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悅你(1 / 1)

接下了那鬼任務後,柳思朝強打精神,看了一下午《修士築基指南》。

是的,在主角團早已築基,甚至段演已經金丹初期的當下,她還隻是個煉氣後期的小廢物。

要是原書中的“柳思朝”,她絕不會在意修為這種不能用來吃喝玩樂的玩意。

可是此柳思朝非彼“柳思朝”,比起享樂,比起段演,她更關心的是如何變強,如何憑借自己的實力在這個世界爬的更高,如何讓這裡的人尊重她、不小瞧了她。

為了便於弟子修煉,忘憂峰上的修煉秘籍都附了靈力,隨便翻開一頁,圖上的小人即刻能化出虛影,在讀者麵前展示練功的招式。

柳思朝覺得這東西煞是新奇,所以儘管心中煩躁,仍然耐著性子練了好幾套功法,身子骨累了,便在石墩上打坐片刻,權當放鬆。

修仙界連日落都像罩了層輕紗似的朦朧,不比人間熱烈璀璨。

柳思朝從石墩上起身,拉伸了會筋骨,便看見衛昭與樂悠一對少男少女,從遠處並肩向她走來,嘴上還時刻不停地打趣對方。

“樂悠師妹,我去年生辰時,怎不見得你如此殷勤?”衛昭星眸斜睨著樂悠,開口就是一股酸味。

“傻子,我怎的就殷勤了?”樂悠不服氣,“段師兄是咱們的大師兄,咱們誰不是被他護著長大的,我準備周全些有何不妥啊?”

衛昭一聽這話,裝作輕蔑地“哼”了一聲。

“好好好,你知恩圖報,你禮數周到,好了吧?”

樂悠聽了他帶刺的話,心中無名火起。

“衛昭,你!”

柳思朝沒心思再聽男女主小吵小鬨,閃身從他們中間穿過,就要往段演的院子去。

“誒,”樂悠在她的胳膊擦過自己的袖口時才倏地反應過來,“小師妹,你等等我!”

說著,甩下衛昭便朝柳思朝衝去。

剩下衛昭在原地氣得心梗。

月上桃枝頭,人約黃昏後。

段演的院子裡,用靈力點亮的四角燈籠星星點點懸在半空中,把黑夜映得夢幻無比。

靈桃在風中簌簌地往下抖著花瓣,一瓣瓣粉色墜落在地,點綴著滿院的芳草,如詩如畫。

柳思朝無聊地倚著桃樹,肩上發梢都落滿了花,遠遠望去,頗有一番“窈窕淑女”之姿。

她無言地注視著前方追逐打鬨的四個師兄妹,偏了偏頭,看到段演手上抱著一壺桃花釀,正靠在門邊仰頭灌酒,清晰的喉結上下滾動著。

“係統,如今已近子時,我要何時才能開始任務?”柳思朝垂眸,在識海中詢問007。

007頓了一頓,似乎在掐時間點,很快,它說道:“宿主,再等一刻,屆時完成,您的任務才能評S級。”

“這鳥評級有什麼用?”

“這……可以攢積分,積分呢,能用來兌換道具,幫助您完成最終任務。”

但有一點係統沒說,任務者評級越高,責任係統在任務總結中的業績成績也就越好。

“沒有積分就不能完成最終任務麼?完不成最終任務……”

007罕見地打斷了她:“宿主,您彆想了,完不成最終任務您還是要被彈出世界的。並且,沒有道具,您有99.9%的幾率無法完成最終任務。”

或許是係統的話讓她有了一種被限製了自由的難受,或是今夜的月色如水,引她惆悵,柳思朝沒再開口,隻是閉上眼靜靜地感受時間流逝。

這邊段演囫圇灌完那壺桃花釀,側著臉,眯著一雙眼,在月光下勾勒著幾個師弟師妹的輪廓。

師弟們爽朗的笑聲在他的耳邊環繞,期間還不時夾雜幾句樂悠的嬌嗔。

他淺淺勾唇,笑了,收回視線。

他們總是無憂無慮的,而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伸出,在自己眉心點了一點,那處霎時浮現出一道泛著金光的印記。

“段演啊,你殺念太重,凡心過甚。為師為你占了一卦,二十載後,你將遇見一道紅塵劫,”青塵道人慈愛地看著他,伸出手畫了一道封印,輕輕按在他眉心。

“我如今便封你七分凡心。若二十載後師父不在你身邊,這道封印或可幫你擋下些許劫難,但你切記,勿生執妄,勿生癡念。否則,萬劫不複。”

當時僅僅五歲的段演懵懂地看著師父,慢慢地點了點頭。

從此,斂下鋒芒,披上溫和的外衣,做了十幾年眾人眼中的翩翩公子,模範師兄。

隻是,這些年來偶有午夜夢回時,他卻仍難以壓製胸中的破壞欲,隻得一遍又一遍地走入斷念陣中,任由靈氣化為鋒利的刀片,道道割在皮肉上,讓疼痛壓抑即使被封了七分、卻仍舊躁動的凡心。

段演剛從回憶中抽身,微微抬眸,卻看到平日裡陰鬱地繃著一張臉的小師妹站在他麵前,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周圍師兄妹的喧鬨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止了,隻餘忘憂峰上一片寂靜。

多年做大師兄的習慣讓他禮貌性地問了一句,“師妹,怎麼了?”嗓音中似乎帶些關心的意味。

聽著段演裝模作樣的問話,柳思朝本來就煩悶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一想到她待會得做什麼,她就彆扭得要命。

他也真是厲害,心裡厭她極了,麵上還能這樣做作。

“柳思朝”心悅於他不假,可是她與他完全就是隻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啊。係統任務簡直強人所難、不可理喻。

但是,為了好好地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她深吸一口氣,終於結束了困難的心理鬥爭,往前,又湊近段演一步。

她這副身子若是按照現代人的標準算,少說也有一米六五,可是在身姿挺拔的段演麵前完全不夠看,她墊起腳也和他差了將近一個腦袋的高度。

仰頭,柳思朝自認“深情”地望進段演漆黑的眸子,在身後樂悠衛昭等四個師兄師姐的注視下,緩緩開口道:

“段演,我心悅你。”

話音剛落,她就趕著投胎般的掐了個法訣,閃身出了院子。

目送著她的身影隱入夜色後,院中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瞠目結舌。

“樂悠,你幫我看看我的下巴還在嗎?”衛昭伸手戳了戳身邊的師妹。

樂悠僵硬地扭頭,瞥了眼他。

“還好,下巴沒被驚掉。”

沈寄雨沈寄風兩兄弟也沒保持住臉上的冷淡,不約而同露出了一言難儘的表情。

而事件的主角段演還是維持原來的姿勢倚在門邊,盯著柳思朝離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什麼。

明明她湊近時,積攢數年的厭惡都要噴薄而出了,可是當她真正對著他說出那句話時,他看著她的眼睛,卻出奇的平靜,就好像她不再是那個惹人厭煩的陰損草包了一樣。

她眼裡是未加遮掩的糾結和抗拒……

段演不明白,既然抗拒,那為什麼還要開口。

也罷,她這種人的心思,他能猜到幾分?

隻不過她溜得太快,他還沒來得及吐出那句紮心的:

“對不起,我不心悅你。”

第二日,又是日上三竿。

“小師妹,起來……”

樂悠的手還在做叩門的動作,便聽見背後傳來柳思朝的聲音。

“不用叫了。”柳思朝在她回頭後默默地瞟了她一眼,轉身就往院子外走。

柳思朝長發高高豎起,穿了利落的玄色練功服。

“啊哈哈哈哈,”樂悠撓撓頭,笑笑,意圖掩飾自己的尷尬,“小師妹今天起這麼早啊。”

柳思朝頭也不回,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對”。

“還有,樂師姐,以後早上都不必來叫我了。”

“小師妹,你……”樂悠還是遲疑了一下。

“幾月後宗門大比,我欲參加。”

樂悠了然似的點點頭,沒想到師妹為了追大師兄,能變得如此勤勉。所以昨天與衛昭的賭局,她一定贏定了吧?

“樂悠,賭不賭,我押柳思朝對段演隻是一時興起。”

“不可能,我倒是覺著,小師妹對大師兄是認真的!”

想著他們押的籌碼,樂悠幸福地掛上了笑臉。

若是柳思朝知道了樂悠的想法,怕是要直接氣昏頭了。

要說她“認真地”心悅段演,以至於想為了他改變,那簡直天方夜譚。

但要說今日早起的原因,倒是實打實的是因為段演。

昨夜“表白”後,她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院子,怎麼想,怎麼心裡不爽且社死,於是便順理成章地失眠了。

007是不覺得這是一件大事,它心裡隻有完成任務。甚至昨天為了寬慰她,還給她講了原“柳思朝”告白被拒哭著回屋的故事。

“您至少沒有經曆這一遭吧?”007用它的蘿莉音幸災樂禍地說。

它完全不懂,這對一個從未向異性表過白的循規蹈矩女大學生來說,是怎樣的精神折磨。

柳思朝隻顧著打發女主樂悠,卻沒意識到平日裡總陪同樂悠來叫她的段演,今天卻反常的沒有光臨她的小院。

這廂,段演房中。

斷念陣起。

靈氣化為鋒刀,寸寸割開段演臂上、胸前、背後的皮膚,劇烈的痛楚刺激著他的神經,引得身上勻稱的肌肉緊繃著。

有汗珠順著線條清晰的臉部滴落下來,一部分沒入隨意披散的墨發間,一部分洇濕了襯褲素白的布料。

昨晚又夢到了,那天。

他的殺念再次被激起。

理智尚存之時,他折了隻紙鶴,附了靈氣上去,叫它通知師弟妹們今日不必等他,自行練功即可。

隻是尋常他這種失控狀態隻會持續半夜,實際上是用不著這紙鶴的。今日,卻直到日上三竿,他還未複血脈中的燥亂。

他隱隱意識到,或許師父說的紅塵劫,離他越來越近了。

但這究竟是為什麼?到底什麼是他的劫?

段演不由得想到了昨日柳思朝那句莫名其妙的表白,是她激發了他的殺念嗎?

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隻要他不動她,不傷她、不殺她,這紅塵劫便會自然瓦解?

段演自己也覺得這個想法過於離奇,於是強化了陣法,用痛楚將這些怪異的猜想壓下去了。

他正咬牙忍痛,前方卻傳來一陣敲門聲。

“段演。”他聽到了柳思朝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