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研時光終究是忙碌的,一連三天幾人都是早出晚歸,累得吃的好,睡得好,日子可以說的上是十分充實了。
鄧筵來了之後就被村衛生所裡的大夫們熱情地留在了那裡請教問題,這幾天一直沒跟著隊伍。
四天過後,調研的任務基本上已經完成了,一群人終於迎來了先苦後甜的甜,打算在這個風景優美的鄉村輕鬆幾天。
這天,一行人走在山間看見果農們在栽種果樹幼苗,隊伍裡一男學生激動地跟白清婷說:“老師老師,我能去那看看嗎?”話音剛落,其餘的幾個學生都說:“老師,我也想去。”
白清婷看向他們雀躍激動的神情,就同意了他們過去。學生們一股腦地跑了過去,隨後白清婷也走了過去。
地裡有三四個果農,忙碌地栽種幼苗,通過談話得知,他們要趕在雨季之前把樹苗全部栽種完畢,要不然風雨就會摧折幼苗。
於是未來的兩天,白清婷都帶著學生們來地裡幫果農們栽種樹苗。劉老師對果樹的嫁接很感興趣,這幾天一直在試驗田研究品種嫁接。
人多力量大,果農們帶領調研團隊很快就把幾十畝地栽滿了樹苗,這回果農們就不會再擔心雨季提前到來摧毀樹苗了,栽種完樹苗那天,果農們還送來很多水果到小樓裡。
調研團隊還開墾了一塊荒地,栽上了蘋果樹小幼苗,學生們都很期待下回他們再來的時候,還沒有手掌大的幼苗會長多高。
調研時光很快就要告終了,離彆的前一晚,村裡人給團隊舉辦了送彆宴,熱鬨的宴席使所有人都忽略了遠處的天黑壓壓的雲越來越近。
離彆前的傍晚格外寧靜,吃過飯,學生們在小樓裡邊收拾東西邊玩笑嬉戲,鄧筵在衛生所整理手稿,白清婷獨自去了田間散步。
白清婷很喜歡聞空氣中濕潤的泥土氣息,而這個時候泥土氣味更加濃鬱,她走過了很多地方,不知不覺就走了很遠。
白清婷向遠處眺望,突然看見地平線儘頭卷起一股黃煙,很快轟隆隆的聲音傳來,萬馬奔騰一般迅速向村莊方向卷來,白清婷暗道:“我去!不好了,得趕緊回去。”
白清婷此時離村莊已經有一段距離了,她哪裡能跑的過風呢,很快風夾雜著雨就砸在了白清婷身上,白清婷觀察了周圍,沒有任何可以避雨的地方,於是跑的更加快了。
雨越下越大,風刮在臉上抽得生疼,白清婷渾身都濕了,白清婷實在跑不動了,她在暴風雨中慢慢走了起來,感受著大自然的淩遲,白清婷心如死灰,生無可戀地想:自己真是作死啊,反正都已經這樣了,也沒有躲避的必要了,愛咋咋地吧,活著就行。
此時,鄧筵在衛生所,聽著狂風肆無忌憚地叫囂著,雨滴瘋狂地拍打窗子,他看向外麵空無一人,感到一陣煩躁。
這時他接到個電話,是劉老師打來的:“鄧醫生,白老師跟您在一起嗎?”
鄧筵的呼吸一滯:“沒,白老師不在屋裡?”
劉老師說:“不在,打電話沒人接。”
鄧筵突然慌了神,說了句:“我去找”就拿了把傘就衝了出去。
風漸漸小了,可雨越下越大,白清婷在外麵淋了快二十分鐘的雨,寒冷使她已經變得麻木,她路過了她和學生們種的小樹苗,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看著那一片被水衝成一片狼藉的田地,深深地無力感湧上心頭,似乎她又回到了多年前那最黑暗的一段時光,她的眸子瞬間被黑暗壓製了,她狼狽地站在那裡,撈起來已經折成兩半的樹芽。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山,白清婷拔出了自己陷入泥裡的腳,鞋子深深地陷入泥裡拿不出來了,白清婷就光腳站在馬路邊,行屍走肉般向著光亮走去。
這時白清婷聽見遠處傳來一句喊聲:“白清婷!”
鄧筵找得快要瘋了,終於在回去搬救兵的路上碰到了白清婷,看見白清婷身上泥濘不堪,光著腳像個破碎的玩偶失魂落魄地走著,鄧筵的心臟痛得快要停止跳動了,顧不得大雨淋濕了他的衣服,他立刻飛奔過去。
鄧筵的這一句話把白清婷從地獄拉向人間,看著鄧筵飛奔向自己的身影,白清婷積攢的一肚子壞情緒瞬間迸發,她什麼也顧不得了,大哭了起來。
鄧筵衝過去打開傘,看著白清婷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站在那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鄧筵無比慌亂,他把已經濕透的衣服披在白清婷肩上,說:“沒事了,咱們回去。”
然後鄧筵把雨傘塞到白清婷手裡,彎下腰打橫抱起了白清婷。白清婷微微把傘舉高,為二人擋住越來越小的雨絲。
此時的白清婷的心靈無比脆弱,她又發揮了她那蠻不講理的嬌滴滴小公主本質,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說:“太慢了,你來晚了。”
鄧筵似乎看見了多年前的那個女孩,他摟緊了白清婷,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懷裡凍得打顫的白清婷說:“對不起,不怕,我來了”,“我不會再把你弄丟了”鄧筵默默在心裡補上後半句。
聽出了鄧筵語氣裡是滿滿的自責,白清婷漸漸恢複了理智。
白清婷還想像從前一樣跟鄧筵耍賴,但是想到如今已經物是人非了,她再也沒有身份去跟鄧筵撒潑耍賴,鄧筵隻是恪儘職守的隊醫,自己應該跟他保持距離。
可念了幾年的人現在在自己身邊,儘管白清婷多次給自己洗腦都已經過去了,但是那繩結始終未曾解開,此時此刻白清婷無論如何也割舍不下那些甜蜜的回憶與沉痛的情感。
白清婷靠在鄧筵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感受他均勻的呼吸,白清婷無比貪戀鄧筵的體溫,真想這樣睡過去。
做了好久的心裡掙紮,白清婷跟鄧筵說:“謝謝你鄧醫生,我沒事了,你把我放下吧。”
鄧筵低頭看了看白清婷被石子劃傷的腳說:“你這樣,走不了。馬上就到衛生所了。”
白清婷撓了撓頭組織了下語言裝作一本正經地說:“那就勞煩鄧醫生了。”
鄧筵注意到了白清婷的小動作,知道這是她感到不自在時習慣性的動作,於是他裝作不在意地簡潔回答:“分內之事。”
“好一個分內之事,可能因為我要是出了啥事他會很麻煩,所以才那麼著急找我的吧。哎呀,管他的呢,剛剛從鬼門關闖出來,就讓我再在這懷抱裡沉淪一會吧。”白清婷閉上眼睛自我催眠似地想著。
白清婷的手機進水關機了,她拿著鄧筵的手機照著路,雙人雨傘足夠大,白清婷舉得很有技巧,完全把二人遮蔽住了。二人向著光亮走去,一路無言。
茫茫深夜,萬籟俱靜,被暴風雨摧折的植物東倒西歪,似是黑夜裡暗藏殺機的怪物,少年抱著少女大步行走在滿是泥濘的無人小路上,傘下的他們緊緊相擁,像一對墮入塵世間曆劫的神仙眷侶,為彼此奮不顧身,無可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