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喜樂鎮的房子都被抵押了。
於和軍領著許小菀和李玲到了一個很老的小區樓。
這是李玲前一天看貼的租房廣告,一個月800元,不包水電。
這套房子在15年前是好房子,是於和軍,供銷社的倉庫員,攢了10年工作的錢買的。
可過了15年,喜樂鎮到處是房地產開發的新樓盤,這棟供銷社的居民樓就不夠看了。
每一層都印著小廣告,像什麼修下水道,換鎖和□□的,琳琅滿目的。
第一層是被租給一個的大叔,屋裡都是烤肉的腥膻味,從房間蔓延開來,環繞到每一層。
許小菀在上新世紀小學的時候,在門口看到過他擺攤。
過了這層,上麵住的都是誰就不知道了。
於和軍個子很矮,肚子卻很大。渾身都是煙味,眼睛眯著,上下打量著許小菀。
油膩帶有侵略性的眼神讓許小菀很不舒服,便死死的回盯著他。
盯得於和軍有些發毛,尷尬的回避眼神,咳了咳,“六樓啊,你們快跟上。”
說完,他就兩步並成一步,快速的往上爬,消失在她們眼前了。
李玲和許小菀把行李從一樓慢慢拖到六樓,腳抬一步台階,行李就抬上一階。
這行李箱幾乎有許小菀一半高,許小菀知道如果她腳一滑,就會連人帶行李的滾下樓梯。
她喘著氣,想著右胳膊明天肯定會酸。不過就這就當是鍛煉身體了。
拖上六樓,門上貼著亂七八糟的小廣告,從荷包裡掏出鑰匙開綠色的卷簾門。
她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卷簾門,扭了好一會兒,終於開了,這才算是到了。
進到房間粗略瞥見一幅畫,藍色短發的中年女人麵色憔悴,身著一條橘色的吊帶百褶裙。
畫裡的女人兩隻胳膊高舉過頭頂,像是在投降。
通過狹窄的走道,房間竟找不到一個地方坐下。
紫色的沙發破舊,像蒙了幾層灰,她不敢坐,心裡疑惑是不是有個癮君子曾死在這兒。
李玲也提著行李走上前來,對著許小菀道,“好了,小菀,你覺得怎麼樣。”
距離爸爸跳樓自殺還沒有一個星期,李玲的鬢角就變得花白了,額頭上增添了幾抹皺紋。
許小菀看著李玲的神情,想撫平她憂心忡忡的川字紋,接住眼睛裡快要溢出的憂傷。
從前那個在視頻裡和許小菀分享自己今天去哪兒玩,明天去哪兒玩的李玲不見了。
她突然覺得一陣心酸,站了半晌,她振作起來。
她讓李玲先坐在沙發旁,翻開她背的書包,遞給她一個洗乾淨的蘋果。
“媽,你先坐著休息,我去和他說。”
她走向正在點煙的於和軍,他探究的盯著她。
“小姑娘,你們看著麵生啊,是哪兒人啊”
“就是喜樂人啊。”
於和軍一臉不信,“是嗎,怎麼連喜樂的口音都聽不出來。”
許小菀敷衍道“是嗎”
她接著道,“你這兒的隻有一張床?協議上寫的是有兩張”
於和軍笑道,“怎麼可能,還有呢。”
說完他從角落拿出一張收縮的行軍床,“不就在這兒嗎?”
於和軍,“你們應該看了好些房子了吧,沒有哪家比我更有性價比了。”
他接著說:“這個房子最近很搶手,彆人願意多加點錢呢”
許小菀冷靜道,“我們協議上寫的清清楚楚,你要臨時漲價的話,不怕被舉報嗎?”
於和軍不以為然道,“哼,租房市場就是這樣,嫌貴你可以走啊,你又沒簽正式備案合同,真鬨起來是你吃虧。”
許小菀笑笑“是啊,既然沒備案,稅務局應該也不知道你在收租吧?”
於和軍臉色一變,“你什麼意思?”
“按理說,房東收租是要交稅的,而且這房子。”
許小菀環顧四周接著說“我查了一下好像沒有正式的出租許可?要不我們一起去稅務局聊聊?”
於和軍慌張道:“你們故意找事?到底租不租了?”
許小菀微笑道,“當然要租了,我們隻是個普通租客”
“覺得租客和房東應該互相遵守規矩。您說是不是?”說完拿了原定的租金遞給他。
於和軍臉色變了變,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接了。
於和軍邊沾著口水數錢邊道,“你們真是幸運,遇到我這樣的好人,像彆人早就把你們掃地出門了。”
許小菀不想在和他廢話,隻是沉著臉盯著他。
於和軍罵罵咧裡地走後,許小菀這才有空仔細的觀察了整間套房。
一共有兩個臥室,一個房間是一張1米五的小床。
上位房客在床上留下薄薄的一床棉絮,掀開棉絮,下麵居然放了一把刀。
許小菀嚇了一跳,怎麼會有把刀在這兒。
李玲走了過來,看出了許小菀的疑惑,“這是我放的。”
許小菀開玩笑道,“晚上睡的好好的,是要刺殺誰呢?”
李玲卻沒有被逗笑,隻是搖了搖頭。
她再走到另一間房間,屋子很小,確實如於和軍所言,能夠放下一張行軍床。
許小菀把自己的東西放在行軍床上,把羽絨服展開當作被子,貼身衣物包裹起來當作枕頭。
今天已經很晚了,她已經沒力氣去買被褥了,打算就這樣將就一晚。
把衣服鞋襪都安置好,她打算洗個澡,她先去瞅了一眼李玲。
發現李玲還是呆坐在臥室的床上,眼睛盯著地板上的裂縫出神。
許小菀心裡歎了口氣,她想估計媽媽還需要好長時間適應。
她先研究一下這兒該怎麼洗澡,研究半天才發現,這可是個大工程。
雖然1平米的廁所有燈,可找不到開關,根本打不開。
廁所和廚房是緊挨著的,有一塊簾子擋著,了卻勝無,她真是恨這塊不稱職的簾子。
對麵住戶往窗外一望,就算這個簾子擋著,就像猶抱琵琶半遮麵,不用千呼萬喚就看光了。
怪不得燈根本沒有開關呢,索性都要在黑暗中洗澡。
許小菀輕笑了幾聲,打開熱水開始洗,她閉上眼睛,唱起歌來。
可還沒幾分鐘,門口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歌聲。
“砰砰砰,砰砰砰”砸門的聲音之大,這人來勢洶洶,很不高興。
李玲開了門,一個怒氣衝衝目眥欲裂,拿著鍋鏟的老太婆吼道,“你家洗澡都不會洗,特麼都淋到我家了。”
李玲有些委屈的反駁,“你瞎說什麼呢?”
小菀也沒有擦乾水,隻是隨便披了件衣服出來。
她觀察了這人,不像沒事故意來找茬的,應該是樓下的鄰居。
趕緊陪笑臉道,“不好意思啊,婆婆,我們剛搬來,不知道這個洗澡水管通樓下。”
老太婆剛要發作,聽到道歉聲,撇了撇嘴“彆再我做飯的時候洗。”
許小菀看她態度有所軟化,趕緊說,“好的好的婆婆。”還沒說完,老太婆轉身就走了。
李玲歎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對小菀說,“我不太餓,先睡了。”
許小菀答應了一聲,心想就她觀察來看。
如果要煮飯也夠惡心的,因為廚房和便池挨得太近。
炒肉切菜的時候就會夾雜著廁所的臭味,喝著湯時可以聽到水聲。
洗完澡,躺在床上,許小菀盯著天花板上的白燈發呆,終於可以發一會兒呆了。
本來沒有睡覺的打算,還有行李沒有收拾,本想著躺一躺發會兒呆,就起來接著收拾。
可不知不覺她就睡過去了....
她身著白色的連衣裙,走過一條長長的隧道後,看到了一片金黃色的草地。
紫粉色的天空有幾抹淺色的雲朵點綴。
她慢慢的往前走,金黃色的草像是有生命般撓她的癢癢。
空中漂浮著發光的小蟲,渾身透明,有長長的一條紫色的脊柱。
漂亮的撲騰的小翅膀,翅膀上細密的絨毛隨著空氣飄動。
雖然從來沒見過這些小蟲,可她卻覺得很親切,抬手捧住一隻,親了親。
接著她抬起頭來,看到一個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慢慢走到了她麵前。
這個男人劍眉星目,氣質冷冽高貴,猶如希臘雕塑般的身姿綽約。
許小菀看到他走進,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居然有些恐懼。
可他用一種非常溫柔的眼神看著她,他伸出一隻手想要捧著她的臉頰,
她感覺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地躲開了。
這人臉色一變,手扣著她的後頸,低頭迫使她靠近他的臉,用低沉的聲音道,“你躲什麼?”
許小菀在夢裡一句話都說出來,隻能睜大眼睛,恐懼的搖搖頭。
他又恢複了之前的溫柔模樣,輕輕的撫摸她的頭發。
許小菀意識到這是夢,瘋狂對自己說,“醒來,醒來,快給我醒來!”
邊想邊往來時的隧道跑,這男人仿佛也意識到不對,在後麵追她。
她拚儘全力的跑,但卻怎麼都跑不快,就在他要追上拉住她手臂的刹那。
眼睛睜開,終於,她醒了。
盯著天花板緩了好一會兒,打了個寒顫,原來她渾身都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