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幾個已經提交留學申請的男生提議把光線調暗,亮白色燈光閃滅,紫紅色的暈影充斥在整個房間,藍色光圈環繞,骰子碰擊骰盅的聲音成一陣聲浪翻滾。
順序依次開。
有人在安全交杯中變得熟絡,有人在一次次大冒險中舉手投降。王蔚然眼下的一圈紅光不知是跟女生交杯的羞怯還是酒精後的痕跡。覃法希很幸運,前麵幾輪幾乎完美躲過大冒險懲罰,跟她安全交杯的男生也很是客氣,說是女生小口意思即可,交杯時男生摩擦過的她的手腕,分離時拍在她腰上的手掌,都因這種所謂的“客氣”而被她視而不見。秦周戈玩起遊戲來得心應手,杯酒未飲,次次單著搖出來的數字還大,桌上有醉透了的男生調侃一句說他使老千,他也隻是哼笑一聲說那也是他的本事。
遊戲玩到中場,幾乎人人都碰了個遍,這種遊戲就像數學上玩的概率問題。臉紅上頭的人由一個變為兩個,再到現在幾乎每個人都開著玩笑打著曖昧的手勢,女孩腿上多了誰的手?男孩懷裡又彌漫著誰的香?
“哎哎哎,下把整點刺激的啊!”
“誰輸了?”
“不是我。”
桌上幾人默契的攤手聳肩。
覃法希移開骰盅,“是我。”
王蔚然側頭看著覃法希桌上的骰子,手指一撥轉到數字5,“不是她啊,這是5。”
一個轉到3的女孩半個身子站起來,“哎哎哎,剛看到了是1,護人可以,玩賴不行啊。”
男生眼鏡落到鼻尖,看著覃法希作思考模樣,“對對對不能玩賴,大冒險懲罰,我想想。”
王蔚然臉上又沒麵兒又沒光,隻是悻悻的對覃法希說一句:“沒事啊,一會我兜著。”
桌上另一個男生往前湊了湊身子,手上做著打火的手勢,環視一圈,一個火機被丟到桌上,那男生摸起火機朝著秦周戈的方向點了點額,“謝了,兄弟。”拇指嚓一聲,那男生點燃自己手裡的煙,旁邊女生下意識捂著鼻子扇了扇風,男生感受到身旁的動靜仗著酒勁一把摟過女生就往懷裡帶,女生翻一個白眼,男生笑的傻氣。
覃法希此刻心裡焦灼,臉上卻依舊淡定,她把一側的頭發彆到耳後。女孩們嬌氣的笑聲和酒杯落在玻璃桌麵的聲音聽的她心燥,皺了皺眉正要催促,那男生突然發聲:“懲罰是跟酒瓶轉到的男生嘴對嘴把紙巾弄破。”
說著那男生從桌上抽了張紙巾,眯著眼當著所有人麵把那張三層的紙巾分剝成三分,抽出其中一份,薄薄的紙巾跟周圍男生嘴裡吐出的煙一樣,從半空中飄著,那男生用兩指捏著,小心翼翼的從覃法希眼前晃了晃。
真會玩。
覃法希知道自己躲不過,就往後靠了靠身子,倚上沙發背那刻,另一側沙發被彈起,摩擦出一聲澀音,秦周戈身子前傾,手肘在分開的兩個膝蓋上抵著。酒瓶在桌麵上旋轉。彼時他手裡也轉著一個黑色的方形物件,食指點了幾下側邊殼身,放在嘴邊吸一口,細密的白色煙霧噴薄縈繞在他麵前,手上左右搖晃,覃法希被那上麵彩色的呼吸燈吸引,光點變換,玻璃酒瓶仍在旋轉,桌麵被碰撞出咯噔聲,心跳加速。
全場屏氣凝神,酒瓶的殘影逐漸現形,轉速變緩,即將停下,跨過王蔚然就是秦周戈,一念之差,王蔚然身子前傾格外緊張,時而關注一下覃法希不怎麼顯露的情緒。
“秦周戈!”
酒瓶最終擦著王蔚然和秦周戈中間的空隙指向了秦周戈。
出懲罰的男生拍掌,抽一張紙巾遞給覃法希,“來吧。”
“哎呀,這杯我替她喝吧。”王蔚然握住覃法希接紙巾的手。他當然不想自己喜歡的女孩跟彆的男生嘴唇相碰,隔著一張紙巾也不行,紙巾破裂的一瞬間,兩個人跟親上有什麼區彆!
秦周戈沒動作,依舊吸一口電子煙,白霧繚繞下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
覃法希看了眼其他男生撇嘴擠眉的表情,把手從王蔚然手裡抽出來,自己抽一張紙巾,手掌向王蔚然肩頭送一記力,王蔚然半身撞上沙發背,她隔著王蔚然扯過秦周戈的領子把他拽向自己。
幾個男生o著嘴,對眼前這幕表示震驚。女孩的眼神更是晦澀難懂。
秦周戈隻在身子突然受力的那一秒恍惚了一下,就一下,隨後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眼神盯著她的嘴唇,看她把紙巾貼在唇上,又對視著她的眼睛,看她慢慢靠近,看她垂下的睫毛,看王蔚然醋意橫生的頂著腮,他們鼻尖相觸了,唇邊呼吸的溫度那麼高,可覃法希卻突然停止了動作。
“算了,我玩不起,我認罰。”說著拿了杯桌上酒精度數最高的小酒,仰頭灌下,喉嚨裡一陣滾燙,她餘光看向秦周戈,此時他又吸起了那根黑加侖味的電子煙,身板恢複如初。
昨天的酒精確實烈,周一清晨覃法希的頭還是昏昏脹脹的。單鬱往她桌上放一盒酸奶,自己握著保溫杯坐回自己的位置,依舊是理著自己的事。
兩個女孩心有靈犀般的扮演者校內校外兩幅麵孔。
就像此刻,覃法希的乖巧內斂和單鬱的內向自卑都讓她們成為校園裡不至起眼的那個。
今天覃法希的目光多在單鬱身上停留了一會,她愛穿顏色柔和的體恤,淺粉色鵝黃色天藍色,這些標誌性的色彩在她身上呈現出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美感,跟她的長相相符合跟她的性格又相背離。
就這麼琢磨著她,看到她細細的手腕,骨骼分明的纖長手指。
手機叮一聲響,覃法希趴桌上側著頭滑開屏幕,是銀行卡的到賬信息,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條備注為室友的消息。
室友:生活費注意查收,這月你爸有個案子需要出差,我也要外出學習,在家照顧好自己。
覃法希劃出銀行卡界麵看了眼數字,又返回聊天框,回一句:多了。
對麵回:不夠刷副卡。
覃法希歎一口氣,手機扣桌麵,閉眼眯了會。
……
趕上國慶假期,月考成績在返校第一天公布,靠近前門的牆上貼著紙質成績單。早讀同學們都圍在那塊拿著小本子記錄自己的各科成績,獨獨覃法希和單鬱兩個人穩穩的坐在後排。
覃法希是怕,想逃避麵對成績的壓力,可偏偏時刻關注著她的王蔚然好心的為她抄寫了一份。
一上午的課過去了,覃法希沒敢打開那張成績單,王蔚然遞給她的時候甚至都不敢多說一句話,他向來不會隱藏情緒,覃法希知道,這次砸了。
這天單鬱沒留晚自習。八點半,教學樓三樓亮著燈的那個教室,覃法希從筆盒裡拿出那張紙條,一點點捋平,打著卷的紙條逐漸被展開,語文:130,英語147。
“數學,”秦周戈從後門站了有一會,她的成績他早就見過,這時候還是想逗逗她,紙條到他手裡,他垂眼,視線在紙條和她身上流轉,偏偏不肯直接說出那個數字,扯過前排的凳子,坐她斜後方,看著她不到三分之一的側臉,手上玩著那張紙條。
“多少?”覃法希不耐煩的問,身子仍舊背向他。
“你自己看。”
覃法希快速轉身帶著怨氣的在他手裡抽過紙條,白紙黑字寫著:數學53。
“有意思嗎?”嘲笑彆人的成績有意思嗎?
“誰讓你退我單?”
“我說了我不做了,錢也退你了,你還想怎麼樣?曝光我嗎?請便。”
“那你為什麼轉學來這兒?”
“因為我在際禾一中作惡多端,我混不下去了。”
“無法無天的那種?”秦周戈依舊在開玩笑。
一陣沉默後,覃法希窩在心裡的火被自己順平,人也變得特平靜,“我沒跟你開玩笑,高三已經不適合胡鬨了,害人害己得事我不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