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樓四層,走廊儘頭相鄰的兩個空教室裡亮著光,整條廊道裡漆黑,覃法希摸著黑過去正碰上從最裡側教室裡出來的宋芝絨。
“法希?”宋芝絨小聲試探,其中一個空教室傳出一陣移動黑板的滾輪聲,兩個女生推著完成了一半的板報去到另一個教室,期間宋芝絨指揮著她倆小心動作,完全一副小領導的架勢。
覃法希把裝了零食和飲料的塑料袋遞給宋芝絨,她一手接另一隻手挽過覃法希的胳膊,“王蔚然有事先回去了,稿子我寫了一半,剩下的你幫我唄。”
“法希,我可是聽說當年的三華杯,你得了獎,第一是不是?”
“從哪聽的謠言?”覃法希往前走,步子邁的大,宋芝絨被她帶著走,手裡拎的塑料袋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快到門口的時候宋芝絨快她一步擋在門口,她因腳下不穩後背撞上門板,眉頭擰了一下,覃法希站定,兩人有幾秒的凝視,“我也參加了。”
“那次比賽的主題是家庭,你的那篇《橘色暖洋》我讀了,我輸的心服口服。”
覃法希退後一步,宋芝絨身後門上的玻璃窗透著暗光,兩個女生站在階梯教室的前側的講台上,人在台階之上剛好夠得到黑板的上方,微弱的光直直的打下,她們在給圖案上色,專注又認真,覃法希眯著眼看,宋芝絨又問一句,“稿子可以幫我寫嗎?”
“好。”
“可以回家寫,我在電腦上把文件發給你。”
“好。”
“我幫她們把板報完成再走,那稿子就麻煩你啦。”
覃法希點頭應著好,眼神還往階梯教室裡瞧著,宋芝絨一句“拜拜”讓她徹底斷了心念,轉身離開前還看了眼另一間小教室,那間教室特彆亮堂,前排桌子上堆著幾個書包,桌角有水杯和開著的筆記本電腦,走過那間教室幾米後身後才傳來老舊木板門被關上的聲音。
隔天又是個大晴天。
校門口的紅色歡迎橫幅通貫兩端,操場傳來的音樂聲響徹整個校園,下午兩點高一高二生提前放假,高三生悉數到達操場,東入口處有文化板報,另一塊黑板是簽名區,同學可以在上麵留下自己的姓名和對自己的期許,場地正對著是各班級的名牌,名牌下有紅色條幅,條幅上寫著:特彆感謝藝術部全體同學和高三三班對活動的組織和付出。
最前方是昨天提前支好的舞台,舞台中央巨幕上有甘娜的形象照,頂部有一串紅色的字:歡迎甘娜回歸母校,朗躍歡迎您。
熱場音樂換了一曲又一曲。
陽光依舊濃烈,風裡夾雜著青春的氣息。
校服整裝的高三學生一個個的落座,簽名板逐漸被金色的筆跡填滿,操場上多的是躁動不安的人聲,比起幾個月之後決定未來的高考他們更關心明星甘娜什麼時候來?
差五分三點,幾家娛樂媒體扛著攝像機入場,場下又是一陣學生的議論聲,覺得自己學校出息了。校領導都站在西入口處整理著自己的西裝外衣和梳的鋥亮的發型,跟媒體記者握手,負責禮賓的學生接待他們入座。時間在一分一秒不動聲色的流逝,整個操場呼吸聚集到一處,期待著今天的主角。
三點一刻,黑色保姆車直接開進校園,司機下車拉車門,女助理背著大小書包,手裡拿著保溫杯提前下車等候,全場屏氣凝神,音樂停止,校領導搓了搓手,順了順胸前的領帶,緊張感從頭頂直達腳底,司機轉身去另一側,看得到七厘米的細高跟。
甘娜繞過車身,臉上洋溢著大方得體的笑容,黑色盤發規整的束起,一根木質簪子直通左右,紅色金邊刺繡旗袍修身嫵媚,步態優雅流暢,走上紅毯,她必是閃耀全場的那個,媒體記者的閃光燈在閃比陽光還晃眼,她的眼皮卻一眨不眨,享受著聚光燈享受著目光享受的如此自信應當。
台下學生的歡呼聲響聲此起彼伏,沒有停歇的歡迎使得她在跟領導握手的時刻不忘朝著學生區域揮揮手。
想起宋芝絨那句“憑什麼她火”隻能說“活該她火”。
校領導跟她一同落座。
甘娜的到來使得整個操場徹底燥熱。
宋芝絨今天沒了影。早上覃法希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的手機顯示已關機。覃法希拿著打印好的稿子去幕後找秦周戈,他正和兩個候場的女主持人聊的火熱。
主持人是學校在校外找的,想把這次活動辦得正規一點專業一點,在大學裡找了兩個播音主持專業的學生,一天五百。
兩個女生穿著拖地的禮服長裙,妝容成熟,紅唇黑睫,顴骨處還閃著粼粼波光,個頭都高,氣質雖比不上甘娜也算女神級彆。
這就是大學生和高中生的區彆。
襯的一旁的秦周戈也穩重了幾分,一身黑色西裝,黑色短發利落乾淨,領口的領帶板正得體。穿的人模人樣,卻還是一副懶散的形態,他單手撐在桌子上,身子後仰歪著,頭也歪著,這才看清他那雙眼總是柔情又淩厲的眼,冷漠的樣子也是帥的,可此刻他這幅謙虛的臉卻也倍加的迷人。
不知道其中一個女主持人說了什麼,他低頭笑,笑的青澀又羞澀,手裡轉著個手機,三個人挨的近,音樂重新響起,那兩個主持人像是準備進行鋪墊後的最後一步,點亮各自的手機屏幕,秦周戈這時候才看向不遠處的覃法希,他跟兩個女主持人眼神示意說了幾句話,兩個女主持人的目光也挪到覃法希身上,臉上依舊帶著淺淺淡淡的笑。
覃法希拿著演講稿朝他們的方向走過去,秦周戈直接坐到桌子上,視線盯著她,隻盯著她。
等覃法希走到身邊,把演講稿往前遞到他眼前,兩個女主持人也準備去前邊候場,臨走前特意站到覃法希身側,也是麵對秦周戈的方位,“我們先走了,結束再聊啊,弟弟。”兩個女主持人晃著各自手裡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自己的好友二維碼。
一聲弟弟叫的格外抓耳,覃法希聽著感覺雞皮疙瘩起一身,等兩人踩著高跟鞋走了,覃法希才把演講稿扔到他身上,轉身就要走。
秦周戈一手抓演講稿,一手抓她。
“跑什麼?”
覃法希回身,胳膊被他抓著,她朝他的方向走兩步,三步的距離被她硬生生的縮到一步之內,他的膝蓋碰著她的腿,她說:“怎麼了,弟弟?”
“我的糖呢?”
“扔了。”
“吃了就吃了,說什麼扔了。”
“扔了就扔了,我有必要撒謊嗎?”
手臂被他鬆開,秦周戈撐著手臂身子往後靠,距離被拉開,方便對視,他就直接盯著她,眼神裡是回憶著她剛剛的態度和語氣,“吃醋?”
她當下也是反映的快,沒把心思顯山露水,也沒被他牽起鼻子,反而又向他走一步,把僅剩的一步給走完,隨後他的領帶被她勾起,在指尖繞,一圈兩圈……“嗯……是嘲諷,你聽不出來?”輕笑,看他,直勾勾的看他。
看到他耳尖微紅,鬆開領帶,垂落的領帶和他的眼神落在同一處,她退開一步,“其實我挺小人的,以後彆淨想著挑釁我,我賭上全部身家也要有仇必報,我是這種人。”
說完轉身離開,不帶回頭的。
活動開始,主持人開場致辭,台下掌聲四起,第一個節目是樂團表演,音樂部的藝術生整理著自己的樂器,仇靈婕在其中,第一道聲音就是她,她手裡握著兩根鼓棒,麵前是五音排鼓,全場寂靜,隻聽得到鼓音,她仰頭落棒,一下下敲在鼓麵上,聲音由緩及快由重及輕,抓著人的心弦,是激情的澎湃的令人緊張的,最後一下更是揚起發絲,連風都眷顧她,一曲落緊接著就是另一種樂器的開始,各自用音樂詮釋著不同民族不同國家的音樂文化,最後是大合奏,百花齊放,各現異彩。
第一個節目結束,又是一陣毫不吝嗇的響聲,主持人介紹下一個環節,校領導講話,大肚圓圓的校長拿著演講稿念了十分鐘之久,期間講的興奮了多說了幾句,台下有負責的老師禮貌催促流程,校長沒理,導致時間隻能壓縮在主持人的台詞上,對於下一環節代表學生演講的介紹隻能草草了事,秦周戈被突然推上台,老師提醒他挑重點的講,節約時間。
他剛開口第一句的時候,覃法希就覺得不對勁了。
“且聽風吟,靜待花開。大家下午好,我是高三學生代表秦周戈。”
……
秦周戈念的不是覃法希寫的演講稿。
十多分鐘的演講被他壓縮到七分鐘,脫稿。憶往昔,珍當下,許未來。字字句句方方麵麵。文字沒有過多繁複的詞藻,講的很實在,觀點都立於高中生的痛點上,講到學習壓力講到成績目標,卻隻字不談如何紓解,把問題拋給應當解決的人,不少同學投過去羨慕的目光,他確實正在發光,把吐槽說的如此含蓄優雅的人,恐怕隻有他敢也隻有他能。
他雙手撐在演講台上,講兩句看一眼高三三班名牌旁的覃法希,整理一下話筒也朝她那落一眼。
覃法希冷哼一聲,秦周戈演講結束,鞠躬致謝,掌聲又嘩啦啦的響起,一直響,沒停。甘娜從位置上起身朝著舞台走去,主持人報幕。覃法希看一眼下台的秦周戈,起身朝著後排走。
“大家好呀,我是甘娜。”
掌聲又是響亮的一陣。
“非常榮幸今天能回到母校,”甘娜停頓,“小鬱!”
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帶著擴音效果,伴隨著嘶的一聲,響徹整個操場,覃法希定在原地,她在班級隊伍中後的位置,眼睜睜的看著單鬱在最後一排起身朝著出口跑去。甘娜的這一喊並沒有起到任何阻攔的作用。
覃法希回頭看過去,演講台上甘娜放下話筒,下台,朝著反方向的出口離場。
現場議論聲不斷,關於跑開的女孩是誰?關於那女孩為什麼要跑?關於甘娜和那個女孩的關係?關於……
現場在嘈雜聲中變得氣氛尷尬。媒體記者正加速編輯著什麼,捕捉到第一新聞的他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拚手速,作為第一手新聞報道,這將是引爆娛樂圈的導火索。穿著黑色夾克的經紀人也在一旁通著電話,準備及時公關,助理觀察安撫著媒體的情緒,現場一片混亂。
好好地一場活動變成了鬨劇。
校長哭笑不得的坐在位置上喝茶,負責人老師過來詢問現場還繼續嗎?校長直接起身離場,破罐子破摔的情況下,接到通知的主持人進行報幕。
下一個節目是國標舞探戈《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