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在哪兒啊,我帶你去上藥。”,鬱晏清滿眼心疼。
“就在那兒呢,小姐不用擔心,我身體好,恢複得快,小姐不必與那張家小姐爭一時之快。”,南安強笑著,牽到了臉上的傷口又僵了一僵。
到了屋裡,鬱晏清忙讓南安坐下為她上藥,南安心裡想著:原來小姐也對自己好,可從來也是至多讓人送來上好的傷藥,哪有這 般照顧嚇人的,於是心裡更是一陣暖意流過。
冰涼的乳白藥膏上了臉,灼痛感便消了不少,但依然隱隱作痛。南安不忘讓鬱晏清換上乾爽的鞋襪,便匆匆推著鬱晏清往宴廳走去了,想來宴席應當快要開始了。
穿過長廊,人頭攢動,鬱晏清不放心地瞥了一眼南安依舊紅腫的傷處:“你要不還是早些回去吧,人這麼多,你的臉又傷了。”
“那怎麼行?小姐此行沒有帶彆的丫鬟一道來,難道叫小姐一人去那虎狼窩麼?快走吧,遲了就不好了。”,南安搖了搖頭。
歎了口氣,鬱晏清便振作精神走去。
宴廳擺在正堂,三位衣著華貴的公子坐於高位,即使是宴席主人的左相也隻能落在下座。看來那傳聞中的四皇子果然沒來,隻是不曾想五皇子也不見蹤跡。
一個有些眼熟的小廝忽然出現,從前在五殿下身邊見過,那小廝呈了張紙條來:
昨夜宿醉,冷風呼嘯,頭昏腦脹,回家睡覺。 ——徜
頭回參加這麼多人的席麵,也沒什麼交好的,總不至於找宋淮原去玩兒。鬱晏清撇了撇嘴記他一筆,下回再找他算賬。
門口的侍女將鬱晏清引至中間偏前的位子上落座。照例,她一個無官無職的小輩不當坐在此處,可此次她代鬱家出席,因此安排的位子離諸皇子也不算太遠,留神去聽聽還能聽見他們寒暄的對話。
很快,開宴了,左相的侄子張啟呈說了一串賀詞之類堂皇的祝語,舉杯共飲後,菜便不斷地送上。
鬱晏清有些新鮮地看著魚貫而入的侍女們,端上精致的飯菜吃食,饒有興致地讓南安給自己一樣樣介紹。
歌舞弦樂也不間斷地響起,許多相熟的京中官員女眷們左右攀談、推杯換盞,鬱晏清倒是省了事兒,偶有人聞著安涼公和定遠大小將軍等等的名頭上來敬酒,鬱晏清也都一一敬過,喝的渾身熱乎乎的暖和得很。
雖說還是有些擔心剛才那張家小姐再來尋人麻煩,但瞧著這樣的場合當也不敢怎麼樣。
偷偷環顧,瞧著四下無人注意,連忙選了一塊兒精致的點心塞到南安嘴裡,南安鼓鼓囊囊急吼吼地偷吃,險些噎著,鬱晏清瞧著好笑,低低掩唇。
“小姐,這點心好吃啊,您少喝點兒酒,多吃些吃食!”,南安嘴裡塞著點心嘟囔不清。
“你家小姐清醒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周子徜要喝上多少才能醉,你就安心吧。”
六皇子淺淺一笑,沒人察覺六皇子忽而一笑是何原因,有見到隻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如臨光風霽月之景。
然後再暗暗歎惋如此風姿卓絕的皇子竟是個毫不受寵的病秧子。
大皇子舉杯敬六皇子,笑嗬嗬地道:“六弟真是生得一副好樣貌,京城的閨閣小姐們恐怕都要芳心暗許罷。不像那老四,娶個親還要靠人一再去求,丟了我皇家顏麵。”
六皇子虛弱地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大皇兄折煞我了,四哥早已對塞外郡主傾心許久,自然要請皇後娘娘為他說上一說,何況烏格勒郡主乃是卓爾族的掌上明珠,如此也能顯我大夏的誠意。我不過是個靠湯藥吊著的,也不要牽累旁人了。”
“六弟妄自菲薄了,就算常有個頭疼腦熱的,究竟還是父皇的兒子、我們的兄弟,哪裡還能有瞧不上你的。”,三皇子微笑著。
大皇子:“彆為老四開脫了,他什麼樣兒我們心裡還沒數嗎?你瞧,前幾日左相不過是例行公事,參他辦事不力,他倒好,不僅不悔過,反而今日連左相壽宴也不來參加了。”
左相幽幽道:“四殿下已然托六殿下將禮帶到,老臣自是不敢怪罪。還未曾謝過大皇子有心,特為老臣張羅這次壽宴。”
大皇子:“左相為我周氏鞠躬儘瘁,應當的。”
六皇子岔開話題:“怎的不見五皇兄?方才還與他一道談天。”
“五弟昨夜宿在宮外,喝酒到半夜,我瞧他今日頭還疼著。便同左相招呼過了,讓他早早回宮歇著了。”,三皇子答道。
“這五弟也是個不羈的性子,誠如坊間說的:愛詩愛酒愛舞劍,愛山愛水愛美人。父皇前陣子還暗地批評他彆老往怡芳閣去,他倒好,這個渾不吝的倒是把話全拋在耳旁了。”,大皇子朗聲笑道,“有時候,倒真羨慕五弟啊。”
“大皇兄諸事皆以社稷為重,是父皇器重之人,自是不能同五弟一般胡鬨的。”,三皇子輕捧了捧。
鬱晏清悄留神著他們的對話,這一番話下來想必那大皇子定然毛被捋得很順,偷瞧一眼,果然一臉舒心的樣子。
聽到這裡,鬱晏清又回想著二哥同她講過的背景,便將朝中勢力摸個大概:一派是以大皇子和先皇後在朝中的勢力為主;一派則是四皇子與現皇後的勢力為主,瞧著六皇子與他也是一道的;而三皇子處處維護子徜,應該也是一道的,隻是不明是自成一派還是與大皇子一路,麵上瞧著還算融洽。
而今日的壽星——勢力深厚的左相,與朝中許多清流文臣也是不可小覷的勢力,似乎和四皇子合不來,又受大皇子恩惠特辦了這場大排麵的壽宴,朝中官員女眷都來個七七八八,難道左相是向著大皇子的?
那既然有左相,應該還有右相吧,去哪兒了?
鬱晏清越想越暈,直覺得腦細胞很不夠用,晃了晃腦袋,想把這些事兒晃出腦袋去。
六皇子的侍從不知從哪來,走上前去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暫時離席去更衣了一陣子,沒過多久又重新回到宴席。
隻是他的存在感總是被壓得很低,沒人會想刻意關注一個病秧子的一舉一動。中途離席去更衣也是常有的事。
鬱晏清也不例外,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正在跳舞翩飛的美女姐姐們。
鬱晏清看著中央的如雲美女婀娜地舞著,絲竹聲不斷,她從前倒沒怎麼賞過中國舞,如今愈發覺得老祖宗的審美果然還是有些道理。
一小杯酒入喉,初有些辛辣,而後儘是回甘,果真好酒。
忽而鬱晏清很想吃前些日子盛家妹妹送來的粽子糖,那是從前“鬱晏清”的閨中密友,常常來信問候,所以她無聊時也學著原來的口吻有模有樣地回信。
於是鬱晏清便遣南安去馬車上拿,誰也不曾注意有兩人一前一後地跟著南安出門。
正撐著腦袋想南安怎麼還不回來時,她麵色有些難看地回來了。鬱晏清皺著眉連粽子糖也推至一旁,想問問發生了什麼事,竟瞥見南安手背上有一道抓痕。
正在這時,忽然有一衣著華貴的男子跌跌撞撞闖入席中,直奔著鬱晏清一桌而去。鬱晏清頓覺有人在算計著什麼,且八成是那刁蠻張大小姐乾的好事兒。
“什麼人?”,見那人狀若癡傻卻力大如牛,愣是兩個小廝也沒能抓住他,鬱晏清一把將南安護至身後,下意識隨手抄起一個酒壺。將麵前的餐幾一腳踢到身前想要擋上一擋。
“還不快攔住爍兒!”,左相夫人見狀麵色難堪,急得大拍幾案。
宋淮原不知什麼時候到了鬱晏清附近,三兩下堪堪攔住了那人,此刻神情也頗有些狼狽,一改眾人心中端莊書生模樣:“爍公子,外麵園子裡有許多蜻蜓,比這裡好玩多了,我們走吧。”
“不要!不要!”,被稱作爍公子的那人竟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尖叫一邊指著南安。
“要她!就要她!”
“什麼人?如此無禮!”,鬱晏清見有人製住那男子,微鬆了一口氣,手裡緩緩放下抄起的酒壺,但仍緊著眉。
有些人這才緩過勁兒來,竊竊私語:
“誰家二品家的小姐竟是這種粗鄙做派,想來這鬱氏女麵聖以自己撒潑任性為由拒婚一事,恐怕是真的了?”
“武將之女能讀過幾本書?又懂什麼禮法?便是五六品的小宦家教出來的女兒也沒有這副樣子的。”
“少說兩句,你品階有人家高?咱們彆說風涼話了,多看少說。”
“我瞧著倒是有幾分老鬱的氣派,不愧是將門之後,沒丟我武將的臉。”
私語聲不斷,那癡傻壯漢被家丁齊齊圍住,眾人這才算是真放下一顆心來。隻是場麵僵持,一事有些不大好看。
“鬱三小姐,不好意思,這是老身不成器的孫侄,生來便有些不大清楚的,見諒見諒。”,左相夫人一臉歉意,“來人啊,還不快扶爍兒回房!”
便由得那一眾壯碩的家丁將爍公子帶離,左相夫人這才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落座。
鬱晏清一聽到張家小姐的聲音傳來,便知道這幺蛾子還沒完。
“祖母,孫女兒認為爍表哥也不算有錯,爍表哥去年已經及冠,身邊也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兒在身邊照顧著,瞧著鬱三小姐的丫鬟也生的溫婉可人,不如予我表哥做妾,也算抬舉,實乃大喜事一樁啊。”
入我家門,看你還能怎麼護著你的丫頭。你不是喜歡搶彆人的東西嗎,那就彆怪我搶走你的東西。
南安害怕地腿軟,全靠鬱晏清扶著。
鬱晏清震驚地瞧了一眼老夫人,臉上竟隱隱有些心動之意,一旁的侍女附在耳畔說了些什麼,老夫人看了一眼張樂然又看了一眼鬱晏清,最終還是將視線落定在南安的身上。
左相夫人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樂然,你這話有些唐突了。不過,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今日又是好日子,不如……”
話還未說完,一聲冷笑打斷了左相夫人的話。
鬱晏清被一家子不要臉給氣笑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如什麼?予你家瘋少爺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