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途複歸(1 / 1)

青堂榭 側衍M 4799 字 2個月前

月明星稀,竹林寂寂。

“住手”一聲喝止卻沒能阻擋謝青青如雷電般迅疾的劍,祈風眨眼間便劃過陸胤的脖頸,牽連出一連串的血珠。

狂奔而來目睹陸胤慘死的高觀雲齜目欲裂,頓時怒火中燒,拔劍出鞘便向謝青青劈去。謝青青被迫轉身接下這一劍,尚未得到解釋的機會便與高觀雲纏鬥起來。

泛著寒意的劍向著脖頸劃來,謝青青卻不躲避,在豐凝劍即將劃上之際側身一閃避過,緊接一掌拍上高觀雲的胸膛,高觀雲避無可避生生接下一掌連帶著後退數十步撞倒在身後大樹上,終於不動了。

謝青青氣急麵色陰沉指著陸胤的屍體道:“這根本不是陸胤。你這蠢貨,遇到事情怎地也不深思,白費陸胤的苦心。”說著便疾步走到屍體旁,抬手便揭下了那人臉上的人皮麵具狠狠摔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縱是月光如水,高觀雲亦是顧不上胸口的疼痛踉蹌起身走到謝青青的身側看清了那人的麵容。

竟是一張不算陌生的麵容,高觀止內心大震,眼中儘是驚惶,口中喃喃不知何語。謝青青見此情態心下疑竇,暗暗握緊了剛剛陸胤給的玉牌。高觀雲把豐凝插入劍鞘,終於想起來陸胤的點醒,麵色冷沉道:“我們的仇人尋來了,此事與你無關,勿要插手。”

“我定不會管無關之事,隻是你們勿要禍及我派師門。”謝青青冷笑一聲,心想這高觀雲還挺會裝。

“這是自然。不過……”高觀雲停頓了一下,似是疑惑,“方才我偷聽到你師父語意似是讓你前來刺殺阿胤。”

由此他才匆匆趕來才毫不猶豫的拔劍而起。“不可能,我師父向來最重情義,若是想殺陸胤,也不會與他相互為友。這定是有人栽贓嫁禍,欲想離間。”謝青青說的斬釘截鐵,內心確實是一跳,不知這高觀雲又扯上她師父做什麼。

高觀雲不再多言,隻是對陸胤的擔憂卻如藤蔓般蔓延至心尖。二人漸行漸遠。

夜風悄然而來掀起竹葉沙沙作響,月光時被雲霧遮住,又時而露出。咕咕的蟲鳴此起彼伏,流水的月光下唯餘這幾具橫陳交疊著的屍體。

半響忽然屍堆忽然動了動,一人從屍堆緩緩爬出,陸胤把腦袋先了透出來就廢了半身力氣,漏出半截身子便氣喘籲籲停了下來。

看著這堆疊如高山的幾具屍體,陸胤翻了個白眼,謝青青這丫頭肯定是故意的。內心卻也鬆了口氣終於逃脫高觀雲的監視了。

謝青青回到柴門卻見屋內燈火通明,她心中有鬼悄悄將門推開一條縫隙往屋內窺視,卻正撞上戚徽嚴厲的目光。她定定神,直起身來推開門走進去。

“師父”,謝青青把劍藏在身後,低頭乖巧道。

“你還知回來!”,戚徽氣的胸膛起伏,“你可知道那陸胤什麼人你就敢跟他走,”戚徽想著方才所見的黑衣人氣的話都說不出來狠狠拂袖。過了這麼些時日……該來的終究躲不過嗎?

轉頭又見謝青青一臉一無所知,狠狠一閉眼。聽著她解釋。

“陸胤不是您的好友嗎,他說帶了東西要我同他去取。我亦不知會有黑衣人人突然出現。”謝青青低聲道。

戚徽聽她此番認錯注意力又轉回陸胤身上心裡頗為後悔念著舊情同意陸胤上山,心存僥幸此事不會被人發覺。

說起來此事皆因他而起,亦不好再拉下臉來隻得麵色僵硬道:“以後萬不可輕信他人。”歎了口氣便快步走了。

謝青青看著他倉皇離去的背影大聲問到:“那您呢?”

“也彆信!”戚徽聲音平靜卻像是有些惱了。

謝青青合上門防止戚徽再度折返便把燭火撲滅走至臥房窗前,從懷中拿出玉佩,對著月光細細端詳起來。

水墨色的岫玉不加篆刻墨色如同絲線勾勒出陡峭山崖,耳邊卻也仿佛響起了陸胤的聲音:“你自小便被戚徽帶上玉溪山,戚徽卻對你的父母家世毫不提及,再度下山你卻不知遭遇什麼,渾身傷痕於山口出現。你不好奇這當中究竟發生何事嗎?”

謝青青握緊了玉牌,她自兩年前回來後便失去了下山時的記憶。總時常做夢,常常有一道女聲低低的啜泣夾雜救我二字,兩年前究竟發生何事?

“哦,對了!你之前要我保管的玉佩還你,雖如今你失憶但這諾言我亦是完成。你可彆到時候不認賬了!”聲音又明快起來,陸胤手忙腳亂從衣兜裡掏出。

燭光如豆明明晃晃又上下跳起來,周遭忽明忽暗。

陸胤的聲音又在腦海響起,“你我做個交易吧!你幫我擺脫高觀啟,我告訴你曾經發生過的事。”

那群黑衣人出現在意料之外,萬幸不難解決。陸胤為何如此了解她?還和師父認識?

疑惑滿頭中謝青青左右又探查一番確保無人,她才小心將祈光拔出來,從劍鞘中倒出方才樹林中陸胤留下的信。

一目十行匆匆看完謝青青握著劍鞘的手狠狠一捏,青筋暴起,心中怒氣一蹦三尺高。信上短短幾行字筆跡潦草,卻不難看出著者的囂張氣焰。

哈哈哈,謝音巒你被騙了!!!你也有今天,我說過我早晚會騙回來的。你還是自求多福吧!雖說我現在是朝廷欽犯,不過有人很快便要來尋你了,還省的你去尋。看我多貼心告訴你,還不好好感謝我!感謝!

後麵墨水沒了,筆跡淺淺於紙麵勾勒幾個疏狂笑臉。

謝青青麵無表情將那紙張捏的哢哢作響,一夜未眠。陸胤是她損友,謝青青木著臉定下最後的結論。

翌日清晨,一聲大叫響徹山林,驚起群鳥紛紛飛出。

屋裡謝青青滿臉不可置信大聲問道:“什麼?他昨日連夜走了?”又意識到這樣反應過於激烈於是又弱聲補了句:“這麼如此匆忙?”

戚徽到底是養了她這些年,一看到她這樣子便料定她肯定昨夜做了什麼。轉念又想到什麼,終究是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他道:“勿管他人之事,先去練劍吧!”

戚徽麵色沉沉心中思慮萬千,看了眼謝青青轉身向臥室走去。

謝青青心中也是思慮萬千,如今不管如何陸胤之事與她無關,還是得想想過往曾經。可是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一個詞——下山。

白雲蒼狗又是幾日過去。幾日裡她對陸胤之言行想了又想,對著岫玉看了又看,愈發覺得那腦中救我之聲益加響亮。

“哐!”夢中的兵器交錯之聲將謝青青驚醒,等了這幾日她終究是心緒難安夜不能寐。連夜將東西收拾好趁著天空蒙蒙亮便走至戚徽門前。

“師父,我欲於今日下山!”謝青青朝木屋大喊道,此刻她身穿素衣背負祈光一副男兒模樣打扮。如今之計,唯有下山可解萬事。

一陣鳥鳴雀叫,太陽冉冉自東方升起。謝青青卻隱隱聽得幾陣腳步聲,她皺眉向木屋靠近一步。

“如此迫不及待那便去吧!”木門緊閉,聲音不大不小從裡麵傳來。謝青青立於屋外片刻盯著那門,仍不見有何動靜。

師父原先都是這時出門的,現在卻遲遲閉門不出。擺明了是早就猜到她要出山,不願出來見她。

也是這幾日裡自己無論做何事都心不在焉,師父怎會看不出來。她垂頭喪氣調正背上的包袱轉身便準備離開。

“咕,咕”幾聲清脆鳥鳴響徹山林,沒走幾步的謝青青又轉身回望。

木屋不知經曆何等久遠的風吹雨打,屋頂黑青色瓦片上悄然生出幾從野草,在清晨微風中搖曳生姿。一旁田地裡不久前種下的菜籽,頂著清晨朝露細細密密一片綠意。

昔日期待發芽的喜悅此刻卻不見了,謝青青深吸氣。恍然間師父一身白衣好似又出現眼前,拉著她的手向前,向前。她自幼被師父帶回山上,習武功,斷文字……如今卻要離去,使其孤身獨留玉溪派。又不知何時才歸。

謝青青肅然下跪,“砰砰砰”在那石頭上磕了三個響頭方才頭也不回離去。

她要知曉那夢中求救的人是誰,也要知道曾經究竟發生了何事讓她深受重傷。即使她此去不歸。

陸胤的臉又從眼前閃過,謝青青神色陰沉下來。那在林中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分明是來追殺陸胤,與她毫不相乾。為何陸胤會肯定一定會有人來尋她?

不對,陸胤的信在黑衣人來之前早已寫下,分明就是在特意提醒她。

朝廷欽犯?難不成在暗示她之仇人於廟堂之中?那可就不妙了。

前些年丞相房亭笠因江湖劍客墨昀行刺薨後,先帝便對武林門派之人愈發提防,稍有風吹草動便大興軍兵。還專門設了一職位平江勳,專平江湖中人冤屈。讓當屆武林盟主氣的自行退位。

雖說當今聖上對各門各派並未趕儘殺絕,可她到底不知仇人打的何種算盤。與其等著敵襲不如自己先行。且自己醒來已有兩月,記憶還是空空。想來應當是要如大夫所說,要觸景生憶。

不過那仇人為何早不來尋仇?師父不知她與陸胤相交,如此模樣隻怕黑衣人走漏風聲惹得人來殺她罷了。

謝青青想通事情,頓時覺得自己虧了個大方。幫著陸胤逃走被騙了不說,還被擺了一道。

謝青青心中冷笑,想著陸胤最好祈禱下山後撞不見她。否則……謝青青撿起地上枯枝將它一節一節掰斷。好友便是要不打不相識嘛!

門內戚徽雙眼緊閉正於木床上打坐。

“既然不舍,何不攔她?”一道懶洋洋的聲音自房梁上響起。戚徽八風不動閉眼拿起桌上冒著熱氣的茶杯向來人擲去,口裡道:“入不行正門,坐不於其位。你還是先管好自身禮節,再關心他人吧!師弟。”

不過剛來,兩句話裡滿滿規訓嚴苛。黎塘撇撇嘴,抬手接下飛來的茶杯,“師兄不願攔便算了,又何必批鬥我。”黎塘悻悻,身子一翻穩當落地。前行幾步坐到靠椅上身子向後一倒,便悠哉悠哉喝起茶來。

戚徽撩起眼皮,“你到也不嫌……”燙嘴二字含在嘴裡尚未說出,戚徽就被黎塘一身花紅柳綠,洋洋灑灑胡亂配的顏色給噎了個結實。“你穿的何物?甚是礙眼。”

黎塘翹著二郎腿,冷哼一聲不屑道:“你懂什麼!這可是卿卿專為我製的。”

他品口茶又道:“不說笑了,我此番來是有要事的。”黎塘放下茶杯,穿著那“醜”衣服走到戚徽身側附耳低語。

密談的人密談,趕路的人趕路。

謝青青展開深褐色絹布,迎著烈日對準方向,於樹林中緊趕慢找正午時分方至臨江鎮。

分明是農閒時節,一入鎮門卻見各個商鋪大門緊閉,街道冷冷清清。謝青青暗道奇怪,踏過地板青磚,在此鎮上繞來繞去儘是無人。

行了好些時候,方聽到隱隱聲響。尋過去,一家開著的酒館出現眼前。門前紅底黑字描著金邊的酒招隨風飄揚。

林氏酒坊

走進店內,裡麵三三兩兩坐著幾位閒散酒客。聽到聲音,正欲送口的酒杯停住向門口瞟去。唯見來人身著麻衣,背負劍器,是個清雋少年。便都索然收回目光,又飲起酒來。

接著方才話題繼續低聲交談。

從這路過,這副模樣的劍修他們不知道看了有十個還是八個了。

劍修們是否忒窮了點?都穿這副破布麻衣。

謝青青絲毫不知此束裝扮在他人嚴重已成了窮鬼標識,還對這副裝扮微微得意。

哈,唯有此番打扮才能遮掩本姑娘的驚人美貌!咦,不對,自己怎麼能說出這種話。謝青青被這話激起一胳膊雞皮疙瘩,此言也太不謙遜。自己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正疑惑不解間。

在櫃台後的小二眼見來人哀怨麵色一收,唇角扯起抹笑意,將手中抹布往肩上一甩。朝謝青青迎上來道:“客官要些什麼?”

“一斤鹵牛肉,二兩冷酒。再包兩斤乾牛肉打一葫蘆酒帶走。”謝青青自認非嗜酒之人,隻是酒館內絲絲酒香纏上來,勾起酒癮。應該是許久都沒喝了。

小二肩上披著那片抹布折回廚屋。

她又沉思起來,雖說傷勢已好的七七八八。可腦中記憶始終如一團迷霧,隻記得要救人,找人,卻不知道要救誰找誰。她從懷裡掏出那玉佩,期冀能夠早些查明原因真相。

蘇子曾雲:事如春夢了無痕,如此便道——子落半山尋舊雨,夢入遠地探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