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跟著大房的人住在一起,離簡白芍家有一條巷子的間隔,所以每次去給老太太請安,母親都要給她準備轎子。
外麵有熱熱鬨鬨的說話聲,隔著轎子也能聽著,簡白芍本想悄悄微微撩起簾子,看上幾眼外麵的光景。
剛掀開一點,就被母親製止了:“好了,沒什麼好看的。”
簡白芍小聲道:“就看一眼嘛。”
母親每次都這樣,算了,不讓看便罷了,乾脆閉著眼睛養神。
越想越氣,之前也不是沒看過,憑什麼現在不行了。
掀開眼皮懶懶的看了劉氏一眼,又閉上了。嬌氣的誰也不理,自己趴在一旁準備睡下。
“你這孩子,虧得給你準備了一個舒服的轎子,頭發弄亂了怎麼見人?”
“好了,母親。我就睡一會嘛。”
簡家轎子的過去後,路邊看到的人就開始談論這是誰家的,八寶琉璃角帶瓔珞的轎子可真奢華,可不是一般人家坐得起的。
“這種的轎子,坐得起的能有幾家?又是走這條街,一看就是大理寺卿府上的。”一位路人頗覺自信,周圍的人露出恍然的表情。
“原來是他們家的啊,可真是了不起。”
“我們呀,可不要多言了。身份擺那呢。”
眾人頓時不敢再多言,如今簡家的身價更上一層,小女兒又是剛剛封了妃,是一點不能多加談論,各自散開做各自的事。
故事的主人公,還躺在轎子上睡了有一會兒了。
得益於她從小到大養成的懶散性格,讓她不管在多鬨騰的環境下都能睡著。
感覺到轎子停了下來,也沒讓母親喊,自己就爬起來了,嬌氣喊道:“母親。”
邊說還指了指自己的腿。
劉氏知道她是壓著腿了,無奈看了她一眼:“腿麻了是吧。”
“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在哪都能睡著,也是一種天賦了。”
“母親,能睡是福。”簡白芍和母親打趣。
*
轎簾被時安打了起來,簡白芍把手遞給時月,由她扶著下車。出了轎子跟在劉氏身後朝祖母的屋子裡走去。
走在連廊上,遠遠地就有丫鬟和婆子圍了上來,打簾子,見禮,看得簡白芍頭暈。
每次來祖母的屋裡,總感覺侍奉的人好多,每次都有這樣的感覺。
簡白芍的父親是三房,是最小的兒子,科舉考試一步步得的功名,上麵還有兩個哥哥。簡白芍的大伯父是廬陵侯府是嫡長子,襲了老侯爺的爵位,是為廬陵侯,也就是簡妙賢的父親。
簡白芍與太子成婚自然也少不了簡家父輩的一同操心。畢竟這不單單是一對年輕男女的結合,更是盤綜錯雜的權利交換。
“妹妹可來了,快快進來,我們都正盼著您和芍姐呢,”簡三爺的夫人李氏笑著站在門口處,對劉氏福了福身,攜著劉氏的手,看向一邊的簡白芍道,“九姑娘也快進來。”
簡白芍在簡家行九,是最小的孩子。
劉氏虛扶著李氏的手,帶著笑意道:“你還用親自出來迎,我們來得晚了些,你彆介意。”
不管簡家三個房的妯娌內心有多彎彎繞繞,但在表麵上必須相安無事,不能鬨到明麵上難看。
就打李氏之前就暗暗嘲諷簡家三房有多會花錢,瞧不起那敗家的行徑,但是被簡大爺臭罵了一頓,那錢是三房的,人家想怎麼花就怎麼花,偏偏就事多。
李氏還很委屈,錢雖也不是他們大房的,他們也有錢。
但就是看三房花錢如流水不順眼,非得說兩句。
出了這攤子事,眾人就當什麼也沒發生,維持著相安無事的狀態。
李氏心裡想著這些彎彎繞繞,一邊笑著說無礙,一邊引著他們進了屋,見劉氏落座後,仍是親手端了茶奉到劉氏手上。
“多謝嫂嫂,”劉氏客氣的點頭,不動聲色的把茶水放到一邊,一口也沒動。
知道了一個人的真麵目,是一點也不想裝了。
對坐在上首的老太太道:“老太太,最近怎麼樣?我啊,帶著九姑娘來看你了。”
“好啊好啊,多來看看我,婚事不要擔心。”老太太笑著點頭,然後看向坐在一邊吃糕點的簡白芍道“九丫頭怎麼這麼安靜,如今可要成婚了,成大姑娘了,祖母都舍不得了。”
老太太對簡家三個兒子算是一視同仁,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如今他們的孩子也都長大了,生的一個比一個好,一個比一個有出息。她這個老太太感覺越活越年輕,精神頭依舊很好。
提到簡白芍嫁太子一事,屋子裡的眾女眷各懷心思,一時沒有人開口說話。
他們知道簡白芍之前可是相看了一家,過幾天馬上要成了竟還是個狀元郎,大好的前程,大房心裡可不好受,聽說簡白芍還大病了一場,閉門謝客,誰知道是不是還放心不下那個男人呢?
她們這些人可不敢上前找三房的不痛快,老老實實的坐在位子上。
簡白芍和祖母的關係一向親厚,感覺到氣氛些許凝重,笑著開口:“祖母,才不是呢,我就是成婚了也還是你的孫女。就是這糕點太好吃了,忍不住多吃了幾口。”
簡白芍什麼沒吃過?還會為幾塊糕點轉了性子?眾人也都明白了,紛紛開口搭話。
“老太太,能嫁給太子也是咱們家姑娘的福氣,京城裡不知道多少人在心裡羨慕咱們家呢。”
這下好了,以後見到三房的人,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禮。
不僅什麼東西都得緊著他們,現下,女兒又封了太子妃。
不是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嗎?這三房的人拔尖了十好幾年還不夠嗎。三爺這幾年升的很快,已經做到了大理寺卿的位子,大兒子還考取了功名,朝廷新秀,真是什麼好事都是他們家的。
“九姑娘的長相就是有福氣的,入了東宮自會被太子放在心尖上寵,您就放心好了。”
老太太自是相信孫女這麼好的相貌和性子肯定是京城上頂好的,也是和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最相配的,她就是值得最好的,就是希望太子能夠珍惜她,保護她。淡笑道:“日後啊,夫妻之間相互理解,相互依靠,那才是最大的福氣。”
女眷們看著老太太的神色,都以為她是舍不得這麼好的孫女入東宮。
其實不是,她身邊的女眷入宗族嫁侯爺已經是常態了,更何況她們這樣的家族。她就盼著孫女們嫁的越高越好,誰承想簡家還真出了一個頂頂尊貴的人。
活這麼久,早已看得明白。這男人啊站在高處,身邊誘惑都不少,這太子二十歲了,又身居高位,自是什麼狂蜂浪蝶都見過了,東宮裡竟還無一妻妾,在京城人人三妻四妾的男子中,已是非常難得。
說明他不是一個貪戀女色的人,懂得克製。
更何況孫女是去當太子妃,是太子殿下身邊最親近的人,肯定會放在心上的。
這太子尊貴無比,又生的俊美,孫女嫁過去不虧。
作為被談論的對象,簡白芍一直沒有開口說話,默默地喝茶水,在彆人眼裡是病剛好的模樣,其實她就是懶得說話,早上沒睡醒,懨懨的。
吃這點心隻是為了提神。
劉氏看著女兒這幅沒睡醒的樣子,心想以後這幾天都不來給老太太請安了,讓阿奴早上睡個夠。
劉氏對女兒的溺愛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偏她還覺不夠。
他們四個人的小家,丈夫兒子都爭氣,沒有必要靠著女兒一生的幸福來維係簡氏的榮耀,她隻想當好一個母親。
劉氏心中有撒不完的氣。
對老太太說道:“母親,阿奴病久剛愈,我看讓阿奴回去吧?”
老太太點了點頭,她們這些女眷都寵著簡白芍,不想讓她累著。劉氏對著這些人客氣幾句後,劉氏就帶著簡白芍離開了。
行至道路中央,馬車停了下來,一般道路容不得兩輛馬車並行,須得地位低的一方讓地位高的一方先行,這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
馬車一停,簡白芍就知道對麵來的是地位高的。
一嬤嬤對著劉氏說道:“多謝夫人讓行,這廂有禮了。”
簡白芍聽見自己的母親回道:“您多禮了,既是公主的馬車,臣婦理應讓行。”
原來是長寧公主的馬車,簡白芍放下紗窗,當一隻鵪鶉,繼續慵懶的靠著背後的軟墊養神。
當今聖上後宮有皇後和妃位四人,膝下子息單薄,隻有四子一女,皇後生的太子,貴為嫡長子。
剛剛路過的長寧公主便是他的獨女,僅十一二歲的年紀。
公主車上的管教嬤嬤禮貌回道:“夫人有禮了。”
此等行為這在京中是很常見的,世家大族在外多會注意自己的言行,不會給家族蒙羞。以小見大,從一個小事中也足以窺見一個家族 的品行。
兩輛馬車相背而馳,一輛前往福霖巷,一輛前往皇宮。
華貴馬車上一精致爛漫的少女輕聲詢問自己的嬤嬤,問到:“剛剛那位,是簡白芍的母親嗎?”
嬤嬤點頭,並不做聲。
她的臉上略有皺紋,那是歲月的雕琢,微挑的眼睛觀察著公主的表情。
公主不知道嬤嬤在窺視她,輕聲說出心中所想。
自言自語道:“嫂嫂的母親啊。”
長寧久居深宮,從沒見過簡白芍,剛剛也隻是聽到嬤嬤對對方的稱呼才略知一二。
嬤嬤的眼睛垂了下去,耳垂上掛著的黑色要是耳墜紋絲未動。
母女二人回到侯府時,簡父已經在府中了,等母女二人進門,簡父便道:“女兒的婚期定下來了,來年開春。”
“還好還好。”劉氏鬆了一口氣,看了眼身邊的女兒,“不是很著急,看來皇家還是在意這個婚事的。”
“是啊,下值遇見太子,他不似之前那般冰冷的模樣,今日他看到我,竟還主動過來問禮,真是難見啊。”
劉氏回道:“是嗎,這太子看來是滿意這婚事的,陛下和皇後應該也問過他的。”
太子不是被迫的,那就好辦很多。
簡白芍想起了遠在異地的哥哥:“爹爹,哥哥什麼時候歸家?”
她想哥哥了。
簡白芍的哥哥——簡灼雲。
簡父歎了口氣,故作輕鬆道:“希望他可以在你出嫁前回來,按照現在的情形,恐怕是難。”
“不過,我會給他修書一封,阿奴不要太過憂心。”
簡白芍嘟起了嘴巴,一時沒有說話,隻是把盤中的點心慢慢碾碎,她其實很不滿。
若是哥哥沒有在開春回來,那將都是他們倆的遺憾,她不知道怎麼辦了。
在父母這裡用過午飯,簡白芍才回到自己的院子,看著屋子裡一切以自己舒適為主的擺設,她勾了勾嘴角,然後讓丫鬟們卸去釵環,開始躺到床上午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