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憶看了看緊抓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仍然緊閉著眼的顧樂洺,試圖把手抽回。
沒抽出來。
顧樂洺抓得太用力。
睡著的人哪來這麼大力氣,難道他已經醒了,現在在裝睡?可就算他醒了,抓著自己乾嘛?胡思憶疑惑地湊到顧樂洺麵前,他仍然閉著眼,呼吸平穩。
胡思憶伸手戳了戳他的臉,沒反應,又打算去捏顧樂洺的鼻子。
“放肆!”穆飛瀾喝道,“不可對梁王殿下無理。”
胡思憶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又趕緊收回來。
“是在下冒失了,請小姐恕罪。”她為難地看著自己被顧樂洺抓住的手腕,“可是……這怎麼辦?”
穆飛瀾眨了眨眼,道:“為梁王殿下治傷要緊,請公子先和我回丞相府吧。”
胡思憶也隻能應允,坐回馬車裡。
穆飛瀾有自己的打算。
她看上了眼前這位公子,也就是胡思憶。
然而他隻說自己姓古,在城中經商,不肯再多透露自己的消息。如果現在讓他走了,偌大的京城再想找他也不容易。正好趁這個機會把他帶到府上,先留他小住幾日。
這個顧樂洺倒是做了件好事。
思及此,穆飛瀾不滿地看了眼顧樂洺。
京城裡多少公子愛慕她的美貌,又有多少權貴想當宰相的女婿,父親卻偏偏看好這個不受寵的梁王。
聽說顧樂洺從小在冷宮長大,性情孤僻得很,又經常在戰場打打殺殺,肯定是個不會疼人的,自己斷然不能在梁王這裡受委屈。
長得再好看也不行。
穆飛瀾打量著顧樂洺,覺得真是可惜了這張帥臉。又轉頭看著胡思憶,心生歡喜。
這個古公子不僅長得也好看,氣質也溫和儒雅,看他談吐打扮皆不俗,定然不是普通人家,嫁給他肯定沒錯。
隻是古公子和顧樂洺的氣質雖然完全不同,一個讓人忍不住想靠近,一個拒人於千裡之外,卻又有某種相似之處。
“到底哪裡相似呢……”她看著馬車上的二人出神,喃喃道。
“小姐,你說什麼?”胡思憶問道。
“沒、沒什麼。”穆飛瀾緩過神,疑惑道,“剛剛車上那個小男孩呢?”
胡思憶也才意識到,在林中偶遇的那個小男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在車上了。
“連個謝謝沒有就跑了,你就是這麼教弟弟的?”穆飛瀾對胡思憶嗔怪道。
胡思憶擺擺手,道:“小姐誤會了,那個小男孩在林中和家人走失,我怕他一個人有危險,就讓他和我們一起。他並不是在下的弟弟。”
穆飛瀾也沒有真責怪胡思憶的意思,她看了看仍然緊緊攥著胡思憶手腕的顧樂洺,說道:“你還挺厲害,彆人撿東西,你撿活人,還一撿就是兩個。”
胡思憶尷尬地笑了笑,穆飛瀾又湊到她麵前,笑嘻嘻地問道:“古公子是否婚配,可有心上人?”
不同於剛見麵時的嬌羞,這時的穆飛瀾又恢複了嬌縱的模樣。
穆飛瀾在宰相府嬌生慣養地長大,從小錦衣玉食,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她看著眼前這個少年,最初是驚豔,現在是越看越喜歡。
如果他已經婚配,那就讓他休了妻子;如果他有心上人,那就更好辦了,給錢讓他的心上人走得遠遠的就行。
反正這個古公子,她要定了。
“沒有。”胡思憶搖搖頭,不知穆飛瀾為什麼突然問她這個。
聽到胡思憶的回答,穆飛瀾心裡暗暗鬆了口氣,看胡思憶的眼神更是大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胡思憶被她看得不自然,想挪遠一點,手腕又被顧樂洺抓著,隻好禮貌地朝穆飛瀾笑了笑,偏頭看車外的景色。
馬車很快行至丞相府,一位管家模樣的人笑眯眯迎上來,行了一禮道:“恭迎梁王殿下,小姐,醫官已在府中等候。”
穆飛瀾點點頭,命人將顧樂洺抬到內院,眾人看到顧樂洺緊緊握著一個陌生少年的手腕,皆是好奇不已,卻又沒人敢開口詢問。
到了後院,一位醫者打扮的人站在院中,正躬身與一人談論著什麼,那人一身不起眼的常服,細看用金線繡著仙鶴,身形高大,目露精光,正是當朝丞相——穆燊平。
二人見梁王被送入內室,便立馬上前查看。
穆燊平看到胡思憶,臉色先是一變,又看到顧樂洺攥著她的手腕,麵色更沉了。
“陳醫官,梁王殿下狀況怎麼樣?”穆飛瀾沒有注意到父親的麵色變化,問道。
陳醫官探著顧樂洺的脈搏,神色緊繃,良久,搖了搖頭。
見他這副模樣,穆燊平不由開口問道:“為何搖頭?”
陳醫官捋了捋胡須,歎道:“梁王殿下新傷舊傷累積,又中毒極深,對身體損耗極大。一時半會醒不過來,即使醒來也……”
“也如何?”胡思憶和丞相同時急切地發問,穆燊平掃了眼胡思憶,麵露不悅。
“也會變成傻子。”陳醫官緩緩開口。
“傻子?!”胡思憶和丞相父女二人異口同聲道。
一時間,三人各懷心思。
胡思憶覺得難以置信,前世記憶裡,顧樂洺沒有變成傻子啊?
“陳醫官,您看梁王這手……您有辦法嗎?”胡思憶抬起被梁王抓住的手腕,問道。
“殿下此刻精神緊張,若強行掰開他的手,恐怕會傷到殿下。”陳醫官搖了搖頭,道,“隻能先委屈這位公子了。”
陳醫官行禮告退,穆燊平看了房中的幾人一眼,也跟了出去。
一時間,房裡裡隻剩下胡思憶三人。
“既然梁王殿下暫時醒不過來,隻能委屈公子先在府中住下。”穆飛瀾假裝為難地說道,心中暗暗竊喜。
胡思憶點頭,也隻能如此了。
穆飛瀾還欲說些什麼,穆燊平已經返回,神情嚴肅,站在門口道:“飛瀾,你出來一下。”
“您是說,古公子是武安君的長子……胡思憶?”穆飛瀾驚訝不已。
“我讓你假裝偶遇,去救梁王回來,你怎麼把胡思憶那個小瘟神也帶回家了?”穆燊平不悅道。
“爹,您不要那麼說他……”穆飛瀾嬌聲道,有些不高興。
“他不是瘟神是什麼?還有他那個爹,一家子都是瘟神。你最好離那個胡思憶遠一點。”穆燊平嚴肅道。
穆飛瀾不滿地撅著嘴,雖然沒有回話,眼裡卻滿是倔強之色。
穆燊平了解女兒的脾性,見女兒這副模樣,知道不能逼她,隻好和顏悅色地勸道:“我和鎮國將軍素來不和,你是知道的。和他家的人走得太近,對你沒有好處。”
“是對您沒有好處吧?”穆飛瀾不客氣地回道。
“你!”穆燊平不悅,“總之,你做好準備,等梁王康複就嫁過去。”
“爹?陳醫官都說了,梁王即使醒來也是個傻子。”穆飛瀾難以置信,“您要讓女兒嫁給一個傻子嗎?”
“宮中會有太醫來為梁王診治,陳醫官也已啟程去請他的師兄孫神醫。”穆燊平道,“梁王不會變成傻子的。”
頓了頓,他看著穆飛瀾煞白的臉,一字一句道:“而且,哪怕梁王真變成傻子,你也得嫁。”
語畢拂袖而去,留下穆飛瀾呆愣在原地。
淚水滑落臉頰,從小父親都對自己百依百順,可現在不僅要讓自己嫁給不愛的人,那人還是一個傻子。
父親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終身幸福嗎?
穆飛瀾隻覺得心中絞痛。
……
胡思憶坐在床邊,百無聊賴地看著昏迷的顧樂洺。
好渴,她看著桌上的茶水,舔了舔乾燥的嘴唇。
好餓,她看著精致的點心,咽了咽口水。
努力伸長手,夠不著。
“有人嗎?”胡思憶喚道。
沒人應聲。
這個丞相府怎麼這樣對待客人?
明知自己的手被顧樂洺抓著,移動範圍有限,還把茶水點心放得那麼遠。這麼久也沒有下人來服侍,哪怕不管她,就沒人關心梁王嗎?
還有那個衛十三,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胡思憶小聲嘀咕道。
看著睡得一臉歲月靜好的顧樂洺,胡思憶心中一動。
伸手掰了掰顧樂洺的手指,掰不開;
再用力,還是掰不開;
用力甩手腕,甩不掉;
上嘴咬,沒有一點反應。
胡思憶看了看門外,狡黠一笑,伸手去撓顧樂洺的癢癢肉。
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這麼能忍?胡思憶出了一身汗,想都沒想,伸手就捏住了顧樂洺的鼻子。
這樣總能有反應了吧?哼,讓你害得我受渴受餓!胡思憶得意地觀察著顧樂洺的反應。
並沒有像胡思憶設想的那樣被憋醒,顧樂洺的嘴吧突然張開,輕輕向外呼氣。
胡思憶眨了眨眼,湊近顧樂洺耳邊:“彆裝了,我知道你醒著。”
胡思憶有些石化。
從昨天出門一直餓到現在,胡思憶覺得頭昏沉沉的,再不吃點東西,恐怕要跟梁王一樣躺倒在這裡。
她再次伸出左手,用力夠桌上的點心。
接近了……再往前一點點,就能拿到那塊桂花糕了。
胡思憶指尖顫抖著,抓到了!
她大喜,右手卻猛地一沉,隻聽得撲通一聲,顧樂洺被她拽到了床下,突如其來的反作用力讓她一個趔趄,撲倒在顧樂洺的身上。
顧樂洺悠長的呼吸拂過她的臉,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覺得臉有些熱熱的。
“你們兩個在乾什麼?”穆飛瀾的聲音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