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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逼朕登基 莊九兒 4440 字 2個月前

不知為何,那一瞬間周祈安隻倍感親切。

他上一世也同宿主一樣無父無母,由爺爺一手帶大,結果不到成年,爺爺也離他而去。

在黨的扶持政策下,他順利完成了學業,考上了名校,成了一名合格的打工牛馬,隻是那一世,他隻覺得好孤獨、好累。

不知不覺間,一滴淚滴入碗中。

懷青問了句:“怎麼還吃哭了,有那麼難吃嗎?”說著,叫丫鬟拿了一雙筷子,自己也要嘗嘗。

周權又摸了摸他後腦勺:“你是救駕有功的功臣,皇上很關心你身體,知道你身體痊愈,叫你明天入宮朝見。”

“入宮朝見?”

懷青道:“就是上早朝。提醒你啊,卯時初刻便要上朝,萬一遲到,拖出去就是三十庭杖。就你這小身板,不到十五就打廢了,明天可千萬彆起晚了。”

卯時初刻,也就是淩晨五點了。

加上起床準備,他豈不是三四點鐘便要起床?

他本就吃得有點飽,聽了這個更是沒心情吃了,放下了碗筷。

周權問:“吃飽了嗎?”

周祈安點了點頭。

懷青看著這一桌隻傷了點皮毛的好菜,有些可惜地道:“不吃啦?這也太浪費了吧。”

這年頭又是戰亂,又是災荒,糧食彌足珍貴,這一點周祈安是知道的。

他也是萬幸穿到了這千金之軀的身體上,才能一個人守著六菜一湯吃飯,若是穿到了平常人家,三天兩頭挨餓肯定是沒跑的了。

但他實在吃不下,便作勢捂住了肚子道:“啊,我胃疼……我大病初愈,大夫說了可不能胡吃海塞的。”

懷青小時候挨過餓,最見不得人浪費糧食了,且不剩飯菜是軍裡的規矩。

但他也剛從宮宴回來,也實在吃不下。

剛剛大哥給周祈安盛了一碗雞湯,還加了個雞腿。周祈安舀了一口湯喝,剩下的便沒再動過,雞腿也一口沒吃。

主子動過的,周府的下人也不會再動了,好好一隻雞腿,平白扔了實在造孽,懷青便讓管家用牛皮紙包起來,準備明天帶到軍營裡去喂威武大將軍。

剩下一盆雞湯,府裡下人自會收拾。

懷信、懷青又坐了會兒,見夜色已晚,這才起身回府。

///

翌日,天還未亮、雞還未鳴,周祈安便被丫鬟叫醒,在臥房點了燈梳洗打扮。

周祈安困得睜不開眼,大手一張,站得東倒西歪,任由丫鬟們上上下下地幫他穿戴形製複雜的朝服。

他有些口渴,叫丫鬟倒杯茶來,丫鬟卻說:“二公子還是少飲為好!這早朝,短則三言兩語結束,長了又沒完沒了,中間又不能上茅房,茶喝多了平白受罪。將軍上朝,從來不吃不喝的。”說著,隻拿帕子沾了些茶水,給他沾了沾嘴唇。

而剛打理完,王榮便跑來問:“二公子好了沒有?”

“馬上好了。”說著,丫鬟又幫他正了正頭頂的玉簪,便把他推了出去。

晨鼓“咚—咚—咚—”響起,坊門大開,一架架氣派的馬車向皇宮奔襲而去,想必都是去入宮上朝的中央大臣。

天際微亮,隨厚重的“吱嘎—”聲響,朱紅的宮門緩緩開啟,文武百官依序入內。

周權立於義父身後,二人位列武官之首。

而周祈安無官無職,因“門蔭製度”倒是受封了七品官級,隻是在中央,四品以下官員都沒資格上朝,他品級太低,大哥便讓他跟在四品將軍懷青身後。

大家靜默地立於殿內,等了一會兒,便聽公公通報:“皇上駕到—!”

文武百官齊刷刷跪了一地,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道:“眾愛卿平身。”

大殿金碧輝煌,令人望而生畏。

周祈安起身後仍然不敢抬頭,隻記得天子聲音稚嫩,當真隻是一位十六歲的少年。雖然年輕,主持起早朝來卻又沉穩持重,不愧是四歲登基,在位已有十二年的少年天子。

今天是祖世德班師回朝後的第一個早朝,剛剛在馬車上大哥便說,今天的早朝短不了。

果不其然,皇上先是慰問了一番大軍的辛勞,又過問周祈安身體,之後便開始議政,結果文武百官在朝堂上一爭論便爭論了兩個時辰。

以祖世德為首的武官集團,奏報此次戰況慘烈,雖一舉拿下八座城池,但我軍傷亡也很慘重,要朝廷撥款向傷亡將士發放傷亡撫恤金。

祖世德年近花甲,又常年行軍打仗,頭發早已花白,隻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聲音穿透整座大殿。

統領六部的丞相趙呈,則表示理解祖大帥的奏報,隻是國家去年災荒,尤其青、滄兩州已經大災三年,百姓顆粒無收。

皇恩浩蕩,向這兩州免稅三年,隻是今年卻又鬨起了匪患。

朝廷又和北國打了一年的仗,國庫空虛,一時拿不出錢,傷亡撫恤金還需要再拖一拖。

祖世德聽了心有不滿。

他們在前線打仗時,朝廷的軍需一直撥得很及時,結果仗一打完又說沒錢。

他們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每次一打完,傷亡撫恤金朝廷便一拖再拖,拖到最後杳無音信,讓他這三軍統帥無言麵對死去的將士。

如此鳥儘弓藏,下次哪還會有人替朝廷賣命?

周權則又上奏,提出了一個迂回方案。

如果國庫一時虧空,可以向傷亡將士的家屬減免賦稅,直至減完相應金額為止。如此一來,傷亡將士得到了應有的撫恤,朝廷也有了喘息之機。

而戶部侍郎趙秉文又站出來道,此事茲事體大,需得兵部統計完此次傷亡人數,戶部再測算一下一共需要免除多少稅收,再請皇上定奪。至於分多少年減免,也需要戶部經過一番測算過後才能決定。

聽到這兒,周祈安也明白周室天下一半姓祖,而另一半姓誰了。

丞相趙呈,乃是周朝開國大臣之後。

祖世德牢牢抓住了軍權,趙呈便捏緊了軍隊的錢袋子,兩人相生相克,共同輔佐著有名無權,卻又忌憚於周室王朝兩百年的威望,無人敢反的少年天子。

趙家迄今為止一共出了五個丞相、四位皇後,四世三公,無疑是門閥世家。

趙呈本人也在北國之亂時主持大局,立下了汗馬功勞,受封“榮國公”爵位。

退了朝,周權等人回了兵部繼續上值,周祈安則坐上馬車回了大將軍府。

這朝服又厚又重,他在朝堂上又是跪、又是拜,不跪不拜也得彎腰屈著,實在受罪。這一上午下來,隻覺得腰酸背痛。

馬車一停在將軍府門口,王榮便迎了出來,在後麵幫他捏肩捶背道:“二公子今日辛苦了,早朝上沒什麼大事吧?”

“有大事,快渴死了。”

王榮便命丫鬟倒茶,又說飯菜已經備好。

周祈安渴了一上午,總算喝到了今天第一杯水,廚房的飯菜也端了出來,很快擺滿了一桌。

而正準備飽餐一頓,便聽牆外有馬蹄聲傳來。

不一會兒,懷青帶著十幾個官兵出現在了門口,叫了聲:“王管家!”說著,大跨步地走了進來。

王榮迎了出來道:“懷將軍。”

懷青一邊往裡走,一邊對王榮道:“大哥讓我來拿昨天皇上賞賜的白銀。”說著,進中堂給自己倒了杯茶。

他一上午也是滴水未沾,連喝了好幾杯,這才緩過了口渴,繼續對王榮道:“大哥要給將士們發傷亡撫恤金,結果剛一奏報,戶部就開始哭窮了。這不,大哥又要拿自己的銀兩去貼補,真是服了。”

王榮像是早習慣了,命下人把昨天那幾箱銀子都搬到了院子裡。

銀元寶是朝廷去年新鑄的,三十兩一隻,整整齊齊擺放在了箱子裡。

懷青走過去清點,見其中一個箱子裡顯然是少了一個。

王榮解釋道:“這個是昨天張屠戶家過來結賬,我懶得稱散銀,就直接拿了一個。”說著,叫小廝再稱三十兩銀子過來。

“不用了。”說著,懷青從懷裡掏出荷包,抓了一把散銀在掌間掂了掂,加起來三十兩是有的,命手下去錢莊稱了,換個三十兩的銀元寶回來,也算出點份子。

王榮恭順地立於一側,沒多話。

而正在院子裡等人回來,懷青一回頭,見周祈安正一個人守著一大張桌子吃飯,見他來了也不吱聲,便向中堂走了過去:“今天怎麼不給我作個大長揖了?”

又取笑他!

周祈安左手一個白麵饅頭,右手拿著筷子夾菜,腮幫子塞得鼓鼓的,正忙著乾飯,隻輕嘁了聲沒理他。

懷青忙了一上午也沒吃上飯。

剛才下了早朝,懷青先去上了個茅房,結果一回兵部,發現這會兒功夫衙門裡就已鬨翻了天。

隻聽他們闖爺在裡頭破口大罵道:“這些文人都是一肚子花花腸子,說話彎彎繞繞的,讓人聽不懂!天天張口沒錢、閉口沒錢的,自己倒吃得腦滿肥腸。文人吃那麼壯,是能提大刀啊,還是能拉大弓啊?沒了那些拚命的將士,北國人一打進來,宰他們還不跟宰豬一樣?頂多脖子粗一點,宰起來費點兒勁!”

“一腳把我們踹到北邊打仗去,自己在京城吃花酒,討小老婆,兒子閨女一串串地生。”

“我這麼說,可不是為了我自己啊。我一沒傷、二沒死的,傷亡撫恤金撥下來,我也落不著一文錢。隻是這一仗死了這麼多人,沒點錢,讓人家家裡的孤兒寡母可怎麼活?不安排好人家一家老小,下次誰還敢拚命!”

義父不發話,不搭腔,也不阻止。

兵部與戶部一院之隔,他們闖爺嗓門大,也不擔心讓戶部聽見。

李闖繼續道:“老子這一去一年零四個月,昨天一回家你們猜怎麼著?我那三歲的小兒子問我,你是誰啊?他媽的!”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聽到這兒,大哥也笑了。

大哥也沒多說什麼,隻對懷青招了招手,說昨天皇上賞賜了些銀兩,叫他把銀子都搬到軍營裡去。

懷青又讓丫鬟添了副碗筷,自己也匆匆扒了兩口,一邊吃一邊道:“對了,義父說今晚在府上設宴慶功。我們直接從兵部過去,你看時間差不多了就過去吧。”

周祈安“哦”了聲。

沒一會兒,出去換錢的小兵回來了。

懷青便補上了那塊缺,叫士兵把這幾箱銀子抬到城外軍營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