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四十，VV club門口停了各式各樣的豪車，燈光流轉，一樓大廳金色的燈光照著覃法希坐的那塊，宋芝絨五分鐘之後踩著雙低跟的小皮鞋跑進來。

宋芝絨坐在覃法希身邊捋了捋劉海，拿一個圓形的小鏡子照著，覃法希看她今天的打扮，黑色針織連衣裙，剛剛及臀的長度，胸口一塊愛心形鏤空，腿上是玫瑰印花絲襪，卻配了雙小皮鞋，一身用力的打扮，頭發也是卷過的，臉上也帶著青澀的妝。

宋芝絨注意到覃法希的目光，用手扯了扯裙角，“我看網上大家都是這樣穿的。”

覃法希收回目光，看一眼手機時間，“多嘗試是好事啊，你的眼睛很漂亮，可以試試我這根淺色的唇釉。”說著在口袋裡掏出一根細長的唇釉遞給她。

其實這一身冗雜的搭配再怎麼拯救都是無濟於事，但那個紅唇實在過分突兀。

宋芝絨對覃法希的審美一直處於膜拜，她接過唇釉，立刻擦了嘴唇上鮮豔濃鬱的紅色，塗上覃法希那根透明帶著微閃的唇釉，嘴唇一下子變得水潤晶瑩，妝容不再衝撞造型，整體還不夠和諧，卻也起到了淡化美麗心機過重的作用。

她眼神閃著一絲期待看向覃法希，問她：“現在呢？怎麼樣？”

覃法希眼神肯定的給她豎一個大拇指。手機在這時響鈴，覃法希接起來，王蔚然告訴她坐電梯來頂樓包間。

出了電梯覃法希走在前麵身後跟著宋芝絨，頂樓隻有一個包間，是整個ktv最大的房間，整整能容納五十人，走廊裡即使房間隔音效果再好，高頻率的震撼音樂還是穿牆而出，覃法希大步走向門口，開門的那一刻人還是驚了一瞬，到場人數逼近五十，幾乎把整個包間充斥，兩排環形沙發坐落於左右兩側，沙發之上是環繞式影音大屏，屏幕上的賽博朋克風背景會隨著DJ的音樂而變換，中央兩塊分開的方形大理石桌上擺放著各種水果飲料和酒水，最中央是起起伏伏的機械升降板塊，而房間的最裡側，也就是儘頭，是一個橫向的DJ台，周圍環繞著的那一圈男男女女無疑是這個派對的主角。

由於室內室外基本都遍布藍色主題燈光，所以覃法希和宋芝絨進門的時候，並沒有太多人注意她倆。

兩人坐在沙發最邊上，覃法希手機屏幕一亮一亮的，宋芝絨拍拍她的腿，提醒她看手機，是王蔚然連發了三條消息

——到了沒？

——我出去接你。

——到了給我發消息。

覃法希打字：你在哪？

消息還沒發出來，屏幕頂上就顯示對方正在輸入，覃法希敲著手機邊緣發送鍵沒按下去，兩秒後果真收到王蔚然的消息

——我看見你了！

——等我。

覃法希轉身朝DJ台方向看過去，王蔚然笑嘻嘻的邊躬身打著不好意思的手勢邊從人堆裡一點一點的擠過來。

“走啊，去裡邊。”

王蔚然指著DJ台的方向動了兩下手，覃法希起身，宋芝絨跟在他倆身後。

沙發上坐著的人都側著腿讓路，三個人成列的往前挪著，光影成塊的在空間裡亂晃，場子逐漸隨著音樂的節奏燥起來，中央的升降板塊聚合在一起，形成一個舞池，先前靠近門口離DJ台比較遠的幾個女生走向舞池，開始隨著音樂舞動，覃法希好奇的看過去，身後突然撲來一股力量使得身子不受控的撞上前麵的人，而前麵的王蔚然反應迅速，回身抓住覃法希，又伸另一隻手拉起跪倒在舞池台階邊的宋芝絨。

沙發一側的兩個女生站起來，“哎呀，能不能看點路啊！”

“桐姐。”王蔚然上前一步，覃法希扶著宋芝絨往一邊靠。

兩個女生都是小有名氣的網紅，其中跟王蔚然搭話的這個是滕婧桐，id名叫耶搖，是一個舞蹈主播，七十多萬粉絲。她身旁的那個女生id名叫鷗澤會撩，戶外搭訕女主播，而此時她正將攝像頭對向覃法希和宋芝絨。

故事講就開端、發展、高潮。

而互聯網直播開端即高潮。

滕婧桐滿是怒氣的臉在看清王蔚然後有所緩和，身子朝他湊了湊，貼著耳朵跟他說悄悄話：“你朋友？”但那聲音所有人都聽得到。

攝像頭被那女生舉在腰間，鏡頭微微上揚，移動著對準王蔚然的臉。

王蔚然貼著滕婧桐的耳邊回了幾句話，滕婧桐聽後反應立刻炸了，跟他拉開距離，做著黑色美甲的手指著自己身上的裙子，“你朋友乾的好事！”

這時正在直播的女生側身略過王蔚然往桌子上抽紙巾，身子疊過來的時候，覃法希清楚的看到正在直播中的畫麵，王蔚然的整個側臉暴露在直播間裡，評論區閃動著一條又一條的留言，一輛跑車特效閃在屏幕中央，女生給滕婧桐遞紙巾，人回到原來的站位，攝像頭再次對準王蔚然。

滕婧桐心領神會的接過紙巾，使勁的在裙子上擦了幾下，水漬浸濕紙巾，那塊留下了白色的紙屑。

王蔚然見狀用手幫她輕拍了幾下，“彆因為這點小事搞壞了氣氛，大家都是來玩的，開心點，桐姐你依然很漂亮，咱一塊去那邊玩，這事就忘了，你說是吧？”

舉攝像機的女孩用手肘碰了碰滕婧桐，滕婧桐立刻抱起手臂，思考了幾秒，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卻又帶著幾分猶豫樣子，嘴上不忘陰陽怪氣，“我都在這坐快一個小時了，你們那圈我能進？”

“有啥不能進的，這話說的，我請，我請桐姐和你朋友過去還不行嘛？”王蔚然給足了客氣，滕婧桐也沒繼續高傲，正準備就著台階下。

DJ台操縱台此刻掌握在女DJ手裡，單手捂著一側耳機，手指推動按鍵，切了一首布蘭妮的《circus》，隨著鼓點的響動，覃法希歪著頭走過來。

舉手機的女孩見她歪頭的角度，使勁的把手機往身上貼，直播畫麵被她蓋死，覃法希卻略過她，餘光下瞥，看一眼鏡頭，走到王蔚然的身邊。

這個角度剛好能被攝像頭拍到，在她的計劃中，此刻她的臉正出現在畫麵的左側。

“我賠。”

覃法希一句話，幾個人都看向她。滕婧桐抱著臂上下打量著一身休閒運動裝的她，黑色冷帽，寬鬆的體恤，肥褲子，平底運動鞋，一身的流行元素。宋芝絨過來拉覃法希的胳膊，被她反握住手腕放在身側，“這條裙子多少錢我賠。”

王蔚然在她身邊替她著急，一個勁的提醒她，“這事翻篇了，這裙子不便宜，彆給自己找事了。”

她覃法希偏不聽，仍舊一臉天真無邪的問一句：“多少錢呀？”

“你真打算替你朋友賠？”滕婧桐看一眼王蔚然，他擠眉弄眼的暗示她求放過，可是女生之間暗流湧動的戰爭是火一點就著，她舔了舔下唇，覺得有意思，身旁女孩也打算抓住這波流量，握手機的手變得更緊，“不是學生價哦，小妹妹。”

覃法希拿出手機，屏幕刷一下變亮，她打開支付寶軟件遞到她眼前，“支付寶支付可以嗎？”

王蔚然按住她的手機喊她，“哎呦我的姑奶奶啊。”又看向滕婧桐，“算了吧，桐姐。”

滕婧桐不理，撥開王蔚然的手，敲兩下覃法希的手機屏幕，“這裙子不到七千，今天我第一次穿算二手，給你按五千。”說完也在口袋裡拿自己的手機。

覃法希點點頭，俯下身子湊過去，側頭對著攝像頭露一個笑臉，舉手機的女生被突然的注視嚇得後退一步，覃法希哼笑一聲扭過頭湊近滕婧桐的大腿那塊，她用手摸了摸，又唉聲歎氣的搖了搖頭，“全濕透了啊。”

滕婧桐翻一個白眼，“還不都是你朋友害得。”手機亮著光遞到覃法希麵前，“喏，掃吧。”

覃法希起身，往前走一步，兩個女生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她拉近，滕婧桐下意識想往後退，小腿卻碰到沙發，手機無奈抵在胸前還亮著，被迫跟她保持著這樣近的距離，整個人都顯得局促。

覃法希把自己的手機放回口袋，學她抱著手臂，“我問的是姐姐你身上的這件多少錢？”

滕婧桐皺著眉吸一口氣，此時周圍已經圍過來兩三個人，她怒吼：“你什麼意思啊？”

覃法希有半分鐘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看一個麵子即將被撕碎的她，“意思就是你身上這件是假的唄。”她攤手表示“我不想說，是你逼我的”。

滕婧桐側頭笑了笑，“小妹妹，不會是你平時假貨穿的多，分不清真假了吧。”

周圍聚集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將這塊區域圍了個水泄不通，靠近DJ台的那圈人借著距離優勢搶了個前排觀景位，幾個穿著miumiu套裝的女生湊過來，身後跟著幾個高高帥帥穿潮牌的男生，其中就有秦周戈，他站在最外層依舊能將中心圈的人看的一清二楚，他旁邊站著仇靈婕，黑色劉海直發，黑色美瞳，黑色眼線。覃法希在光亮處，秦周戈在陰影處，她幾乎在一圈人還沒站定的時候就看到了他，而他注視著她走出來，站在此刻的位置上，玩味的眼神是想看她能搞出什麼樣的事。

滕婧桐掃視一周，在人群中不知道看到了誰，她挺了挺腰板，用比剛才高幾度的聲音故作大度的說：“高中生不識貨很正常，你要是賠不起，姐姐我也可以不用你賠。”

這個時候人群邊有人打了一記響指，音樂停止，空氣裡除了微小的議論聲，幾乎十分安靜。

覃法希開始慢悠悠的鼓掌，四下之後停止，她說：“好大方哦，這條工裝裙牌子很小眾，設計師今年打算走高端線，所以這一季新品主打的就是科技麵料，而這次麵料最不起眼的一個優點就是防水，你裙子上濕透了的這塊啊，”她聞了聞剛才摸過那塊汙漬的手指，“無色無味，剛好是水。”

話一出，人群中議論聲此起彼伏，幾個同樣是網紅的女生都漏出鄙視的目光，不過也礙於是同行，沒有進行偷拍的行為，在這種水深火熱的圈裡混，今天你落井下石，明天倒黴就是自己。

“你放屁！我這條裙子是正品！”

“主理人本來是其他品牌的設計師，跟公司產生了勞動糾紛才獨立出來。哦對了，案子是我爸給打得。而她本人即將在北京開一家線下實體店，現在人在國內，要不咱拍幾張照片發過去，問問她你這裙子是真是假？”

覃法希上前走兩步逼的滕婧桐癱坐在沙發上，心虛的她不再反駁幾乎已經實錘的事實，而這時候覃法希重新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攝像機準備對著她的裙子拍照，滕婧桐抬手擋著鏡頭，一旁舉手機的女孩一把搶過覃法希的手機，覃法希任由她的行為，反而在她鬆懈的時候奪過她手裡正在直播的手機，覃法希將鏡頭對準地麵，按反轉鍵，然後舉到麵前，人退後兩步推開人群站上舞池。

她忽略那刷屏的評論和花裡胡哨的禮物特效，對著鏡頭說：“下播了哦各位！”隨後關了直播間，從舞池上走下來，把手機還給那個表情已經呆滯的女生，動作行雲流水，絲滑的真像提前編排好的劇本。

王蔚然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對著她倆罵一句：“臥槽，你他媽剛才在直播？”

直播中出儘風頭的覃法希淡漠的勾著笑，狂到點子上的人總是贏得徹徹底底。

秦周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