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1 / 1)

女丞相 van汀蘭 3448 字 2個月前

“丞相的事,查的怎麼樣了?”戚雨熬了幾個大夜,眼皮沉得能壓塌刑部的房子。“這事好查,隻是不好辦。要殺丞相的,能殺丞相的,敢殺丞相的,能有幾個?”伍嘉杏也發了愁。

刑部算得上是沈清言的另一個家,原本事關丞相就是大案,再加上人情,必然會讓她們格外上心。

戚雨環視一圈後小聲問:“你覺得是誰?”伍嘉杏看了他一眼,聲音壓低:“這幾年沈相惹了誰就是誰唄。”

秦王楚玟。

戚雨現在不光是眼睛疼了,頭皮也緊得很。

安頓好家裡,沈清言帶著春竹秋硯搬到了刑部。

刑部的人從早翻到晚,從沈府的斷壁殘垣裡查出有用的東西寥寥無幾。“搜不到東西。”搜查的人甩了甩手上的灰燼無奈道。

“怎麼會這樣,一場大火,怎會全都燒沒了……”沈清言喃喃道。沒有證據,一切就都隻能是猜測。沈清言焦急地等著,隻要有人出來她都報以希望,隻是結果總是得到一句“沒有”。

雪漸漸小了,還沒來得及化,又下了起了雨。雪摻了雨水,格外的滑。

沈清言卻不得不抱怨起這場雨,它遲到了三天。

林清影踩著雪過來的時候,沈清言正垂著頭站在斷壁殘垣之中,抬起頭來看她時眼睛裡透露出的情緒,有要跟被燒毀的一切一同歸於虛無的堅決。

秦王無故被禁足了三個月,所有人心知肚明。

丞相出事三日,沒查出任何有用的東西。皇上大發雷霆,底下官員跪了一地。

“祝明鏡。”皇上喊道。

“臣在。”祝明鏡彎著腰出列,跟其他人一樣,保持著跪姿。

“三日,整整三日,刑部還沒查出半點有用的東西,祝明鏡,你們刑部一天天的是不是日子太好過了?”皇上把書案拍得震天響,底下的人們的頭埋得更低了。

還沒等祝明鏡開口,王家族長、太子太師王勝林膝行出來,朝皇上一拜,“皇上,祝大人幾乎傾刑部之力都查不出來,是否能說明丞相遇害之事,隻是個意外呢?”

皇上冷笑一聲,這個王勝林就是因為會裝蠢才被王繼行選中當了王家的傀儡族長,平時什麼渾水都要攪兩下,偏偏裝傻充愣總能躲過責罰。

在王、趙、鐘、祝四大世家中,除了祝家從祝明鏡的母輩時頹勢已顯,其餘三家皆鼎盛。鐘家清高自持,趙家支持秦王,王家是皇後的母族,這兩家明爭暗鬥已久。王勝林與祝明鏡無私交,平白站出來替她說話,讓皇帝不得不留心。

被王勝林這一打岔,皇上麵上不再追問祝明鏡,又問了柳格和大理寺幾句,打發所有人走了。

祝明鏡擦擦頭上的汗,大理寺卿陳澈緩步在前麵走著。陳澈是刑部出來的,他在刑部時常常與祝明鏡意見相左,彼時他是侍郎,祝明鏡是被尚書大人拉來的“小神探”,爭執時總會吵得尚書大人從書房跑出來,把她們罵個狗血淋頭才止息。

祝明鏡剛想快步走開,陳澈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祝大人,你說這件事到底是不是意外。”祝明鏡轉過頭去彎了彎腰,“沒找到證據之前,誰都無法輕易定論。還是說陳大人現在掌握了什麼本官不知道的證據?”

陳澈身上有著刑部人特有的直接和無畏,他輕笑一聲道:“傻子都能猜出來。下官且等著,是秦王做得天衣無縫,還是刑部技高一籌。一個是愚蠢的兒子,一個是已故的賢臣,也許皇上隻是還未做出決斷罷了。”

他沒刻意壓低聲音,祝明鏡聽著心驚肉跳,忙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才安下心來,“陳大人不可妄言!”

陳澈沒再說彆的,走到宮門口上了自己家的馬車。

太後祝英是祝明鏡的姑母,先帝在時祝英沒生過孩子,她對先帝的所有子女一視同仁,故此皇帝與她雖不親近,卻敬重。

劉公公跟著皇帝一路走向慈寧宮,心下歎氣。皇上是實在難以決定才會找太後說話。老太太自打做了太後就很少管事了,前朝後宮概不過問。隻是皇帝今天實在迷茫,隻好敲響了慈寧宮的門。

祝英抿了口茶,歎息道:“皇帝可還記得江徹?”

皇帝神情凝重,“江老太傅教朕讀書識禮,兒子不敢忘。”

“那皇帝可記得江徹對沈平的評價?”

這位文學大家做了一輩子太傅,開講堂、授學識,桃李滿天下,從當今皇帝,到已故的沈平丞相,甚至沈清言她們這些小輩,多多少少都聽過江徹講授的課。

這位近乎傳奇的老先生,告老之時跟皇帝說了句“做丞相麻煩得很,需得交給不怕麻煩的人才行”,沈平當時說,自己不覺得做丞相麻煩,江徹撫著胡子哈哈大笑,說沈平是“做到頂”了的丞相。

見皇帝陷入沉思,祝英見好就收,“哀家知道皇帝從小疼愛玟兒,可丞相亦是百年難遇之人才,為百姓做的事不知凡幾,名聲早已傳遍大楚。何況他的女兒沈湖現在就在刑部任職,皇帝若太偏袒,豈不是給天下人留話柄?”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堅持道:“還是等刑部能查出證據來再論其他。”

祝英見狀沒堅持,換了話題:“說起來瑭兒快回來了,皇帝準備賞他什麼?”

皇帝覺得有些好笑:“他還沒回來,母後如何得知是賞是罰?”“當年他學了些花拳繡腿就去參軍,當時也覺得他不行,結果……”

原本想避開沈平,說來說去又提到另一件不可說的事。自知說錯了話,祝英有些懊惱。

皇帝臉色沉了下去,行禮告辭了。

得知沈平去世的消息時楚懷安正安排著回京事宜。聽完來人的話,楚懷安停了手上的動作。

暗衛繼續說京中現下的情況,楚懷安覺得很不可思議,語氣裡也不免染上嘲諷:“皇上真是從沒讓人失望過。”

“隻是可惜了丞相大人。”楚懷安皺著眉。

散了眾人,楚懷安拿出了沈平給他的盒子,柳州的事差不多塵埃落定了,原本他想原封不動還給沈平的,現在卻想看看丞相給了他什麼。

打開以後,是一封信。

——“懷安青覽,

見信如唔。

雲京已飄雪,柳州必嚴寒,世子天冷多加衣。柳州官強民弱,若無法一擊斃命,則必三思後行。賑災事重,望君體念百姓。世子君子如竹,性高情潔;擾君清淨,非我本願;柳州解困,平亦感念。

北地苦寒君未曾折枝,雲京繁華亦羞與為伍。世子心有難平卻未辨,胸有波瀾而不驚,平敬之。

再拜

沈平書”

信封下麵,是一遝銀票。

沈平信他能救柳州,也怕從雲京到柳州一路困難重重,不想讓他因打點上下沒錢而難做。

楚懷安把信收好拿了出來,然後把小木盒蓋上了蓋子。

回去還給丞相的家人吧,楚懷安心想。

李月季這幾天在柳州下麵的縣到處跑,行蹤無影。倒是李棉,每天都在柳州城內教小孩子和老人們做木工,比她姐姐好找。

武鳴跟李棉打了招呼,問她李月季今日去了哪裡,李棉想了想說前幾日除了臨風縣李月季都去過了,那今日就是去臨風縣了。

武鳴一時緊張起來,李月季給人感覺風風火火的,做事麻利不拖遝,得知她去臨風縣,武鳴竟有種每年被吏部審查時的緊張。

工部的人熬了無數個大夜,終於把整個柳州城的基本修繕圖弄好。工人們也加班加點,爭取早日回到自己的家裡住。

臨行前一晚,楚懷安把從雲京帶來的所有人聚在了一起,告訴她們除了李月季一行工部的人要留下修繕柳州,其他人都可以收拾東西準備回京了。李月季她們沒兩三個月是回不去了,楚懷安留足了給災民發的銀錢,又讓吏部跟來的官員宣布李月季暫任柳州太守。

賑災銀總共八萬兩,加上重建房屋等一乾用處最後也沒用完,從前他雖避世,也聽說過秦王賑災十三萬兩白銀仍嫌少的事跡。

這樣的人活著,沈平卻死了,皇帝還在猶豫。楚懷安摩挲了一下手指,跟秦期說:“我們得儘快趕回去。”

臨行時,柳州的百姓們一起站在城門口,她們中太多人不知道世子跟太守哪個是更大的官,也不知道楚懷安解決了什麼問題,柳州過去的十幾年裡貧窮又為何變本加厲,可她們知道自楚懷安來後柳州在變好,此時是真心實意舍不得送他出城了。

沈平做丞相時,曾以一辯十,說民之所向才是國之所向,楚懷安現在終於對這句話有了更深刻的感受。

上馬車前,楚懷安先回頭向來送他的百姓和留下的同僚行了禮,腰彎下來,頭也低垂。抬起頭來時,老人小孩,女人男人,眼睛皆是明亮的。

一切欣欣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