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川有點慌，他顯然不希望和林孝賢再敘舊了。

“我能試試這個嗎？”談汐適時的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序川鬆了一口氣。

談汐指著櫃台上的白盒子，那是個比書本可大的多的盒子，被一張紙蓋住，劃成了32份，每一份上有一個對應的數字，戳破之後會有獎品。

談汐記得小學時她和爸爸就經常玩這個，而且記憶中她運氣很好，每次都能得到不錯的獎品。

序林知道阿賢哥的這個盒子裡沒什麼值錢玩意，無非是他小賣部中賣不出去的一些壓箱底的玩意兒，但看著談汐饒有興致，眼睛亮晶晶的盯著，便也來了興趣。

“今天遇到老同學，高興，送你們三把。”阿賢豪爽的說道。

“得了吧。”序川搖搖頭“兩個小孩玩吧。”

談汐瞥了序川一眼，不服的努了努嘴，但又覺得此人言語沒什麼失誤，序川28，比自己大7歲，對他來講，自己確實是個小孩。

序林選了22，戳破後，拿到了一個醜醜的小女孩鑰匙扣，小女孩冷著臉，黑白配色，毛發看起來也有待打理。

“運氣不錯啊，序林，這是我所有獎品裡…..最醜的一個。”阿賢哈哈大笑。

談汐研究起眼前的這個大盒子，心說不能辜負了來之不易的免費機會。

“我的幸運數字是14，我就戳14這格吧！”

抽獎的幸運女神總是會稍稍眷顧下談汐，從小到大的抽獎活動中，談汐總是能很穩定的抽到二等獎，這次也不例外。盒子裡夾著一個小紙條，紙條上歪歪扭扭的寫著二等獎三個大字。

“哇！不錯啊！”阿賢拿出個紙盒子，打開後裡麵裝著三根帶有卡通圖案的鋼筆“鋼筆套裝！不錯吧！”

藍色的史努比鋼筆、紅色的阿童木鋼筆、黃色的唐老鴨鋼筆……每個都有點古早的味道，但有不得不說正是因為這複古的圖案，讓這些鋼筆看起來更具有年代感。

“送你們！”談汐留下了阿童木，將史努比塞到了序林手中。又看了看序川，猶豫片刻，將唐老鴨的鋼筆遞了過去。

意外的，序川竟然沒說什麼，揣到了口袋裡。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家吧~”序川提議道。

“等下等下！”阿賢急忙拉住序川，塞了一張名片到他的口袋裡“有時間再出來玩!”

回家後，談汐拿著家長會發下來的成績分析和序林製定了嚴格的學習計劃，對於英語成績的逐步提升，談汐早有安排，她從書包裡翻出了幾本題測，放到了序林的桌子上，那是下午時她針對序林英語薄弱的環節特意買來的習題。

“要在不耽誤其他科目學習的基礎上，每日完成一章習題。”帶上眼鏡的談汐仿佛換了一個人，嚴肅認真得像個真正的教師。

“還有這個。”談汐拿出一本迷你詞卡“高三高頻詞彙我已經用熒光筆塗上了，揣在口袋裡，沒事拿出來翻翻。”

“還有。”

談汐從口袋拿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疊起來的A4紙“這是我給你找的一些超好看公開課，特彆能幫你提高語感和語法。”

序林看著談汐有如哆啦A夢，不斷的掏出東西來，小小的書桌頓時被她帶來的習題放得滿滿當當。

談汐看看手表，九點，一個說早不早說晚不晚的尷尬時間點。

“那你現在做一套題，就一個小時吧。我也有點事忙，你不介意我在旁邊做彆的吧。”

“不介意。”

還好，序林的房間夠大，兩個書桌相對放置，兩個人就這樣背靠背開始忙碌起來。

談汐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校慶的注意事項發送給遊戲社團的成員，並開始為《功夫小子》趕稿。序林攤開試卷，奮筆疾書。

書寫的刷刷聲和鍵盤的敲擊聲在小小的房間內尤為動聽，靜謐的夜裡，月光從如柔紗般灑進，微風輕輕吹起紗簾，似乎這小小的房間就是整個世界。

四十分鐘後，序林的試卷寫完了，談汐看了看表，將試卷放進書包，準備回家。

“試卷我明天看，你早點休息。”

“好。”

待談汐走出房間，昏暗的客廳一角，序川帶著眼鏡對著筆記本忙碌著什麼，見她出來，便示意她稍等，潦草的打了幾句話，將筆記本收進包裡。

“你不用送我的。”談汐跟著序川走到車邊。

“有這便宜你不占？”序川拉開車門，收獲談汐的白眼一枚。

一路上的燈光似乎在跳耀著，兩個人的心情都不錯，談汐饒有興致的靠在窗邊，仔細斟酌著下期公眾號裡的內容選題。

最近新上的3A大作勁頭真猛，如果能早點起筆，可能會跟上一波不錯的熱度，但......國內這款小眾恐怖遊戲也實屬製作精良，兩篇都想寫。

鬼迷心竅的，談汐問了問序川的意見，“你覺得這兩款遊戲怎麼樣？”

趁著紅燈，談汐晃了晃pad上的新聞，兩款遊戲的宣傳圖就在其中。

“都不錯。”

完了？談汐等了半響，以為還會有後續，但序川就沒再說話，心說還不如不問。

不一會兒，星光公寓便到了，序川沒有像往常一樣停在公寓門口，而是找了個可以長時間停車的位置。

談汐警鈴大作，這個人又要說什麼？

見談汐一副警惕的樣子，序川倒是被逗笑了，自己就這麼可怕？

“我隻是想停下車和你說下你剛剛給我看的兩個遊戲。”

這一路，談汐已經把思路從公眾號選題轉移到晚上吃什麼、明天校慶會不會下雨、諸葛亮會被出師表嗎、為什麼人類還不發明吃一粒就飽的藥丸......沒想到序川竟然還想著認真回答一下自己的問題。談汐突然有衝動，把後麵那幾個問題一股腦的都問一下序川。

“這兩個遊戲你都玩了？”

序川表情認真，不禁讓談汐聯想到，工作中的序川也是這樣嗎？

“當然！”談汐驕傲答道，她可是頂著開服時間進入的玩家啊。

“感覺怎麼樣？”

“3A大作的水平已經很穩，畫麵美、劇情體係龐大，係統成熟，互動也很多，玩完感覺很暢快。國產恐怖遊戲有驚喜！這本就是個小眾賽道，沒想到這次能做的完成度那麼高，尤其是劇情方麵，讓我看到了一定深度，再不是劇情服務於遊戲，而是遊戲服務於劇情了！”

談汐越講越激動，從前幾年國內遊戲的固定模式，講到這些年良心作品開始嶄露頭角，心裡的答案也漸漸明晰起來。

“所以，我覺得你已經有主意了，當我還是要回答一下，如果是我，我會選擇有突破的國產遊戲，目前國內遊戲發展的很快，雖然某些方麵還比不上3A大作，但毋庸置疑的，一些小而美的東西在慢慢發芽。”

談汐點點頭，她認同序川的說法，雖然國產遊戲的熱度無法和3A大作相比，但正因如此，像她這樣的公眾號執筆人才更應該為它們灑下更多星光。

“行，我有主意了！”談汐點點頭，彎彎眉眼笑起來很舒心。

“談汐。”

談汐解開安全帶剛要下車，又被序川喚住，她側目，看到一張更為嚴肅的臉。

“那天，在元氣屋，你給我看了你的公眾號，功夫小子。”序川頓了頓。

談汐沒說話，隻是好奇這人怎麼又把那天的糗事拿出來說。

“你也許不記得三年前你曾有個讀者叫做歐維。”

歐維！？

談汐怎麼會不記得！

那是她做公眾號不到半年的時候，分享了一部叫做《去月球》的遊戲，這部遊戲深刻探討了愛情與死亡，但歐維在評論區中回到這些根本不存在，都是假的。

起初談汐並沒有在意，但當時正好是爸爸去世一年的祭日，她連續幾日都發表了關於死亡或親情的遊戲，而歐維的留言讓她警覺，這個人有很強的厭世傾向。

談汐開始思索，是否自己的文章悲觀情緒太過嚴重，以至於影響到了讀者。

於是她馬上調轉寫作方向，將發表主題轉向《艾希》《光之子》等搞笑或治愈的遊戲。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文章不會讓人的情緒產生多大的起伏，真正牽擾歐維的一定是他現在的處境，於是她又開始在後台私信歐維，還分享了不少生活中美好的瞬間。

不管是吃到的好吃的、看到的好玩的、甚至飄過的很像狗狗的雲彩。

歐維基本都是秒回，這讓她也堅信了自己的分享是有意義的。

這樣的交流基本持續了三個月多，有一天歐維和她說他要去看醫生了，並承諾之後會一直關注功夫小子。

談汐以為故事就到此結束了。

“你......你是歐維？”談汐一臉不可思議。

“不。”序川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那是序林。”

談汐愣住，嘴巴微張，腦子好像痙攣一樣緊了一下，那過往的經曆，代入序林的麵孔，她簡直不敢想象。

那些厭世、悲傷、自閉的對話，根本無法和序林聯係到一起。

“沒想到......”談汐漸漸恢複平靜。

“對你來講，那時的安慰隻是舉手之勞，但於我不同。”

談汐偷偷往序川的方向瞟了一眼，從這個角度能看到他部分的側臉，路燈映著他雕刻般五官，眼神真誠。

聽過這個緣由，談汐也大概明白了序川為什麼一開始不選她了。

她在，太過於危險了，可能無心的一句話就會扯出自己是功夫小子執筆人的身份，而序林，一定不會再想和那個抑鬱的自己招手了。

“我今天說這些，是希望中考前你不要和他說你的身份，他的情緒起伏很大，我希望他至少能在穩定的情緒下參加中考。”

談汐點點頭，疑惑道“因為你之後不會再旁聽，所以要提前告訴我這些吧？”

毫 無目的的感謝話語，會讓談汐開心。但序川不同，他做任何事情，選擇任何時間，一定是有目的的，想到這，談汐的心裡竟然有點空落落的。

序林叛逆的選擇了自己，一定也讓序川困擾了吧，否則不會愚蠢的旁聽，豎起耳朵一字一句的甄彆自己的話語。

“是。”序川不否認。

不管是選擇談汐，還是自己不再參與課程，都很有風險。

可是。

這似乎又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看到了談汐認真上課的態度、看到了她和序林打成一片的樣子、看到了她推掉自己的事情來參加家長會。

他開始相信她。

“那你不選我更安全。”談汐自嘲。“你一開始沒選擇我，也是有所考量吧。”

“確實。我拿著你的卷子，在房間裡猶豫了很久。順便說一句，談汐，你的那張卷子，答的很漂亮！“

“我就說！”談汐發自內心的笑了，心情好像因為這個消息有所緩和。

也不知為何，這個笑容在今天略顯沉重的話題裡明媚了一下，序川眉心微動，唇間閃過一絲若有似無不易察覺的笑意。

“那序林選我的時候，你也可以拒絕呀。”

“序林在三年前選擇了你，現在依舊。我相信他不會錯，而且不得不說，談汐你在元氣屋天說的話很讓人困擾，你說你被狗打劫了，還剩17塊，但你還能掙回來，可我看過你的公眾號，廣告的接入頻率並不高，再看你那天狼吞虎咽吃水果的樣子，至少證明那天應該是還沒掙回來。既然你幫過我們一把，這次換我們幫你，也算是報恩了。”

報恩。

這兩個字在談汐那裡倒是新鮮，貓的報恩她看過，沒想到老狐狸也會報恩。

“了解。”談汐點點頭“你放心，我會恪儘職守。但是，序川，你可以一開始就告訴我的，也不至於把自己搞那麼累。”

“......”序川不知道說什麼，確實，他一開始並不相信談汐，這句話被她一語戳破。

“不過你今天能告訴我，也算是我在你的心裡獲得一點點信任分吧！”談汐看著序川，感覺他很像一款難度很高的遊戲，裡麵不管是小怪還是路人，都有超高武藝，每前進一步，都能獲得巨大的成就感。

“所以，談汐，我們共同守著一個秘密，我希望我們是戰友。”

“嗯。”談汐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