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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逼朕登基 莊九兒 5662 字 2個月前

而正在廊下閒聊,便聽牆外有鐵蹄聲傳來。

王榮在府上做了這麼多年,對馬蹄聲十分敏感,若是將軍騎著麒麟回來,他一準能聽出來,隻可惜這聲音不是。

而正豎著耳朵聽,便聽前院小廝喜出望外地道:“懷將軍!”緊跟著便大聲通報,“懷青將軍回來了!王管家,懷青將軍回來了!”

懷青今年二十出頭,是個少年將軍,上麵還有一個親哥哥,名叫懷信。

兄弟倆和周權一樣,都是祖世德一手帶出來的,年紀比周權略小一些。

後來祖世德逐漸放權給周權,兄弟倆便跟了周權,也是兩位很能打的少將軍了。

懷青身穿便服,袖口戴著黑色護臂,手拿佩劍,十分輕盈地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把韁繩遞給了門口小廝道:“幫我遷到馬房裡去喂點水草。”說著,不輕不重拍了一下小廝的肩膀,上下看了他一眼,“一年不見,長高了。周祈安人呢?”

小廝接過韁繩道:“二公子在裡麵呢。”

“他身子怎麼樣了?”

小廝繪聲繪色地道:“剛摔下馬的時候可把我們嚇壞了,後來病情越來越嚴重,越來越嚴重,皇上派禦醫來看,禦醫還讓我們準備後事……”說到這兒,小廝嘴巴一癟,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又連忙憋了回去,繼續道:“好在我們家公子福大命大,自己挺過來了。禦醫說,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

聽到通報,王榮也趕來接應。

這幾年,北國部落又屢屢在邊境襲擾,劫掠我朝百姓,去年開春祖世德便奉旨征討。

周權、懷信、懷青自然也跟著祖世德一同上了前線。

出征前,懷青還寬慰王榮說:“放心吧,這一仗打不起來!出兵到關外溜達一圈兒,嚇唬嚇唬北國人,不出半年就回來了。”

不成想,祖大帥卻是鐵了心要往死裡打。

朝廷一開始也不想打,隻是看前線戰況不錯,大帥一出兵便殲滅敵國騎兵兩萬,收複城池一座,這才決定擴大戰果,給祖大帥增兵十萬,又舉全國之力供應軍需。

祖世德也很給力,把關外七八個當年在北國之亂時丟失、尚未收複的城池也一舉給收複了。

這仗也就越打越久,一打便打了一年零四個月。

一年零四個月不見了,雖有家書報平安,但看到懷青將軍完好無損地回來,甚至還長胖了些,想著他們家將軍回來也就在不日之內,王榮有些熱淚盈眶,問了句:“懷將軍可還安好?我家將軍可還安好?”

懷青開朗地道:“安好安好,一點事兒都沒有!祈安人呢?我們聽說他從馬背上摔下來了。”說著,向後院走去。

王榮一路小碎步跟在懷青身後:“是!我們家公子是救駕有功,現在也已經挺過來了,隻是有失憶之症。”

“失憶之症?”說著,懷青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王榮解釋道:“就是之前有些事,公子現在記不得了,我最近正幫公子回憶呢。”

懷青懵了一會兒,試圖理解道:“也是啊,正好被馬踢中了腦袋,腦子壞了倒也正常。身體無礙,沒傻沒瘋就好!”說著,繼續往裡走。

而一進門,便見周祈安禮數周全地作揖迎了上來,叫了聲:“懷青兄!”

懷青兄?

懷青站在門口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這是傻了,還是一年不見倒跟他裝起來了?

懷青十六歲從軍那一年,周祈安十一歲,養在義父府中,也常常被義父和大哥帶到軍營參觀學習。

當年他親哥懷信是大哥周權手下的一員副將,大哥把周祈安帶到軍營後,常常扔給懷信不管,懷信也忙,便又轉手扔給他帶。

於是那幾年,懷青活脫脫成了一個類似小師兄,亦或是書童,又或者是帶娃老媽子的角色。

兒時的周祈安天資聰穎,口齒伶俐,不肯用功讀書,詭辯起來大道理卻一套又一套。有時連義父都拿他沒辦法,隻能靠“武力”讓他閉嘴。

懷青帶他讀兵書,還教他騎馬射箭。

有時小祖宗逗留到深夜也不肯走,想在軍營留宿,懷青還要把自己的床分他一半,給他講他們行軍打仗的故事,哄他入睡。

周祈安也很親近他,一直哥哥、哥哥地追在他屁股後頭,每天睜眼哥哥,閉眼哥哥的,煩得要命。

懷青走過來坐下,問了句:“身體如何了?聽說你從馬背上摔下來,腦袋還被馬踢了。大哥很擔心你,派我快馬加鞭趕回來看一眼。”

周祈安看了看自己健全的四肢,又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腦袋,回了句:“好像沒什麼大礙了。”

懷青便讓王榮拿來紙筆,如實寫下周祈安身體康健,隻是人變傻了,得了什麼“失憶之症”?整個人瓜兮兮的,其他倒沒什麼大礙。寫完,讓人快馬加鞭給大哥送了過去,也算報平安了。

懷青又道:“大哥還在帶大軍班師回朝的路上,大概還有十日才能抵達京城。”

叫大家放心。

發完快報,懷青雙手抱臂,一臉狐疑地看著周祈安。

周祈安被盯得發毛,一臉討好相:“那個,哥,在外麵野戰肯定沒吃好吧,要不咱再吃點兒?”

懷青道:“不用,剛剛在驛站吃過了。前線夥食……也還行吧,啟州的肥羊快把我們吃胖一圈了。倒是你啊,瞧你這小身板瘦的,快跟隻病雞兒似的了!”說著,朝他後背上拍了一掌。

懷青習武出身,手勁是大了點,但他這一下也是收了力道的,不成想周祈安大病一場後竟連這點力都吃不住了,整個人往前一跌。

懷青眼疾手快,伸手去扶,而後難以置信道:“怎麼回事?成紙糊的了!”

周祈安:“……”

懷青又叫他抓緊強身健體,再這麼下去,劍都拿不起來,數落了他一通才回府去。

///

大軍歸朝是在十日之後。

前天府上便傳來他大哥明日入京的消息,而第二日宵禁一除,他便聽街道上熙熙攘攘,格外熱鬨了起來。

府上幾個小廝一邊打掃院子一邊閒聊,說城中百姓一大早便跑到了大街上,準備迎接王師。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便聽街上有錚錚鐵蹄聲傳來,且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密,猶如黑雲壓境。

周祈安隨手抓了一把瓜子,跑到大街上湊熱鬨,隻見大軍手舉黑色大旗,浩浩蕩蕩從明德門走了進來,隊伍之長,見首不見尾。

為首的十幾位將軍各個威風凜凜、風光無限,而十幾位佩刀將軍,又護著身後一輛富麗堂皇的氣派馬車。

馬車由四匹馬齊力拉著,四匹馬步調一致,不疾不徐,威嚴無限,想必馬車內坐著的定是個大人物。

聽聞祖世德今年年事已高,已近花甲,莫非馬車上坐著的正是他義父祖世德?

朱雀大街上已經淨了街,百姓自發跪在兩側迎接王師,麵朝大地、屁股朝天,齊聲高呼:“恭迎祖大帥得勝歸朝!恭迎祖大帥得勝歸朝!”

當年北國之亂的哀嚎聲猶如在耳,在百姓心中,唯有祖大帥能與北國騎兵一搏,此次又打了勝仗,自然也成了百姓心目中無上的英雄。

隨著百姓歡呼,大軍也士氣高漲,臉上皆是堅毅、光榮的神情。

周祈安倚在巷子裡圍觀,瓜子皮扔了一地。

觀望了會兒,隻見一個小商販挑著扁擔艱難地從歡呼的人群中擠了出來,從他身側路過,周祈安便隨口搭了一句話問:“今天什麼日子啊,這麼熱鬨?”

小販停下腳步打量他:“看這位公子衣著不凡,肯定不是尋常人家,消息怎麼還沒我們販夫走卒靈通啊?”

周祈安“害!”了一聲:“我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消息自然沒有你們小商小販靈通嘍。”

小販這才回了一句:“祖大帥抗擊北國,今兒得勝歸朝了。因為這事兒,今天還閉市半天呢,白跑一趟!”說著,一臉惋惜地看了一眼自己這新出爐的熱乎燒餅。

周祈安又問:“祖大帥是什麼人啊?”

小販驚訝道:“你連祖大帥都不知道?”而後一臉“該不會是敵國派來的奸細吧?”的狐疑表情。

隻是祖大帥的名號令敵國聞風喪膽,若是敵國奸細,又怎會連祖大帥都不知道?

可能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吧。

小販想通後回道:“祖大帥您都不知道?我們周國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啊!”說著,又湊過來小聲八卦,“不是有句話說嘛,這周室天下,隻有宮裡邊是皇上的,出了皇宮,一半姓祖。北國之亂後,大半個天下不都是祖大帥一個人打下來的嗎?”

這話倒是有意思。

周祈安也驚訝於坊間竟連這種話都敢傳,放在其他朝代,豈不是要殺頭的大罪?

想來周國兩百年基業,國力最盛之時,版圖之遼闊前無古人,萬邦來朝的盛景更是後無來者,百姓蒙受周朝恩澤兩百多年,心中自然也都念著周朝的好。

隻是當年祖世德攻下長安,迎天子歸朝,獻文皇帝回到大明宮不到三年便被刺殺駕崩。

享年十八歲,膝下無子。

當時的皇家葉脈凋零,獻文皇帝一沒兒子、二沒弟弟,文武百官商討一番後,便從皇室宗親裡挑了一位四歲的孩童擁立為帝,也就是當今聖上。

百官儘心輔佐,皇上也兼聽則明,周朝也就又太平安穩了十多年。

但畢竟天子年幼,又是旁支,朝堂又被權臣裹挾,皇帝威嚴不複當初,百姓之間自然也就什麼話都敢傳了。

周祈安問了句:“一半姓祖,那另一半呢?”說著,他試探性地問了句,“該不會姓周吧?”

他剛剛聽到百姓們也在高呼周將軍。

若真是如此,他們家在長安城的權勢可真是滔了天了。

小販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道:“那怎會!歸根結底,周大將軍不也姓祖嗎?他們是一家人,可從不說兩家話!”

周祈安想起係統那句——周天子年幼,被權臣裹挾。

依小販所言,裹挾天子的權臣莫非就是他義父祖世德?且除了祖世德還有一人。

隻是小販到最後也沒告訴他另一半姓誰。

///

而一回將軍府,便見幾輛氣派的馬車停在了將軍府門口,一位身著紅色蟒袍的男子走下馬車,中氣十足道:“聖旨到!”

周祈安哪見過這世麵,萬一錯了禮數可不好,乾脆躲進了巷子裡。

將軍府內,王榮派人到處找他,找了半天也沒找著,隻好率領眾家眷到門口接旨。

禦前總管臉上堆笑,宣讀聖旨。

“鎮國大將軍周權,討伐北賊,收複兩州,軍功赫赫,特封鏢旗大將軍,官從一品。賜良田千畝、家宅一套、白銀五千兩。”說著,身後十幾名太監便紛紛把賞賜抬進了府內。

李公公讀完聖旨,又連道了幾聲恭喜。

王榮命丫鬟奉茶,又命小廝準備銀兩,把李公公和十幾名隨行太監都打點妥帖了,這才送李公公出府。

直到一行人走遠,周祈安這才走進來問:“宮裡來人了嗎?”

王榮道:“將軍打了勝仗,皇上派人來行賞了。”

一箱箱白銀堆在院內,小廝們連忙往庫房裡抬。

周祈安拿了一個銀元寶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口感還真軟,一下便咬出個牙印來。

王榮便一臉慈愛地看著他道:“二爺拿著吧,拿了銀子出門玩兒去吧。公公說了,皇上今晚在宮中宴請,將軍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了。天天憋在家裡該憋壞了,出門轉轉,兜兜風去吧。”

周祈安問了句:“咱長安城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王榮道:“好玩的地方那可多了!東市、西市都挺熱鬨,各種茶肆、書肆都有,街邊還有吹拉彈唱的、雜耍的。酒肆就不要去了,免得大將軍回來,看到二爺喝了酒不高興。”

長安城實行坊市分離製度,整座外郭城由108個四四方方的小方塊組成,也就是坊。

百姓在坊間居住,也可以在坊間進行小買賣,而東、西兩市才是商業活動密集的場所。

王榮在門口備好了馬車,周祈安上了馬車卻沒想好去哪兒。

車夫看他半天沒聲,便問了句:“二公子想好去哪裡了嗎?”

周祈安道:“要不先去西市看看?”

聽聞當年西市熱鬨非凡,有許多西域商人聚集在此,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特彆多。隻是這十幾年來戰亂紛飛,西域的商隊便很少過來了。

而他話音一落,車夫便道:“西市有什麼好玩兒的!”

周祈安拉開簾子,看向外麵的車夫道:“那你說說哪裡好玩?”

隻聽車夫道:“要說長安城最富貴、最好玩的地方,那當屬平康坊的滿園春了!”

“平康坊?”

“是啊,全京城最漂亮的姑娘都在那兒,最有名的權貴也在那兒,可以說是風流薈萃、富貴雲集!話說當年大詩人孟郊考中了進士,作了一首詩,那叫‘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長安花是什麼花?莫非真是街邊的花花草草不成?當然指的是平康坊裡的美人花了。”

周祈安聽懂了。

此地就類似於抗戰時期的六國飯店,或建國後的長安俱樂部,美女權貴雲集,消息流通也快。

周祈安一時好奇,回了句:“好啊,那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