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城城門外,各地異域商人絡繹不絕地進出,整座城裡彌漫著一股牛羊的牲口味、異域的香水味。
作為中原與南詔交界線上的城市,白雲城一麵需要處理外來商人和旅人的商業、生活保障,還得戍守這一道防線,避免外來之人的入侵。
幾十年的屹立不倒,才護得中原多年的太平。白雲城顯然功不可沒,而作為白雲城的城主,自然也是責任與義務加身。
魚疆遲戴著麵具背靠在城牆上,雙手交叉,漫不經心地看向雲沫,“呦,雲大城主怎麼今日有空過來特意送我啊?”
看出魚疆遲又在這裡作死,景初默默地走向馬匹處,遠離風波。
“嗬。”雲沫按緊頭上的鬥笠,來到魚疆遲身側,一個正踢便將他打倒在地,隨後撣撣身上的灰塵道,“想太多了吧,魚大護法。”
癱倒在地的魚疆遲看著從頭頂上飄下來的一封信,表情木訥。
“把這封信拿好,交給教主。”雲沫收回手,朝著馬匹和景初的方向看去,“我可是特意找了這兩匹良馬,你快些帶著我的信回去。還有以後禁止在外大聲叫我城主,要是被我的城民還有這些個商人聽到了,我可是半日都脫不了身。”
魚疆遲終於從那腿擊中緩了過來,連忙收好信封站起身,回複雲沫,“好嘞,那我就先走了。”
二人騎上馬,準備啟程之際,魚疆遲突然大聲喊道,“多謝雲城主相助,咱們後會有期!”
緊接著牽住景初馬上的韁繩,一溜煙跑走了,獨留下被商人團團圍住的雲沫。
“是雲城主,城主在這!”
“呀,是雲城主麼?我今年的稅收......”
“城主,我好崇拜你,可以讓我見你一麵麼!”
這是景初第一次離開中原,隨著一路上景色變換,從青青小草逐漸到高林樹叢,原來時間和距離可以變化的如此之快。
“魚大哥,我們還有多久可以到?”他們從清晨一直騎到了正午,中間都沒有半刻休憩。
“再往前騎半刻鐘,有一片密林,那裡可以暫時歇歇腳,然後還有三四個時辰便到了。”
剛到林中,這邊的景初將兩匹馬安置好後,那邊的魚疆遲早已將麵具摘下,吃起剛剛在馬上順手摘的林中果子。
這個果子紅得發黑,如一顆偏暗的紅寶石,紅色的汁水順著魚疆遲的嘴角流下,他迅速一抹,暢快說道,“又吃到這果子了,味道還是和以前一樣好。”
“這個果子我沒見過,是什麼?”景初也有些餓了,看到旁的樹上有相同的果子便起身去摘,準備也嘗一個。
正當他放到嘴邊,隻聽見魚疆遲說,“這是斷腸果,南詔有名的毒果。”他一愣,果子已停在他嘴角。
“既是毒果,怎麼魚大哥你還吃呢?”
“這果子對普通人而言吃了便會斷腸而死,對我而言不過是個尋常的甜果。”魚疆遲解釋道,“小少爺,現在我們已經到了南詔的地盤,這裡的植物和中原可不一樣,大半都是帶毒的,要吃什麼喝什麼可都得再三注意。”
“多、多謝魚大哥提醒。”景初隻好放棄了吃果子的念頭,將斷腸果放進儲物袋中,打開水袋喝水。
明明是正午時刻,卻因密林裡的樹太高、葉子太濃厚,天上太陽的光芒,僅隱約照進這片叢林。
萬籟俱寂,唯剩馬的嘶喊聲與二人作伴。
休息了有一會,林中深處突傳來一陣女人的啼哭聲,那聲音猶如山中幽泉,清澈空靈,但又斷斷續續,充滿神秘感。景初感覺不對勁,哪家正經人家的姑娘會在這裡放聲哭泣,但在魚疆遲的慫恿下,他們還是決定去會一會這個悲傷的女子。
隨著二人的靠近,哭聲逐漸清晰,一直走了有一會兒,才終於到達哭聲的來源。
一位穿著粗麻布衣的妙齡少女正坐在一個石頭上掩麵哭泣,待二人靠近,才發現她的腳邊躺著一具男屍。屍體看上去才二十多歲,同樣穿著粗布麻衣,口中吐出的血液沾滿他的臉頰和衣領。
“這位姑娘,你一個人在這具屍體上做什麼?”魚疆遲側身擋在景初身前,如果有什麼危險,他方便保護。
少女邊抽泣邊說道,“小女子名叫翠蓮,原是南詔和白雲城之間,一個小村落的農民,幾天前由於家裡的農田收成一直不好,我們一家便打算去白雲城打工謀生,不料剛出了村便迷了路,走著走著便到了這片林中。
就在昨日,突有一夥賊人出現想要搶劫財物,我們便將所有錢財給了他們,不曾想他們還不知足,想要將我擄走。我的爹娘為了保護我,拚命將他們攔住了,讓哥哥和我一起離開,自己卻生死不明。
可剛剛,由於我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哥哥便摘了些林中的果子,他才吃下去,接著便說肚子疼,沒一會便吐血死了。”
“那你可吃了那果子?”景初忙問。
翠蓮抽泣,“不曾,我當時看見哥哥的樣子瞬間被嚇到,怎麼還敢再吃那果子。”
景初注意到散落在屍體旁的數顆斷腸果,心裡有了部分猜測,“翠蓮姑娘,節哀順變,人死已成事實,現在重要的是自己如何活下去。”
“我......”一滴淚珠劃過她的臉頰,翠蓮紅著眼跪在地,拽住魚疆遲的黑色鬥篷,“求兩位大俠幫幫我,我已經失去了哥哥,唯求能救我父母一命。二位一看便是習武之人,隻求將我父母救出,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魚疆遲輕輕抽出被翠蓮拽住的鬥篷,看到她的手比起她的麵容異常粗糙,問道,“你的手怎麼會有這麼多老繭?”
“小女子家中是做農活的,我自小便幫著下地耕田了。”翠蓮掩麵哭泣。
聽到她的回複,魚疆遲轉了個念頭,“好,看你實在可伶,我幫你。”
“多謝兩位大俠。”翠蓮忙道謝。
“你可說說那夥賊人在哪,如何才能找到他們?”魚疆遲問。
翠蓮稍加思索,“昨日我是順著這條路走到這兒的,他們的具體位置我不清楚,要不我們先沿著這條路去?”
“好啊。”魚疆遲笑道,“不過你哥哥的屍體怎麼處理?”
顯然翠蓮並沒有想過這件事,魚疆遲這一問讓她愣住了,她隻得連忙再次哭泣,道,“還請兩位大俠再行行好,幫我埋了哥哥。”
魚疆遲爽朗一笑,“無妨無妨,待我們將你父母救出,再幫忙埋了他便是。”
一旁的景初全程沒有說話,瞧著互相做戲的二人,他也隻當是看場戲。
翠蓮指的小徑十分偏僻,周圍的樹木幾乎都長一個樣,如果不在這些樹裡做些記號,一定會迷路,“因為我們一家在這裡打轉了好久,為了防止再迷路,我們走一段路便會做個記號。昨夜我和哥哥逃命,一路上也做了些記號。”
某些樹的樹乾上有著被掰掉的樹皮留作的痕跡,翠蓮看著這些記號帶著二人走去,一路七拐八繞,走了接近兩刻的時間才停下。
翠蓮停在一棵樹下,興奮喊道,“就是這裡,我們昨夜便是在這一塊遇到的賊人。兩位大俠,你們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什麼線索。”
魚疆遲和景初應下,一起向前走去,當二人走到一塊地上明顯感覺到觸感不對勁,二人相視一笑,皆裝作不知情,順勢摔倒掉進坑中。
這個坑還挺深,竟然落了有一會兒才完全落地,地上雖然鋪了一些稻草緩解傷害,不過要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儘管如此也怕是會受重傷躺上百天。
想來這群賊人挖這個坑還是費了些功夫,可目的是為了什麼,要的是金銀珠寶還是人?
“不許動!”一粗獷的男聲吼道,兩把鋼刀瞬間架到了他們的脖子上,“把武器扔地上。”
“還有你的麵具也摘掉。”賊人對著魚疆遲強調。
乖乖照做後,坑裡埋伏的一群賊人,拿出沾滿迷藥的白布捂住二人口鼻,接著拿出一大麻袋將他們套住打包。
“又來了兩個貨,把他們帶回家再清算,記得把他們的武器拿著,還有那個麵具還挺好看的,帶回去送給大哥。”小頭囉吩咐道。
讓景初沒想到的是這群賊人防備心很重,先是準備大坑重傷目標,又是拿迷藥和麻袋讓其徹底失去反抗能力。
好在和魚疆遲在跟隨翠蓮來的路上,他偷偷塞給自己一粒丹藥,並用秘音傳耳告知其藥可暫時讓人保持清醒,想來他也早就料到這些賊人的動作了。
被麻袋罩著腦袋也看不清路,隻感覺這夥賊人並沒有往這大坑上離去,而是順著這坑一路往深處走,上上下下,走了得有好幾刻鐘才到。
“這是新來的貨物?”冰冷的少年聲音問道。
小頭囉答道,“是嘞二哥,這是蓮姐找來的。還是先放在老位置?”
“嗯。”少年回複一句後便沒再說話了。
不過多時景初感覺到自己又被扛走了,隻是這次時間很短,拐了幾個彎便被丟下來,景初依然保持昏迷狀態,待在麻袋裡不吭聲。
這些賊人也算有點良心,將套在他身上的麻袋拿走了,轉而拿出麻繩捆住了他的手腳才離開。
隨著鐵門上鎖落下的聲音和腳步聲的漸遠,景初這才裝作剛醒,緩緩睜開眼。豈料到,眼前不是想象中的陰暗牢房,而是——魚疆遲的一張大臉。
魚疆遲離景初很近隻一鼻息的距離,二人鼻子對鼻子、眼睛對眼睛,就這樣互相看了一會兒,直到景初打破這個尷尬的瞬間,“魚大哥你,你在做什麼?”
魚疆遲倒不覺得半分尷尬,爽朗一笑,“哈哈,我剛想仔細看看你的樣子,沒想到你就睜眼了,勿怪勿怪啊!”
“沒想到他們竟然把我們關在一起了。”景初左右扭動起麻繩,將手摸進腰間拿出一把細小的尖刀,“魚大哥我們是現在還是等會再......”解開繩子?
景初話還沒說完,魚疆遲已然用內力震開了麻繩,“剛剛我沒聽清楚,你說啥?”
“沒什麼。”景初默默用尖刀劃開繩索。
此時景初才有時間打探起這裡,這個房間隻有一扇鐵門,屋內設施皆是普通的桌椅和一個小床,剛剛景初便是被丟在了床上。
“這床上還有被子、枕頭,看來他們是想讓我們常住在這兒。”景初瞧著屋內的設施說道,至於那扇鐵門,不過是個擺設罷了,無論是自己還是魚疆遲想打開它輕而易舉。
“現在來看這夥賊人也不是窮凶極惡之人,隻是不知他們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他們簡單拿走了我們的武器,並沒有搜身,也沒有拿走其他金銀珠寶,關我們的地方也不是很糟糕。”景初分析道,“魚大哥,我們是再靜待一會兒還是......”
話又沒說完,魚疆遲已經用內力震開了鐵鎖,“你剛剛說什麼?”
就多餘問出口,景初逐漸明白了魚大哥的性子,“沒什麼,我們殺出去吧。”
“哈哈,小少爺這想法不錯,正合我意!”魚疆遲順手拿過剛剛震開的鎖鏈和鎖頭,當作武器一路大步流星地走出,邊走邊大喝,“翠蓮,你魚爺爺我來了,還不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