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許梨一頓,麵不改色地移開了視線:“沒有。”

這家夥怎麼這麼敏銳?!

謝逾白挑眉,語氣輕快:“許師妹,方才你可是欲言又止地看我了好幾眼。”

從宿閣那裡,她的情緒就全寫在臉上,一點都不掩飾。

許梨淡淡道:“謝師兄,你為什麼會選擇來玄天域?”

眼下許梨所處時間點,彆說是男主拜師了,連男主拜的師尊本尊,許梨本梨,都還是個新兵蛋子。

那場愛恨糾葛毀天滅地的好戲,要到五百年後才拉開帷幕。

眼下戲台子還沒搭起來呢,處處都是bug和問題。

就比如現在,謝逾白是本就拜在選天尊座下,還是說劇情已經產生了偏差呢?

許梨覺得頭大:要是前者那還好說,要是後者……那五百年後的劇情,豈不是偏到奶奶家去了?彆說是五百年後收男主為徒了,指不定哪天她和自己好師兄喝茶時,男主就提著魔尊的頭殺過來,一統修真界了。

謝逾白的步伐微微一頓,認真思考了一下。

然後,他隨意笑了笑,語氣平靜:“因為我最喜歡劍。”

許梨歪頭,作思考狀,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複雜的理論,隨後高深莫測的點點頭。

謝逾白不知,為什麼自己如此簡單的回答,卻讓許梨做這麼大反應。

謝逾白隻覺得這個師妹神神叨叨的。

許梨正要再問幾句,前方帶路師兄已經停下腳步,恭敬地道:“許師妹,謝師兄,你們的宿閣到了。”

他倆抬頭望去。

兩座幽靜的閣樓立於山崖之上,簷角飛翹,隱在雲層之間,幾乎與齊光尊的寢殿比肩,顯然是宗門內極少人能享受的待遇。

謝逾白望著這一幕,道:“看來我們以後要當鄰居了。” 他側過頭看向許梨。

眉眼微彎,目光真誠又坦蕩,如同午後陽光穿過雲層,暖融融地灑下來。

“許師妹,多多關照。”

許梨看著他片刻,也微微頷首:“師兄,請多關照。”

她忽然覺得,能有這樣的師兄和自己相依為命,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好個錘子!

五百年後的許梨無數次回想起當年那一幕,都懷疑自己那一瞬的善念,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回想起幾百年間他乾過的破事,就沒幾件是正經師兄能做出來的。

謝逾白表麵看著正人君子、仙風道骨,實則就是披著仙尊外皮的狗東西。

隨便一細數罪狀,就想起四百七十年前那次。

那時,她屁股後麵正追著一隻雪白的公老虎。

準確來說——是歸雲萬極池裡養著的頂級看慣凶獸——白幽冥。

謝逾白跑她前麵,一襲白衣卻毫無風度、衣袂翻飛。

許梨咬牙切齒道:“謝逾白!你不是說縛神符至少能撐一個時辰嗎?”

謝逾白邊跑邊回頭,摸了把頭上的汗,速度卻是一點不減:“真是怪了,我符陣沒畫錯啊,莫非不能用樹葉畫?”

許梨差點氣笑,憤恨望天,覺得自己這師兄和師尊一樣,忒不靠譜。

但說到底,她也沒好到哪去。

自打拜入仙門,她和師兄仗著天賦過人,修習九天玄劍道可謂立竿見影一日千裡。

仙途漫漫,這兩位閒出屁的玄天劍修優等生,在漫長卻輕鬆的修煉過程中逐漸學會了如何打發時間。

二人上天入地無所不玩,前天還在歸雲抓野鶴,後天就在玉清太陰池冰果子,時不時還拿幾塊焚墟地火陣的煆體石打水上漂。

然而過的太順遂也未必是件好事。

好日子終於結束在五年前,許梨選修焚墟體修課的那一天。

不同類型的修士自然有不同的修煉方法,就譬如焚墟的 ‘’琉焰淬身” 體係,講究 “‘烈火淬體,千錘百煉,鍛筋伐髓”。

這下沒吃過修煉苦頭的許梨可慘了,不僅天沒亮就要起來練功,上課還要扛著兩百斤玄鐵奔襲歸墟十八境,跑完劈不裂千斤巨石不許回家吃飯。

許梨次次都是哄著自己視死如歸地過去,鬼哭狼嚎地回來。

她那脆皮師兄也沒好到哪去。

謝逾白選了玉清的符修課,玉清明方尊可以說得上是究極老古板,一套《萬道仙宗書符手訣 ·選修版》下來,逾白日日從三更畫到五更,直到許梨起床練功了他還沒寫完,隻叫人頭昏腦脹,下筆歪扭。

正巧徹夜未歸的玄天尊踏著晨露喜滋滋回來,瞅見他的選修課業,嫌棄得直皺眉:“你這是符?和狗爬的一樣”。

幾日前,師兄妹二人還坐在人間戲院雅間看戲,許梨渾身裹著固靈木纏著定骨紗,臃腫的像個布偶,邊嗑著瓜子邊笑。謝逾白還在那兒寫作業。

可見兩個難兄難妹無論課業狗屎成什麼樣,也不忘娛樂,可真是玩出了水平、玩出了風采。

於是便有了今日許梨偷摘鎏金果一幕:明日鎮淵尊就要親自考她功課琉焰淬身了,她對於體修課程愚笨如木,又常偷懶,明日考她必定傻眼。

但鎏金果以秘術催化,果肉蘊含金屬性靈力,食用後通體堅如金鐵刀槍難破,隻要吃下它,便可達到差不多的效果,助她蒙混過關。

因此無論是為了她以後的美好修真生活,還是為了維護家師那岌岌可危的名聲,她都決定鋌而走險——跑去歸雲萬極池偷鎏金果。

歸雲妙靈尊座特設萬極培養靈植靈獸,有白幽冥看管,鎏金果就長在萬極池一不起眼處。

許梨本看謝逾白近日在研習鎮靈縛神圖,就想讓他幫自己一把,先鎮壓白幽冥,使其陷入沉眠。

不料他那破符連半個時辰都撐不了,自己還沒摘到果子,白幽冥就醒了。

許梨好話賴話說儘才請動的他,沒想到上來就給自己整這麼死出,她也真是瞎了眼了,竟盼著他能幫上自己。

不過好在許梨機靈,不忘多跑兩步先摘下果子。白幽冥看她這般行動更加惱怒,認為在挑釁自己,張著血盆大口就撲過來。

眼看著歸雲弟子的結課作業要吞了自己,本來就理虧的師兄妹也不能出劍砍了它們。

但二人也是馬上給了反應。

他倆的反應是—-逃跑。

他這水貨師兄腳底抹油,撒丫子就跑,速度竟然比許梨這個半吊子體修還快。

所以沈梨怎麼都想象不到,百年之後,謝逾白竟能坐上玉清域掌尊之位。

小說裡,五百年後,他立於九天之上,袖袍翻動間掌天控地,將整個萬道仙宗護得固若金湯。當男主沈陸昭率軍攻來,他抬手布下九天鎖元陣,以萬裡靈脈為引,封鎖虛空,使敵軍舉步維艱;又揮毫畫下三千符篆,鎮壓敵方戰陣,將殺劫牢牢困於無形。

那時的他,掌中流轉乾坤萬物,陣起便定萬裡山河。舉手投足間儘顯仙道第一符修的威儀,天下修士無不敬仰,魔道無不聞風喪膽。

而現在……

他手裡這張潦草的得像是蚯蚓爬的縛神圖,連白幽冥半個時辰都困不住,反倒讓他倆被追得滿山亂竄。

許梨深深看了自己師兄一眼,滿心沉痛地思考: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錯?!

“師兄!”許梨痛定思痛:“你以後能不能好好學習?”

“你怎有的臉,和師兄說這些?” 驚慌逃命之餘,謝逾白也是被她逗笑。

凶獸就在身後追殺,他還不怕死地回頭揶揄她:“我自打入宗門三十年,一年三百六十日,我日日偷雞摸狗,身邊沒有一次是沒有你的。”

許梨被噎了噎,支支吾吾道 “誠……誠然十次有五次是我慫恿的你,那剩下五次呢……啊!”

話音剛落,白幽冥一張血盆大口,差點咬到許梨的屁股。

她不禁為自己捏了把汗,撒丫子跑的更快。

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家夥,仍然敢一邊逃命一邊談笑風生,壓根沒把白幽冥放在眼裡。

這等凶獸活了幾百年,頭一次見有如此又慫又勇之人,心態不免崩潰,咆哮得林間樹葉簌簌作響,仔細一聽,竟還帶了一絲惘然。

許梨絲毫未覺察白幽冥的心理變化,跑著跑著,她忽然發現自己體修的優勢終於體現出來了——日日枯坐畫符,偶爾悟劍道突破的謝逾白,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而被焚墟反複折磨的她,仍能健步如飛。

於是,她猛地衝上去,一把抓住謝逾白的肩膀,頭偏到他臉前,語氣無比鄭重:“那剩下五次呢?不也是你自己想出去玩的?如今造成課業荒廢的這個局麵,我們倆都有責任!”

她抿了抿嘴,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憤憤道:“不如這樣,我倆從此改過自新,你好好修符,我好好修體?”

謝逾白腳下一頓,險些被枯枝絆倒,回頭一臉震驚地看著她,仿佛聽見了什麼天方夜譚:“……你是被白幽冥嚇破膽了,還是跑的太急把腦袋磕樹上了?”

許梨心裡隻道他層次還是太低——眼下不能過清閒日子事小,自己連帶師兄一水到底做不了仙尊、改變了劇情,才真真叫事大。

“我是認真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臉誠懇。

還未說完,便聽見謝逾白嗤笑一聲:“我若信你此話,焚墟的地火怕是都能結出蓮花了。”