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機場。
淩晨一點半。
叮咚,叮咚,叮咚。
關掉飛行模式,舒窈的微信消息提示音連著響了十幾聲。
困得不行,舒窈皺了皺眉,瞥了一眼沒有來自家裡的又摁熄了手機屏。
“喲,舒小姐頗受關心啊。”姬閒整理好背包確認沒有東西遺留在機艙,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呼叫聲一直響到取行李處,對方沒接。
兩人就在嘟嘟嘟的撥號聲中看著傳送帶。
“您能不能關掉免提?我想這個點無論是我還是對方都不會希望被打擾的。”
“可是你不覺得用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脖子會很酸嗎?”
舒窈懶得和她爭論為什麼不用手舉著貼著耳朵聽,但姬閒顯然知道她要說什麼,於是眼疾手快拎起二人的行李箱,一手一隻。
手機放在箱子上,依舊開著免提嘟嘟嘟。
儼然一副好了現在你沒有任何理由抨擊我了的樣子。
舒窈想了想,在摁掉噪音和自己提那隻重達16kg的行李箱裡選擇了忍耐。
這個點兒,司機接單的速度和姬閒要聯係的人一樣,遲遲沒反應。
於是舒窈開始回複信息,是一些拍攝邀約。
嗬,什麼頗受關心。
切回叫車平台。
“叮”,軟件提示司機正在趕來的路上,與此同時姬閒那邊也終於有了回應。
“我剛下飛機。”
“也是,聽您這搖的正起勁呢,給個地址我馬上過來。”
“行,我過去半小時吧正好,先說好今天玩兒素的,我明兒還得回江城。”
掛斷電話,姬閒推著箱子到出口,對麵的商務車打了個雙閃。
舒窈過去拉開車門對了尾號,姬閒先一步跨上去並關閉車門:“全天下最好的舒窈小姐,我有個酒局等著呢,就先走了,我叫的車馬上也到了,絕對不輸這輛。師傅,地址改到Revolucion Cocktail.”
司機回頭:“。”
姬閒微笑:“革命酒吧。”
然後在舒窈做出反應之前升起車窗,最後一道縫隙消失之前姬閒聽見了幾句疑似含有屏蔽詞的句子。
埃爾法揚長而去,似乎聽不得臟話。
淩晨的機場人流不多,出了大廳一股冷風灌進來,Fendi的披肩在十一月的南方僅能起到造型上的作用,舒窈瑟瑟發抖,看著兩隻行李箱,忍住罵人的衝動。
舒窈低頭,對上姬閒箱子上貼著的大大的中指,上書幾個大字:看好了,這是我的行李箱,拿錯踢你出地球。
舒窈決定先發製人,一腳踢在中指上。
卻忘了自己穿的尖頭高跟。
“靠。”
腳趾被嗑痛,還差點沒站穩摔了一跤。
車上的姬閒連打了三個噴嚏,司機默默加大了暖氣。
在舒窈準備隨便上個計程車時,一輛黑色s63停在對麵。
車窗緩緩搖下,一節掐滅的煙頭向舒窈的方向丟過來。
如魚入水,穩穩的降落進旁邊的垃圾桶。
舒窈扭頭。
垃圾桶離自己的小腿隻有十厘米。
媽的,什麼裝逼男。
舒窈抬眼看去,三秒鐘前拿煙的手指搭在窗外,毫無規律的輕敲著車門。
腕口纏著一隻純黑的手表,白色襯衣袖口被解開,隨意的撩起,褪到手肘處。
在沒有暖氣的南方,舒窈終於見識到了比自己還能脫的人。
注意到了舒窈的視線,駕駛室的人轉過頭。
舒窈看著那張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臉沉默了。
饒是她合作過的模特不在少數,對麵的這張臉也是相當出挑的,以至於舒窈暫且饒恕了這一沒禮貌的行為。
漂亮的人,是會被允許有一點壞毛病的。
“煙頭帥哥”回給舒窈一個微笑,轉而收回視線,按下耳機開始通話:“喂?我已經到了,C出口。”電話那邊的人應該是匆忙的講了一句就掛斷了。
於是舒窈環視一周,除了自己和兩隻行李箱孤單的站在這裡等車,餘下幾個人皆是行色匆匆往外麵走。
難道是姬閒給自己叫的車?
“你好,是去華爾酒店的嗎?”
司機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確認什麼東西:“是的,有事?”
“我就是你要等的人。”
舒窈在對方皺眉不解的表情下理了理卷發,從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好脾氣過。
見對方紋絲不動,舒窈還是沒忍住氣笑了,果然,除了一張臉好看,紳士的修養他是一點沒有,於是舒窈踩著高跟上前敲了敲車窗。
“可以幫我放下行李箱嗎,有點重。”
男人遲疑了幾秒,隨即下車打開後備箱。
真是一點服務意識都沒有,人加車子渾身上下寫著貴氣二字,想必是少爺出來體驗生活了,但好歹也粗略的去平台學一下司機好評技巧再……
天,整個身體線條都很完美。
不過舒窈無心再欣賞,直接上了後座。
放好行李箱後司機也上了車:“還等個人,馬上到了。”
靠,還是個拚車。
舒窈被冷風吹了好一陣兒,此刻太陽穴一怔一怔的痛,捏了捏眉心也無法緩解:“可以加大暖氣嗎,凍的頭疼。”
前座的人看了眼後視鏡,把暖氣打到最大。
溫度上升,烘的人舒服的發暈。加之在高原連續三天的拍攝,實在是不舒服,舒窈擰著眉頭靠在窗邊,在睡著之前給姬閒發了個信息,告訴她自己已經上車了。
第二位乘客十分鐘後才來。
此刻舒窈已是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的聽見了一聲“順路”“不知道”,隨後女乘客摘下口罩笑出聲來,二人方才結束了對話。
舒窈還尋思這位乘客很自來熟,不多想車子已經緩緩開了出去。
淩晨的車道寬敞無阻,二十分鐘就到了目的地。
這次不用舒窈要求,司機倒是很自覺的搬下了她的行李。
打開手機,二十多個未接來電?
舒窈開了靜音,這會兒才看到,全部來自姬閒,還有無數條微信消息。
麵容解鎖成功,最新的一條消息是:【舒小姐,你到底上的誰的車啊!】
“喂?”
“你終於接電話了,我酒都沒敢接著喝,差點報警了。你現在擱哪呢?”
舒窈抬頭,酒店的招牌上,金燦燦的幾個大字證明她確實沒走錯。
“我已經到酒店了,怎麼了?”
“我這邊叫的司機沒接上人,你又一直不接電話,我還以為誰見色起意把你拐走了...自己打車也不說一聲,好在沒事兒!行我先掛了哈,明天早上來找你。麼麼。”
舒窈像是腦子裡突然通了一塊兒,終於明白了之前這位“司機”的莫名其妙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不是司機啊?”
“現在是了。”男人將大衣套上,沉悶的顏色稍微掩蓋了一點少年氣,挺闊的肩領更顯精英範兒,舒窈莫名想到了自己高中時期養的一隻BJD。
“不好意思,主要是...確實巧合,我認錯人了。”舒窈覺得此刻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更像是欲蓋彌彰隻會越描越黑,於是果斷的省略了這一步,拿出手機:“這樣吧,車費油費我掃給你,如果耽誤了你的事情有需要賠償的我也一起掃了。”
“順路而已。”
副駕的女生笑的開心,戴上口罩提著包進了大廳。
男人一手一隻行李箱跨過台階:“給個好評就行。”
舒窈緊隨其後,趕緊接過了兩隻箱子。
同行女生獨自拿了房卡掃了電梯:“他很樂意送你這樣漂亮的女士,是吧阿沈。”
顯然是女朋友發現男朋友接錯人的調侃。
所以呢,我是你們小情侶play的一環?
舒窈回他們一個標準的微笑:“謝謝。”
回到房間洗完澡已經是兩點半,舒窈跟姬閒簡單的說明了情況並且視頻自證安全之後便陷入了熟睡。
第二天五點多,姬閒的電話叫醒了舒窈。
“寶寶快來接我,沒房卡上不來。”
頂著還沒消失的眼袋拉開了門,而後一腳給門踹合上:“喝了多少啊,臭死了,滾去洗澡。”
浴室水聲結束,姬閒倒頭呼呼大睡。
舒窈氣的錘枕頭。
她一旦被中途打斷睡眠就很難再睡著,於是起身開了姬閒的機子。
由於一直很信任姬閒,舒窈每次拍攝結束後也不怎麼看成果,此刻閒來無事,就打開相機大致瀏覽了一下這次進藏拍的照片。
磅礴的自然風光和舒窈充滿豔麗二字的臉,居然恰到好處的融合。
哪怕這次在高原狀態差點兒,也毫不影響她抓人眼球的美麗。
說實話,姬閒是她合作過的最省心的攝影師,總能在保持個人攝影風格的基礎上最大程度的釋放出被攝主體的特質。
沒有刻意的擺拍,仿佛拿走取景框,草原高地濕冷的風就會裹挾著藏香和羊毛刮過來,誰看了都要誇一句,謔,這片兒真“靈”。
合作次數多了兩人也從工作夥伴成為了好友。
姬閒作為自由女攝也是相當的有性格。
不像彆的給錢就是金主,她會先確定好自己要拍攝的內容再找合適的模特,前期的裝造到拍攝的基調以及後期修片,從來都是她說了算,就連被攝主體也不能乾涉。
之前也有人提過建議,希望換一套更適合自己的服裝,姬閒拒絕後發現模特自己改動了袖口和腰線,在現場倒是沒說什麼,結束之後把底片全部丟給模特後就刪除了聯係方式,從此再也不合作。
當然這麼乾罵她的也不少,這不花錢請大爺嗎。
甚至連舒窈都曾想揍她一頓。
但姬閒平均五套產出就有一套大出圈,其餘的在網絡平台也不缺流量,無數雜誌社時尚圈的拋來橄欖枝,姬閒統統拒絕。
畢竟按她自己說的:用錢拴住的叫姬師傅,但我要做姬閒。
於是找她合作的人依然排到了幾年後。
回帝都的飛機是下午五點,還有十一個小時,於是舒窈換了衣服出門溜達。
“您好,是舒窈女士嗎?這裡有您的東西。”
是身份證,還有一張便箋。
“是一位男士在電梯撿到放在前台的,這張紙條也是他留給您的。”
“謝謝。”
便箋隻是簡單的對折了一下,毫無隱私可言,一串數字若隱若現。
sz19991120.
舒窈打開微信。
果然是個微信號,頭像是一隻黑白邊牧。
大概是撿到她身份證的時候看了她的照片,又是一個見色起意的。
舒窈並沒有添加,萬一是個神經病豈不是白給自己添麻煩,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難纏的。
於是舒窈收好身份證,轉身就走。
隻是轉身的一瞬間,舒窈突然想起了昨天那位。
骨節分明,長而有力的手指,捏著一節煙頭...
酷擦...
靠,沒投進。
舒窈撇了一眼前台,她也不太能理解自己為什麼突然抽風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了這個沒什麼素質且莫名其妙的的動作。
而且還沒投進!
太傻了!
舒窈眼疾手快撿起來丟進去,撩了撩頭發,若無其事的走開了。
這個點除了早餐店都沒什麼營業的,但舒窈早上又不想吃太多碳水,閒逛了半小時最終買了杯冰美式,天欲破曉,行人漸多,煙火氣濃起來,順著街道走走停停,格外舒服。
電梯下行。
摁熄手機,拉著箱子過去辦理退房事宜。
嫌礙事,沈舟撕下行李上的登機牌丟進垃圾桶。
哦,這什麼,很眼熟。
他早上寫的那張便箋靜靜地躺在裡麵,被揉成一團,粘上了一些汙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