流蘇喜被他安排做生意去了,樓星曳這家夥靠不住,他娘又……
“認識一下吧,我叫盛懷安,不知姑娘該如何稱呼?”盛懷安站起身來,一臉坦蕩的看著顧允千。
“雲千。”
“雲…淺?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盛懷安聽得模糊,卻略作高深的回答,沒想到他們還挺有緣的啊…
“嗯。”
顧允千一愣,沒有過多解釋,她本來是想說自己本名的千,沒成想盛懷安居然給換了個字。
不過也好,雲淺比雲千更像個名字。
“好。”盛懷安斂眸微盻,隨即下一秒高聲而起:“來人!來人啊”
顧允千心中一蕩,莫非自己看走眼了?這貨要乾什麼?!
“乾什麼?乾什麼?”三個剛吃飽喝足的衙役滿臉不耐,連一千兩銀子都拿不出來的人,在這整什麼幺蛾子。
可盛懷安卻不管他的想法,隻一手掐腰,一手指著衙役道:“小爺餓了,你給我弄點吃的來。”
這話剛出,衙役們頓時樂了,為首的小隊長陳毅開口罵道:“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這是天牢!不是你家,想什麼美事呢?”
但下一瞬,他們的嘲笑聲就戛然而止。
“隻要讓爺吃高興了,銀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盛懷安從懷裡摸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在後麵兩個衙役麵前來回地晃。
而陳毅身後的吳三桂和李大力,早已被那迷人的銀票晃呆了眼,頭不由自主的跟著一起擺動,這張銀票抵了他們半年的俸祿,若是進了口袋…
就在兩人想得快流出口水時,陳毅突然開口道:“你們兩個,去把他身上的銀票都搜出來。”
兩個跟班連忙回神,手忙腳亂的去翻鑰匙。
“來來來,趕緊搜,搜完給小爺買好酒好菜去。”盛懷安張開手臂,極為配合。
但除了他手裡的那張,衙役們再無收獲。
陳毅翻個白眼,唾罵道:“沒錢你裝什麼大爺啊,浪費感情,不過看在這五十兩的份上,一會兒大爺我賞你一個饅頭。”
“誰說我沒錢的。”
話落,盛懷安不知從哪又掏出了五十兩銀票。
此舉無疑是狠狠打了吳三桂和李大力的臉,兩人也卻如鵪鶉般的低下了頭。
“你們兩個廢物,老子親自搜。”
陳毅拍了李大力一巴掌,隨後走近盛懷安。
“趕緊。”盛懷安仍懶懶的配合著。
可陳毅,也沒有任何收獲。
他在盛懷安跟前來回踱步,狐疑的盯著他,道:“你再給我變一個!”
“唉!真夠墨跡的,快點,小爺要餓死了。”盛懷安不耐煩的回答,隨即又憑空拿出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這下衙役們徹底信了,陳毅陰狠的目光來回掃過盛懷安,在他猶豫要不要把盛懷安揍服時,盛懷安開口,“若還想有錢拿,就把小爺我伺候舒服,不然我要待膩了,真把自己贖出去,你們可就一分錢也沒有嘍~”
陳毅在內心掙紮了兩下,就妥協了:“你要吃什麼?”
“尚食坊的太矚目,落雲煙自顧不暇,唉!罷了罷了,你找個酒樓,隨便買幾樣吃的來吧。”
盛懷安有些遺憾的掏出五十兩銀票。
陳毅接過銀票,分給吳三桂和李大力各一張,便將剩餘兩張揣進自己懷裡。
“你去買幾個肉包子。”
他偷偷打量了一下盛懷安,心中不停腹誹,這是哪來的二世祖,難不成腦袋被驢踢了?
盛懷安撇撇嘴,很是不滿,這幫孫子真是比他還黑!!
他不理會陳毅的胡思亂想,又掏出五十兩銀票給他。
“再買兩斤牛肉和一隻燒雞。”陳毅咂咂嘴,他就沒見過這樣的人,現在可勁揮霍,等過幾日看他怎麼辦!
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金錢的驅使下,天牢內很快就支起一桌子吃食,雖不若酒樓裡豐盛,但卻比衙役們吃得還好。
“大少爺,請吧。”陳毅怪腔怪調的道。
盛懷安撇撇嘴,似是勉強接受般的落座,“雲姑娘,先對付些吧,明日再讓他們去尋些好吃的來。”
對上盛懷安友好的目光,顧允千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動搖,信他,到底是不是個正確的決定啊?這貨不能隻是長得聰明吧…
顧允千眼角抽搐不停,最終還是落了座。
酒足飯飽後,盛懷安大手一揮,又又又又又砸下一張五十兩銀票。
“給我把這鎖卸了,看著礙眼!”
陳毅犯愁:“這…不妥吧。”
盛懷安一臉不在乎的懟道:“怕什麼?我們又不跑,隻是出去如廁而已,要不你在這給我搭個茅房?”
“我…”陳毅正要發火,可卻被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生生給壓了回去。
“卸了卸了…出去如廁可以,不過我們三個必須有一個跟著,最後的底線。”陳毅內心反複掙紮,最終還是拜倒在盛懷安的豪橫下。
“行,互相尊重嘛,我懂。”
顧允千無語望天,才短短一個時辰,眼前這位大爺甩出去了四百兩銀票……
餘慕一共就給她八百兩…
罷了罷了,就當花錢買個教訓吧…
起碼吃了一頓好飯,還能出去淨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