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曆久銘心 哈臘茜禾 3783 字 2個月前

朱門前白石高階旁立兩座石獅。

抬頭樓高四層,門楣懸著匾額,鎏金大字‘醉仙樓’熠熠生輝。

裴念慈與方玖寧坐在三樓雅座,俯看一樓大堂中央,一位年邁的老生摸著他的胡子,正在說書。

方玖寧拿起點心,細細品味:“桃酥不錯,在鬼界總以為人間食物鮮美,今日一嘗與遐想中差了幾分。”

“得不到的就會過分臆想。”裴念慈抿了口茶,嘲笑道。

方玖寧晃神道:“是嗎?我覺得應該是廚子不行。”

“十步笑百步。”

“那日你說我做的桃酥不好,卻說不出什麼理由來,讓你做又不願。”

方玖寧直直盯著她道:“我常常覺得你生前可能不是人,而是一隻貓。”

裴念慈不理方玖寧的瘋言瘋語。

“你怎麼會知道範義的身份的?”

“其實我不知道。我那日本想潛入宮中看看那妖道,好奇為何竟在最後放過宋宴清。”

方玖寧眨了眨眼,嘴角微撇,遺憾道,“可宮內戒備森嚴,如今身為凡人潛不進去,沒有見到妖道,倒是恰好看見範義出宮。”

“下午他並未立馬前往魏府,而是獨自下車去了一處小巷。害死了一位老婦人。”

“為何?”

範義推開房門,熟悉的飯香侵入口鼻。

一位長相和藹,微微佝僂身子的老婦人慌忙遞給範義一盞暖壺。

“少爺安好。少爺切莫受寒了,少爺可需用餐?”

範義接過手壺道:“嬤嬤,近日可有人拜訪。”

“不曾。”

聽完老婦人回答,範義沉默落座,望著桌上的飯菜道:“嬤嬤將那些字畫拿給我看看。”

“好的,少爺。”

老婦人去到裡間後,範義泰然自若地打開一瓶毒藥倒在茶杯中。

老婦人取出幾幅卷軸,歡喜道:“少爺,先看這幾幅吧。”

“嗯,嬤嬤先放在旁邊吧。”

老婦人將字畫放在書桌上後,繼續侃侃而談。

“想當年少爺體弱,常年在莊子上居住,老爺每每看見少爺為老爺寫得壽貼都熱淚盈眶。”

“還記得少爺以前可是致力成為遊曆四方的醫者呢。”

“少爺你在宮中萬事小心啊。”

“少爺,還記得那日淹沒在熊熊烈火中,您被他們死死掐住喉嚨,斷了氣息。”

“定是地府不忍,少爺活了過來。”

……

範義雙眼茫然,似乎陷入深深的回憶中去了,輕聲道:“都過去了。”

範義向嬤嬤碗中夾菜道:“嬤嬤辛苦了,請喝茶。”

老婦人立馬一口飲儘道:“多謝少爺。”

“可少爺何必孤身作戰呢?老爺以前和徐太傅交好,為何不與徐府合作呢?”

“嬤嬤有些仇,切莫牽扯他人。記得找罪人報。”

須臾後鮮血從婦人口中噴湧而出。

老婦人滿眼哀傷,語氣惋惜道:“少爺這…若能讓少爺心安…也是值得的…”

老婦人身體砰然落體。

範義靜靜望著揚起的塵埃落地。

嬤嬤被範義抬到屋內那張乾淨整潔的床上,範義這才緩緩道:“願我永世不得超生。”

方玖寧卻是無情的揭穿:每個人都是如此。

做完這些範義已然有點氣喘籲籲了,麻木的坐在餐桌前,靜靜地吃著飯,還不時往旁邊的舊碗中填菜。

絢麗的火綻放在字畫上,烈酒和焦臭味彌漫在整個房間。

範義深呼一口氣後,決絕的轉頭,緩緩從小巷中融入大街。

方玖寧快速進入屋子,從燒毀的字畫中找出幾副較為完整的,悄然離開。

方玖寧輕笑道:“範義究竟是誰,我不清楚,但徐太傅定然知道。”

“真是老奸巨猾。”

“各位可知那前禦史大夫徐大人可是癡情種!”

樓下聲音突然沸騰,書生侃侃而談:“徐大人少年時誤入青樓,對一女子一見鐘情,金屋藏嬌多年。”

“可那青樓女子偏偏是那敵國奸細,死於大殿上。”

“無聊,那秀女的身份在你們嘴巴中千變萬化。”

“真是胡謅,我可聽說那徐常寧有龍陽之好,和那二皇子關係不淺啊。”

“不不不,我可聽說他和那逝去的皇後才是關係匪淺。”

“這些東西你敢說?”

“當今陛下最記恨非議皇後之人了。”

“切,你認為能有幾分真心,當今陛下可是後宮佳麗三千。”

“確實,當年陛下還是皇子之時,唯有皇後娘娘相伴。”

“我覺得不然,陛下可是為皇後修了座貓神廟。”

“千年前人們最愛信仰貓神,相傳貓有九條命,還可通靈。”

“真是學識淺薄,貓神廟自從百年前貓妖殺人後,就所剩無幾了,倒是九命狐妖最受到尊崇。”

“我可聽說修貓神殿和那曉靈仙道息息相關。”

“他也配叫仙道。”

……

方玖寧聽著毫無樂趣,喧鬨不止倒還生出了些許氣憤。

本想命人打斷,換一個話題。一道低沉的男生打斷了這份無止境的爭吵。

“這些非議陛下和先皇後的統統趕出去。”

來人大約四十幾,體態臃腫,肚腹顯眼地凸起。滿臉油光,眉眼細長且微微上挑,雙眼透著狡黠,滴滴地轉溜。

“方大人和裴小姐今日怎得有空來我醉仙樓,小人有失遠迎啊。”

“是王財主吧。王財主生意興隆,怎能處處留意。”裴念慈溫和道。

王錦豐眼神透著不屑與傲慢,微微抬起下巴,並不搭理裴念慈,身體往方玖寧轉,奉承道:“草民還未曾給新任諫議大夫方大人賀喜呢!以後方大人光臨醉仙樓,在下請了。”

方玖寧走到裴念慈旁邊,嘴角勾起一抹輕蔑,冷冷道:“不敢勞煩,倒是王財主與在下義妹有仇?”

王錦豐慌忙拱手道:“不敢!前些日子聽說裴小姐認識了位瘋婆子,草民害怕裴小姐聽信那瘋言瘋語,是來責問草民的。”

裴念慈和和氣氣的看著王錦豐,餘光瞥見王錦豐身後的老者,著一身嶄新棉袍,這棉袍花紋竟然與劉思齊的一模一樣。

“王財主多慮了,小女子隻是看那婦人可憐,派人請大夫給她看看罷了,瘋言斷然是不會相信的。”

“在下多謝裴小姐信任。”

“不知這位老者是誰?”

“這位是布莊的田總管,這布莊也是草民的店鋪,裴小姐要是缺什麼新式的布料可儘管找我。”

“不知吳總管這身衣裳用的什麼料子啊?”

“回小姐,這隻是尋常百姓用得料子,不過是新上市的顯得新奇。”

新上市的啊。那馬上查查賬本,豈不就知道是誰買的嗎?

“裴小姐,在下有許多好料子,這等普通布匹怎配入你的眼。”

裴念慈溫聲道:“王財主謙虛了,不知現在是否可以去布莊瞧上一瞧瞧。”

“自然,那破莊可是三生有幸,蓬蓽生輝了。”

不料前方百姓堆積,將過道堵得水泄不通,眾人在布莊不遠處下馬車。

百姓皆麵帶怒色,在布莊門口你推我嚷著,男子們的嘴裡一直在不停的辱罵著,婦人們在後麵揮舞著手上的布料,尖叫哭嚷。

“蠢貨們,還不去清開一條道!”王錦豐麵目漲紅,焦急萬分,轉過頭向侍從吩咐道。

“方大人、裴小姐,這等情況實屬意外,這群刁民不知道在布莊喧嘩些什麼。”

“無事,本官剛好考察一下京都民情且幫幫王財主。”

王錦豐見方玖寧神色如常,麵帶微笑,頓時安心許多。果然,這京都誰不得給我幾分薄麵。

方玖寧幽深的眼神中閃著譏諷,這王財主不知道一天天如何欺壓百姓的。

小廝迅速將店門口清開一條道路,搬出一把椅子,請方玖寧坐於大堂。

“各位稍安務躁,方大人定會為你們主持公道。”

一位背著五歲孩子的婦人衝出人群跪在門口,哭叫:“大人,草民五日前買了這家的布料為孩子製衣服,待昨日孩子穿上衣服後便全身起了紅疹。”

頓時,人群再次沸騰,哭訴起相同經曆,大人隻是起疹子,孩童便是高燒發熱。

小廝將孩子抱到裴念慈跟前,孩子全身紅疹,脖子處更是桃紅一片。

田總管馬上跪下,驚慌道:“大人,草民不知啊,這布料定然是沒有問題的!”

“不必驚慌。”

方玖寧看著王錦豐微笑道:“還請王財主見諒,此店將進行徹查,待調查結果出來,定然還王財主一個清白。”

王錦豐麵露難色。

方玖寧低語說:“王財主不必擔心,你定然是清白的。”

“好。”

這時一位小廝從大門處跑進來,挨在王錦豐耳邊低語道。

王錦豐臉色漲的通紅,雙眼瞬間瞪大,嘴巴大張像在無聲的痛罵。

那些宣紙都是給貴人供應的。

方玖寧毫不留情,雙眼溫和著王錦豐,客氣問道:“怎麼了?王財主麵色不好,何事可願說來聽聽。”

王錦豐汗看著方玖寧目光,倒是覺得此事定然有人惡意挑事,讓方玖寧順道徹查了,還是件幸事。

直言道:“還請方大人為草民做主啊!有百姓在紙莊鬨事好似也有孩童起了紅疹,這顯然有人故意陷害於我。”

“哦~那本官定為你討回公道。”方玖寧眉眼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