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端雲接過包裹，自然也就明白了沈清言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多謝你，”趙端雲笑著說，“早知小沈大人善良勇敢，沒想到連趙成的家事都敢管。”

沈清言沒理她的試探，找了個客位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

“家姐心思純良，若說了什麼，冒犯了小沈大人，還望見諒。”趙端雲又戴上了她的一副假麵，沈清言也不生氣，跟她樂嗬嗬的：“趙大人無需擔心，令姐聰慧，沈湖喜歡她還來不及。”

“那端雲就替家姐先謝過清言了。”

趙端雲對她的稱呼忽遠忽近，一會兒隻是普通同僚，一會兒又像是至交好友，沈清言沒再接話。

趙端齊端著菜進來的時候，沈清言坐在那裡小口地喝著茶，趙端雲抱著包裹立在一旁，趙端齊放下菜把包裹接了過來讓趙端雲坐下。

沈清言見他回來，起身正要走，門口進來了一位夫人。

應該就是這兄妹倆的母親柳夫人了。

“姑娘怎麼稱呼？”柳夫人跟秦夫人一樣親切，“好不容易有個端雲的朋友來家裡，正好做了飯，沈姑娘不如留下來一起吃？”

趙端雲正想解釋，沈清言點了點頭。

“那就叨擾了。”

林夫人手藝有多好沈清言可算見識到了，臨走的時候連那句客套的“以後常來”她都想真的答應了。

一個人走在沒人的夜路上看見幾個朝著自己走來的醉漢的時候沈清言閉了閉眼。這種事層出不窮，看來有必要提醒一下京兆尹的大人們了。

一個醉漢的手還沒等伸到她麵前，就被沈清言一拳打到了麵門，不知是不是喝了酒反應慢，他叫出來的時候，沈清言已經數不清朝他臉上打了多少下了。

後麵幾個人還想一起上，沈清言先他們一步衝出去，打痛了前麵的三四個人，終於震懾住了最後兩個躍躍欲試的人。

沈清言找了根繩子把他們幾個的手綁了，讓他們走在前麵，她自己則抱著手臂牽著繩子，遛狗一樣走在後麵。

“什麼人？”快走到京兆尹府那條街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聲音，沈清言轉過身去。“小沈大人？”來人是京兆尹校尉李見儒，看見沈清言怪異的行為，他一時沒說出話來。

“你這是？”“這幾個人，擾亂治安，輕薄婦女，幸好遇到的是我，否則還不知道會犯下什麼大錯呢。不過，萬幸他們聽勸，知錯悔改，我現在正要帶他們去京兆尹府認罪。”

沈清言說著狠拉了一下繩子，那幾個人“哎呦哎呦”地叫，李見儒這才看清這幾個人鼻青臉腫的樣子，咽下了要問她有沒有事的關切。

“交給我們吧。”李見儒作為京兆尹，本就要護衛京城治安，如今被同僚撞見，但凡沈清言想把事情鬨大，他這個當值的校尉必然脫不了罪了。

沈清言也沒難為他，把“狗繩”遞給了李見儒的人。

“李校尉以後巡防的範圍可得大一點，至少一定要到南門，萬一遇見這事的是苑大人，您可就遭殃了。”李見儒聽見“苑大人”三個字頭上就冒汗了。

苑大人苑靜蘇住在雲京城的最南邊，她本人毒舌之極，是言官中最不好惹的，今天碰見這群人的要是她，今晚她就能先把李見儒和柳格兩個人罵個狗血噴頭，明天再上奏，以她高超的說話技術，李見儒一頓板子是吃定了。

京城的官府大多在北邊，致遠大街和篤行街在中間，百姓夜晚都不出門，巡防時忽略南邊幾乎是家常便飯。

李見儒想過這一遭，朝沈清言深深一拜，“多謝小沈大人。”

沈清言在沈府的大門上輕輕敲了幾下，大門轟然大開。

“去哪了？”易挽月和林清影就站在裡麵，易挽月麵色不虞，林清影一個勁兒地給她使眼色，易挽月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一把拽了林清影過去，“你倒是會給她通風報信的。”

沈清言站在門外，一字一句地把晚上自己乾了什麼複述出來，模糊了自己揍人時的英勇，易挽月才把她放了進去。

“多謝祖母。”沈清言笑嘻嘻的沒個正形。“趕緊回去睡覺。”易挽月一擺手，林清影拉著沈清言就跑了。

“小兔崽子們跑得比兔子還快……”

打開蘭苑的大門，林清影忍不住問她：“今天跟幾個人打？”沈清言算了算：“六個。”

林清影嘴角抽了抽，給她豎了個大拇指。“姐姐受傷了嗎？”春竹著急翻出醫藥箱來，沈清言揮揮手，“沒事，我又不是被打的。”

林清影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有事要跟你說。這幾天店裡總有人鬨事……”

沒等她把話說完，沈清言的神色就嚴肅了起來，直盯著林清影看過去：“誰？在哪？鬨你了？”

這一大串問題下來林清影沒插上嘴，連忙擺手道：“不是我，是鋪子裡。”林清影招呼著大家都坐下，蔣媽媽把熱了幾次的安神湯給她們端了進來。

“自從我們回京，鋪子裡就開始出事。一開始是米鋪，除了我們家，京城其他米鋪全都降了價，原本過了年就是要降的，可是他們竟降得比淡季還要低，我們的人去問，都隻說是正常定價，我們不得已也降了。後來是佳釀閣，有人說我們的酒喝了會生腹痛，還報了官。還有成衣店、醫館，一兩個店有人鬨事我能處理，可是這麼多家同時出事，我總覺得不對勁，所以來跟你說說。”

沈清言皺了皺眉：“雖說林家現在沒占著第一皇商的名頭，但咱家畢竟糧食和玉器還占著大頭，其他的這些年倒是都收斂鋒芒了。”沈清言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膝蓋。

林清影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從前姑父在時，就有人時常試探。”林清影苦笑，“畢竟大官和皇商是一家人，若官商勾結豈不是翻了天了。”

“明日我去把手頭上的案子收收尾，下午回來陪你去一趟商會。”沈清言說。

“不用了，明天我自己先去商會應付著，實在不行了我再讓冬雪去尋你。過幾天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為我亂了陣腳。”林清影看著她的眼睛。

“你要乾什麼？”沈清言不自覺皺了眉，總感覺林清影要做的事很危險。

“不清楚。但萬一真有人在專門針對我們家，我采取的措施可能會有點……直接。總之你到時候就都會知道了，相信我。”林清影拍了拍沈清言的小臂安撫道。

沈清言放心不下，第二天上早朝之前專門給還在睡覺的林清影留了張字條。

“有事記得找我。沈。”

刑部很少積壓案子，隻是年假裡攢的實在太多，一兩天確實處理不完，沈清言又去走訪了幾家。

今日她給自己安排的任務結束時太陽已經快要落下山去了，王永問她要不要回家，沈清言頓了一會兒才開口：“去商會。”

去雲京商會跟回沈府的路線是一樣的，沈清言想著、可以幫著林清影解決一些事情，沒事就帶著她一起回家去、。誰知剛到商會大門口，守門的小廝就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他跑著進門，接著就把門關上了。

沈清言無言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才理解了這個不歡迎她的動作。

“喂……”沈清言走上前去輕輕地敲門，“我是來接我妹妹的。林清影在這嗎？還是已經回去了？”

門被打開一個小縫，小廝先觀察了一下她，確保了此人沒有闖門的意圖才把小縫開得大了一點。

“林小姐她……已經回府了。”說完他“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沈清言摸了摸鼻子。

沈清言回到家，還沒走到後院就聽見了笑鬨聲。“你都不知道，當時他們的臉色有多難看……”

“哈哈哈哈哈。”越來越近的聲音讓沈清言的心放下了一些，推開門，林清影和蔣媽媽幾人笑得前仰後合，夏曇更是拍著桌子也止不住自己的聲音。

“你們笑什麼呢？祖母呢？”問。

“老夫人今日去城郊靈照庵禮佛了，明日方歸。”冬雪笑著回她。

沈清言點點頭，至少不用擔心這群人因為太吵被轟出家門了。

接下來林清影長話短說，解釋了在商會自己做的事。大致來說，就是先講道理，畢竟出來做生意，大家都要賺錢的，價格壓的太過不僅有擾亂市場之嫌，還會引起更上麵人的注意。她一番苦口婆心、引經據典，到頭來動容的隻有少數，更多的人依舊無動於衷，這樣看來大概是背後操盤之人的勢力已經大到他們願意不顧皇權而追隨了。

林清影接手家裡的生意以來，從不仗著沈家的勢欺人，雖人人都知道她姑父是丞相、表姐在刑部做官，可她一向隻把這種敬畏當做加固天平的依據——她不要偏向，隻要公平。

“後來呢？”沈清言忍不住問。商行裡那些老東西，既不會畏懼死後的沈平，更不會把林清影的三言兩語放在眼裡，那她是怎麼說服他們的呢？

林清影跟夏曇一相視，便又笑得停不下來了，冬雪無奈地補充道：“小姐還是學的您的法子才解決的呢。”

沈清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你打人了？”

林清影笑著點了點頭，“放心吧，當時在武館學武的時候，先生專門教過我，有些地方打的再狠也驗不出傷來。隻要打疼了為首的那幾個，其餘人也都隻會跟風罷了。”

這倒是跟沈清言昨晚的行為不謀而合。

“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你……”沈清言擔心道。

“幕後之人我心裡大概有數，他們仗勢欺人，我也並非完全無勢可依，何況壓價傷的不隻是我們的利益，多少雲京的散戶這幾天也都為這事忙得焦頭爛額，他們不敢惹怒眾人。”林清影解釋說。

沈清言慢慢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