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戰鬥,我們發瘋(1 / 1)

陳露的閨蜜推薦了她一大堆最近火熱的無限流恐怖小說。

什麼智鬥、什麼詭異還有深刻反映現實的怪誕主題,她一點都沒興趣。

光滑的大腦皮層隻裝得下切片鬼神攻和瘋批美強受的刺激戀愛,嘿嘿嘿。

雖說師門規矩,殺人放火的時候不得廢話,但拖油瓶還坐在她腳邊,也不得不飛起一腳把他踢遠的時候開口叮囑兩個字。

“閉眼。”

說話間氣機牽動,對麵三人同時動了。

彎角妖族速度如電,幾乎是一錯眼就衝到跟前,彎角如兩輪彎月寒光熠熠,形狀尖銳而色澤銀灰健康,想必主人平時經常以天地金石蘊養,此時直衝衝頂向敵人,她毫不懷疑再不閃躲自己就會像破袋子一樣被紮個對穿,透心涼,心飛揚。

不錯,除劍修外,近身戰鬥,人族少有比得過妖族的,而她確實是肉身孱弱,被打一拳要痛很久的煉體廢柴,怕吃苦也沒練過兵器,這個距離基本可以說已經完蛋。

僅差幾秒,一張編織嚴密的大網已經成型,悄無聲息地將從頭頂蓋下,不止頭頂,六眼妖族不停噴吐黏白絲線,樹木、地麵掛滿了銀亮亮的絲網。

不知什麼時候他似乎喚來了更多未開智的同族。那些或大或小,穿行於林中陰影的捕食者們在看不見的地方發出悉悉索索的群聚聲音,想必周圍這一整片林木正在被他們編織成精巧致命的牢籠。

一點後路也不給獵物留下。

眼角餘光看到那個金丹修士念念有詞,不像在劃水。

她想著至少得試著躲一下,卻發現自己果然動彈不得,如躲。

一股靈力鎖住了她的手腳,掐不出法訣也使不出身法,蠻橫而堅韌,似乎是巫咒的路子,沒什麼高深法門,單純靈力碾壓。簡單粗暴的境界壓製,小築基一時半會怎麼也掙脫不開的。

天羅地網,無處可逃。

電光火石之間,陳露忍不住笑了一聲。.

她穿著裁剪得宜的紅色裙子,外披刺繡點綴的紅色罩衫,眼上精心繪著橘紅、深紅和褐色層疊的彩影,一點不太明顯的細小亮片在角度合適的目光裡會晶亮亮的一閃而過。

如果你看到了她,你就會忍不住看她在紅色中仿佛也變得暗紅的眼瞳,那不是通常紅瞳讓人聯想到血的冷感的紅色,那是溫馴的,透亮的的眼眸。

距離太近了,近得彎角妖族一甩頭就將這個沒怎麼鍛煉過的女人類輕鬆地開膛破肚。

她瘦骨嶙峋的身軀轟然倒在地上,破爛的肚子包不住許多內臟,一滴豆大的眼淚從溫馴的眼角滾落。

淚水裡倒映出一頭驚慌的小牛犢,他的主人拿著屠宰的尖刀,一邊從老母牛的身體裡把一個胃、兩個胃、三個胃、四個胃、五個胃還有腸子慢慢掏出來,一邊鬼嚎著哭似的野山歌。

家有老黃牛,吃穿不用愁呀。

耕田又擠奶,年年好收成呀。

春夏又秋冬,老來肉香淳呀。

“哎呀”,他唱著唱著發現了什麼,停了下來,那隻粗糙大手常期盼而慈愛撫摸小牛犢的頭頂,現在連著半截胳膊伸進了老牛肚子裡,摸索著掏出一塊掛滿綠褐色粘液的石頭,哭模樣擠出了笑:“是牛黃勒。”

“哎呀”,他那隻還殘留著粘液的手拽住了不住後退的小牛犢的鼻環,總是悲苦的老實麵龐罕見地帶上一絲指責:“牛娃子,你要去哪啊?”

“家裡的地,還得你耕勒。”

家有老黃牛,吃穿不用愁呀。

耕田又擠奶,年年好收成呀。

春夏又秋冬,老來肉香淳呀。

無人聽見的鬼嚎一樣短促又循環的歌聲之中,彎角妖族彎腰用鋒利的角割開了自己的肚腹,內臟如同瀑布嘩啦啦地流了一地,儘管如此,強大的生命力讓他沒有立即死去,而是流著豆大的眼淚,在那堆被自己攪的稀爛的肉糜裡執著地摸索尋找著什麼。

見此情此景,金丹修士暴喝出聲:“是魔修,彆看她的眼睛!”

幾乎同時,八目的妖族修士聽話地齊齊閉上眼瞳。

蜘蛛活在網上,網是他們的家,他們的食物來源,網的震動就是他們最熟悉、最信任的語言。

當大網落在使用邪異手段的魔修女子身上,不需視覺,傳來的細微震動告訴八目修士:獵物已經無力掙紮。

纖細而尖銳的八條足肢展開,自修成築基人型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暢快地擺動肢體,輕巧而迅捷地在網上奔馳向緊縛的獵物。

它在肥美的獵物身上塗滿絲線,它精心為絲繭注入毒液,看著女子的紅色衣裝、骨骼乃至內臟都溶解成營養美味的液體。平時它會迫不及待享受這充滿靈氣的大餐,但這一次,有彆的用處。

打包妥當的蜘蛛跟著空氣中信息素的指引來到了另一張網上。他以專業的眼光評審了一番,真是一張美麗結實的網,既經得住風吹雨打,又能擺得平獵物的殊死掙紮。

它的主人很快到來,她個子更大,足肢更纖長有力,漆黑的八目一絲光線也反射不出。

很快網的震動頻率向路過的同類傳遞出繁衍的信號,這位即將孕育子嗣的母親不僅胃口很大,而且饑腸轆轆,既是精心準備的貢品也是保命的禮物被吞噬殆儘後還不滿足,沒有絲網的包裹,也沒有溶解液的注入,她從背上甩下堅持了十幾秒的新郎,急切地直接啃食起來。

從並不強烈的掙紮來看,新郎並不完全自願獻身,但也並非堅定抵抗。

片刻後,網那邊又傳來細微的震動———是新的丈夫到了。

巨網之中,現出本相的蜘蛛狂舞著足肢,猙獰的口器攪動啃噬的卻是自己的血肉甲殼。

它最後的同伴被兩妖詭異的自殘自殺駭地滿背冷汗。

這是幻術!這都是魔門的幻術!他們全都中了幻術!

法寶、術法、巫咒......金丹修士使儘渾身手段,但無法驅除眼前的幻境。

不可能,他不可能破解不了築基修士的幻術!

這到底是什麼幻術?!

紅衣紅裙的妖女提著樵夫伐木的舊斧頭,笑盈盈地穿過定身術、鎖識咒、捆仙繩和厭勝法,靈壓落在她身上如落了一片雪花,術法打在她身上如一滴雨融入大海。

不行!不行!這樣不行!

如果是幻術的話,無真無假,真亦為假,假亦為真。

如果破解不了這個幻術,那麼他就戰勝不了虛假的敵人。

就像一棵沉默粗壯的大樹戰勝不了一個上山砍柴的年輕樵夫。

紅衣的樵夫走近了,高高掄起了很眼熟的伐木斧頭。上麵的劃痕是一個粗心的年輕人十九歲時候不小心磕的,從此使用這把斧頭他都會非常的謹慎,土匪火燒村莊時他寧可躲在枯井裡也不舍得用,地主丟下一袋糧食,強買去幸存的妻子時,他也不舍得用,跟著自稱獵燈客的老神仙走後更是不記得丟在哪裡了。

原來在這裡。

陳露費勁地用靈力搓了團火把身上黏性的蛛網燒開了一個洞,把還在保持瞎摸姿勢的牛妖屍體推開,又避開巨大蜘蛛死後自然翻過來但依然反射性亂舞的鋒利足肢,從儲物袋裡挑了一把順手的戰斧法器顛了顛。

沒什麼印象,不記得是哪個倒黴蛋的,品級也不高,但勝在結實,鋒利,重心流暢,連她這種沒練過兵器的人士也能輕鬆使用。

金丹修士比她高一個大境界,因此可不敢耽誤時間。

她快步走到他麵前,高高掄起了斧頭。

以築基修士的眼力,她當然能看清對方的眼皮微微跳動,像是隨時要睜開。

但是她卻一點也不擔心,現在一切都在手中,沒有任何不服管教的壞東西失控。

斧頭爽快地落下。

一顆引頸就戮的頭顱溫順地和身體分離,並沒有濺出太多的血。

什麼獵燈客。

想要煉萬象為一,縮在夢裡做夢。

你能睜開肉身的眼睛縫,你能合上心底的裂縫嗎?

萬法皆空,因果不空。

誰也無法解脫。

誰也不準解脫。

陳露凶狠地一腳踢遠了手下敗將的頭,隨手抹去腮旁的一點血紅,先是抑製不住地低笑,然後喉頭發癢旁若無人地大笑了出來。

但是並非真的無人。

這片被選作角鬥場和墓地的林中空地,還有一個被遺忘很久的角落,冒出了一點動靜。

結束了?

沒結束?

誰贏了?

誰輸了?

糾結的陶知春實際上隻忐忑地等了幾十秒鐘,但他感覺至少已經在黑暗裡等了半個時辰。

因此,當他聽到女孩子的笑聲後,立即試探性地睜開眼。

沒成想出現在眼前的,是連《少年李劍仙除魔衛道傳》為了過審都隻能繞著彎隱晦描寫的恐怖場景!

滿地的屍體、咕嚕嚕亂滾的頭顱和粘膩的蛛絲,紅的白的不正常的場景裡麵,腦子更不正常的邪惡綁匪正在提著斧頭“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仰天狂笑。

還是一百零九歲的陶少爺,麵色一下子慘白,連塞嘴的襪子都噴了出來,聲音響亮:“y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