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1)

一旁的山長歎了口氣,說道:“諸位,事情的來龍去脈沈長順已講明,是他口無遮攔,滿嘴荒唐,還請你們帶回去好好教養十日,再回來讀書。”

沈家三人不敢置信地看過去,周氏尖聲問道:“你這意思是我家孩子的錯了?你自己問問萬女娘在當日花宴上有沒有做出那等毫無廉恥之事?”

“花宴上的事不歸我們書院管,但沈長順無故辱罵毆打同窗和女娘,卻是我們不能容忍的。”

“你——”

“世子夫人,沈家大爺大奶奶。”萬懷越冷冷開口,“當日我不過念了首詩,又沒有對著你家姑爺的臉念,亦未叫他名拉他手,他也始終沒看我一眼,何來勾引一說。再者,我萬懷越雖不如你們出身顯貴,卻也是有尊嚴的,我不稀罕去熱臉貼冷屁股。我告訴你們,我無意於宋家公子,也無意與你們侯府相關人士有任何牽扯,我若是勾引男人,我便在朱雀街上吃狗屎給天下人看。”

山長齋長:……

不至於不至於!

萬懷山:不至於啊姐姐!

小海:不至於啊大小姐!

萬懷越說完心裡呸呸兩聲,在書院裡說了這般粗俗的話,肯定要被批有辱斯文了。不過現在還是得硬氣起來才行。

“今日你們必須給我和我弟弟,我家書童賠禮道歉。”

沈家眾人僵持著不肯,最後在山長齋長的勸說和退學警告下,才讓他家書童出來不情不願地說了句抱歉,丟下一百兩銀票一走了之,走之前沈飛白還罵道:“本來衝著山長和柏博士的名頭來的,以為這是個讀書的好地方,特意從國子監過來體驗,哼,這破地方,我們還不稀罕來。”

等沈家人走遠,萬懷越帶著弟弟和山長齋長道謝:“多謝山長齋長仗義執言,改日定讓父親登門道謝。”

山長摸摸自己的白胡子,和藹笑道:“不必了,本來就是他們有錯在先。”

“無論如何都是要多謝兩位長者的,若沒有你們,沈家人肯定要將我們倒打一耙。另外,我想請問,不知我弟弟能否告假修養幾日?”

“好,帶回去修養十天半個月再來,我瞧著傷得不輕,回去再找大夫好好看看,另外要好好安慰開導才行。”

“多謝山長教導。”

幾人前後出了齋長室,往兩個方向離開。

萬懷越帶著兩人經過院中池塘,見池塘邊上坐著位二十五六的青綠色襴衫男子,頭戴儒巾,手拿魚食喂魚。聽聞腳步聲,男子也偏過頭來看,通身氣質溫潤如玉,卻又莫名帶著點憂鬱,像株青竹。

萬懷山連忙上前彎腰見禮,“學生見過柏博士。”

萬懷越見此,也行了一個禮。

柏修能看了眼萬懷越,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對萬懷山說:“起來吧,回去好好休養,但也彆忘了溫書。”

“是,學生多謝博士教誨。”

離開書院,萬懷越帶萬懷山和小海前往醫館看病,大夫給小海處理好傷口,又給兩人都開了藥。

從醫館出來,萬懷越又帶人去了趟杏酥坊,讓他們自己挑。萬懷山就跟老鼠進了米倉,最後選了七八樣才作罷,小海隻選了份紅糖棗糕。

傍晚時分,萬成棟袁玉蘭先後下值遊玩歸家,袁玉蘭見到兒子被打成這樣,心疼得直掉眼淚,待萬成棟問清緣由後,夫妻倆氣得破口大罵,偏偏他們又拿位高權重沈家的人沒辦法,隻能硬生生忍下這口氣。

春光匆忙,幾個日出日落間,隻留下一片深深綠意。

萬懷越醒來,照例回想外頭最近都發生了什麼事。

上次在清陽書院與沈家人爭執,她怕爹爹在官場上被沈家人為難,但意外的是,她爹爹的閒職至今還穩穩當當的。

因為沒有她的“攪和”,沈嬌嬌和宋淩雲順利定了親,聽說婚期定在明年春天。

房門被推開,雲墨抱著幾朵雍容華貴的各色牡丹進來,小心翼翼放到桌上,“小姐,院裡的牡丹開了,太太讓我摘了些給你插瓶、打扮。”

萬懷越甚是喜歡這絢麗奪目的花朵,由著雲墨為她梳洗後她簪上豔麗的全紅搗錦牡丹。

為萬懷越梳妝打扮好,雲墨看著眼前豔麗奪目的美人晃了晃神,她家小姐當真是美豔無雙,光是往那一坐,身上仿佛都在發光。

雲墨拿出自己繡了幾天的荷包,“小姐,祝您生辰吉樂,長樂未央。”

這可是她跟著小姐讀書以來習得的最好的詞了。

萬懷越驚喜地拿過紅色荷包,荷包上有金線繡得栩栩如生的胖鯉魚。萬懷越越看越喜歡,摘下剛綁上腰間的荷包,換上雲墨的禮物。

“多謝我的小雲墨了,小姐我甚是喜歡。”她看了好幾眼,從錢匣子裡取出幾顆碎銀子和幾個銅板放進去,叮叮當當,都是錢的聲響,好聽!

萬懷越又拿了一兩銀子和兩隻自己做的銀簪子給雲墨做賞,雲墨當下就將銀簪子戴好。

今日是她十六歲生辰,萬懷山在書院沒法來,但昨日讓小海送來了他親手寫的祝福大字,還有存的零花錢買的點心。

他們家沒有多少親密往來的人家,家裡條件也一般,所以隻打算請親戚們簡單吃頓飯。

萬懷越來到正房請安,袁玉蘭滿心歡喜地看著自己出落得越發豔麗,又變得更穩重的女兒,是又欣慰又擔憂,也不知她女兒如此容貌是福是禍,隻願她的女兒平安喜樂才好。

袁玉蘭握住女兒的手,“好孩子,一轉眼就十六了,是個大姑娘了,阿娘感覺和你做母女的日子沒幾天呢,仿佛昨天還在我懷裡牙牙學語。”

萬懷越倚在她懷裡,“女兒無論長多大都是阿娘的女兒,以後我天天陪著您。”

袁玉蘭心裡苦笑,哪有女兒能陪著父母一輩子的呢。但今天這個日子她不想重複那些話,若是可以,她也想越兒永遠在自己身邊。

“好好好,我的越兒就是娘最懂事孝順的心肝肝。”

萬懷越貪戀母親懷裡的溫暖,她一定不能將日子過成夢境裡那般,她要保護她的家人。

夢裡她的父母弟弟和現實裡一樣都是愛她的,但更加懦弱老實,她腦子抽風後讓他們幫自己對付沈嬌嬌,哪怕最後他們因她出了事,也沒怪罪她,隻說她一直想左了,沈家人欺人太甚。

母親的懷抱,真好。

母女倆溫情了好一陣兒,直到外頭傳來秦笑笑嘰嘰喳喳的聲音才作罷。

秦笑笑從進了院子就對院裡的牡丹花和簪了牡丹花的萬懷越直誇不停,“表姐當真是好看依我看啊,這上京第一美人當是你才對。”

“舅母,這院子裡的牡丹是如何栽種的,比我們家裡的好看多了。”

“表姐,我也簪牡丹,可好?”

萬懷越自然是一萬個願意,她平日裡最愛的就是做首飾,打扮自己了。

她將秦笑笑帶到自己屋裡,親手為她重新梳了個高挺聳立又柔軟似雲的雲鬢,綁上秦笑笑自帶的珍珠紅發帶和發釵,又簪上朵二喬牡丹,正配秦笑笑這個嬌嫩又熱烈的少女。

秦笑笑不敢置信地望著鏡子裡妍麗的自己,欣喜道:“表姐,你這手藝與我家妝娘比都是極好的,你這手是如何長的,怎麼就比旁人的巧呢。”

獲得肯定,萬懷越心裡暖洋洋的,從前因為無人可以對比,唯一和她日夜相處的也就雲墨一個,偏偏雲墨是個繡工梳發樣樣出色的,所以她隻覺得自己的手藝不錯,還未曾想過到“厲害”的地步。

她雙眸亮晶晶問道:“你當真覺得我手藝不錯?”

“當然。”秦笑笑肯定道:“我就沒見過幾個比你心靈手巧的了,上次你送我的首飾我戴去參加了兩次宴會,旁人都說好看,還問我在哪裡買的呢。”

萬懷越越聽內心越澎湃,做了那個奇怪的夢後,她隻想著努力讀書,不再做一個空有美貌而無內涵的花瓶,想自己立起來。可她一個沒出過幾次門的少女,哪裡知道她能做什麼,外頭那些厲害的女子又是如何做生意的。

如今聽秦笑笑這麼說,她倒是有了個想法,或許,她的手藝真的能讓她好起來。

她雙手搭到秦笑笑肩上,“你若喜歡,我便再送你一些。若我真因此掙了錢,當上了老板,那你可是我的恩人了笑笑。”

“表姐,此事有可圖,我支持你。”

————

兩姐妹打鬨著從屋裡出來,萬懷越又去給剛來的客人見禮。

今日除了韓家、秦家和袁家,袁玉蘭又邀請了差點成親家的王家,和袁玉蘭交好項夫人。今日來得更多的是夫人太太們帶著女兒們來的。

王家來了當家夫人寇氏和女兒王昭,寇氏看著容貌出眾、談吐得體的萬懷越心裡很是遺憾。她這好友的女兒當真是長得好,隻可惜她的兒子無福消受,小兒子又還太小不般配。

誒……

項氏看著萬懷越也是頻頻點頭,之前平安侯府花宴上的流言她也聽說過,但她始終不太相信,畢竟這孩子她是見過幾次,雖不精通詩文,但禮節方麵卻是沒得說的。

今日韓家大太太除了帶自己兩個未出閣的雙胞胎女兒韓明英、韓明芬來,還帶了二房的大女兒韓明樂和三房的大女兒韓明芳。

韓家大房姐妹倆和她們父母一樣端莊大方,又不失少女的靈氣,很是耀眼。

韓明樂可能是因為父母早逝,跟在祖母身邊長大,所以性子更溫和內斂,但眼中卻不見多少鬱氣,和女孩們說話有來有往。

韓明芳則和她父親一樣有些高冷,和女孩們也隻是偶爾搭話,更多的時候是在反複賞院裡的幾叢牡丹。

項夫人的女兒不過是個六歲的娃娃,長得玉雪可愛,混在哪個人堆裡都是眾人的開心果。

袁家的舅母則是自個來的,她唯一的女兒已經出嫁了。

韓家雙胞姐妹在晉陽公主府的宴會上見過秦笑笑,見她人如其名,所以很自然就和她聊了起來。

“笑笑妹妹,你今日是去哪家妝坊梳的頭,當真是好看。”

秦笑笑拉過萬懷越,得意道:“是懷越表姐親手給我梳的,頭上的牡丹花還是院子裡摘的呢。”

幾位少女紛紛驚訝地看向萬懷越。

韓明芬雙眼放光地看向她,“懷越妹妹,我若是有你這手藝,我就開妝坊了,將手藝教給妝娘,自己毎日數銀子,當個快活的大東家。”

韓明英也點頭,“若你開了妝坊,我定要時不時打擾你的。”

王昭在一旁附和,“懷越姐姐梳妝好,明樂姐姐繡品好,笑笑妹妹見識多,諸位姐妹各有各的厲害,倒是我笨手笨腳,光會吃了。”

少女們被她哄得開懷大笑,秦笑笑把她攬住,笑道:“見過昭兒姐姐的,誰不說你活潑可人,你做的牡丹酥,我剛剛一口氣吃了兩個,都樂得找不著北了。”

“哈哈哈哈哈。”

眾人又是哄堂大笑。

寇氏在一旁笑著搖頭,“我這丫頭也就這點出息了。”

袁玉蘭拉過她的手,“寇姐姐,我瞧著昭兒這樣就好,活潑伶俐,看著就惹人愛。”

萬成蓮附和,“若寇妹妹你都惱,那我家這皮猴子是真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